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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第八十二回


  长春宫中,  好似比以往热闹一些。

  “什么时候来的,也不派人知会一声。”容太后拭着眼泪,强笑道。

  “刚刚才到。”沈旷说道,  眼神看向她身后的琴谱。

  容太后挡住了沈旷的视线,有些不知所措,  只是身后的琴过长,根本掩盖不住,“今日闲来无事……偶然看看罢了。”

  自己的儿子并不喜欢琴,她还是知道的。

  “这把琴,一直留在儿子身边。”沈旷说着,  绕过了琴桌,  看到了那本熟悉的琴谱,  “母妃所教,  从未忘记。”

  容太后一时没能反应过来,慌忙点着头,  “那……好呀。”

  她不是那种刨根问底的人,  儿子这样的转变她甚至也没能察觉根本。

  沈旷坐到了琴桌的对面,  看向自己的母亲,淡淡说道:“许久未能听到这首曲子,  母妃可愿再弹一遍?”

  少见能听见儿子这样与她说话,  容太后一时不知该如何,只是慌乱地说着:“好、好……”

  嘴里念叨着自己许久不弹早已不似当年的琴音清澈,又说着这琴谱改了不少不甚熟悉。

  儿子就在眼前反而紧张了起来,  也不知今日是为何突然如此。

  琴音柔声而起,  穿过的是十余年宫中漫步,  是隔墙相望的相思,  是斩不断的亲情。

  沈旷甚至还是原先的模样,  但是眼神不会骗人。

  一切尽在琴音,像是繁华落尽以后的平静,却是有些难得。

  尾音尽收,在不言中有些发生了细微地变化。

  一时沉默,无人打破。

  “今日……”容太后看向这琴,又看向儿子,倒是如此巧合。

  又是皇后送琴,又是赶上儿子到她这来。

  “是皇后。”沈旷看向远处,但那早已空无一人,不由得叹了口气。                        

                            

  容太后低着头,笑了,又摇了摇头。

  她的大儿子从未主动坐下来与她说上一会话,如今却是因为她此前厌弃的儿媳。

  心中确实有些复杂,但连日看下来,皇后确实哪边都不站,甚至今日还跟她儿子不知道说了她什么好话。

  确实什么都不想要,除了她的二百万。

  黄金!

  但论起来,还是她过于急功近利,想要挽回儿子是不可能靠算计算来的。

  如今明白,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听说……东瑜提了和亲?”容太后忽然问道。

  沈旷点头,“此时只是暂议。”

  容太后本不想问,但怎么说都是承了人情,只是还人情而已,问道:“那到底是让不让皇后回来?”

  “还需要一段时日。”沈旷如实答道:“等到宫宴之后,便能说服她了吧。”

  可容太后一听还要些时日就有些急了,不知是哪里还让皇后不满意,为何还要等到宫宴之后。

  宫宴之后那联姻都要定下来了,还上哪谈去。

  “之前是我不清醒。”容太后抿着嘴说道:“皇后是个好皇后,是我有些偏见。”

  如今能读懂她儿子的,也只有皇后了。

  “她离宫也不能怪她……”容太后急切地说道:“她、她若不愿回来,我便搬去行宫,在哪住不是住。”

  “所以,还是您让她出宫的。”沈旷问道,并没有责怪的意思。

  “也不算全是?”容太后挑着眉,抿着嘴,她可不想背全部的罪名,皇后怎么说也得算一半。

  “确实是长春宫给了一些助力。”

  她只是顺着皇后的意思帮了一把,甚至还是皇后算计来的!                        

                            

  “您还是有赶她走的意思,所以她才能加以利用。”沈旷淡淡道。

  容太后僵了僵,确实有那意思,但……

  她只能说:“那倒……”

  “如今呢?”沈旷转而问道。

  “你喜欢就好。”容太后笑了笑,“都到了这份上,别人如何看也不重要了。”

  “是儿子的错。”沈旷轻叹,表面的安稳并不能代表一切。

  他想要精妙维持的一切,都只是假象,假象从不可能变为真。

  “今后若是有什么事情,您直接说就好。”沈旷说道。

  他本应该察觉这些,但他没能做到。

  容太后连忙点头,她哪敢再说什么事。

  “这倒是不会再跟皇后串通了,这你放心。”容太后说道,她也是傻,应当先问问自己儿子。

  但那时她只以为儿子根本不会跟她说实话。

  皇后都能假造和离书坑她一把,还能有第二次?必不可能。

  沈旷倒不是这个意思,但这么理解也不算是错,只是他又问道:“皇后走的时候……跟您提了什么条件?”

  既然是交易,那便是有来有往,他想知道什么条件让她愿意放弃皇后之位。

  容太后忽然心虚了起来,看了看自己儿子,打量了半天,也看不出这是能说还是不能说。

  她犹豫道:“也不多,就……”

  沈旷应当有所准备,只是他想不到秦砚离开还想要带走的东西是什么。

  “一百万。”容太后咬牙。

  “?”沈旷皱眉。

  他这么不值钱?

  “……黄金。”

  哦,那还算值钱。

  “她、她那也就是……不单纯是为钱、就是气不过吧,可能。”容太后尽力找补着,但是属实就是这个行径,倒也没法遮掩,“要怨就怨我。”                        

                            

  若想查她的帐应当是很容易的。

  图钱,那沈旷甚至觉得那都是简单的问题。

  不图钱,那才是难办。

  沈旷虽然觉得无所谓,但事情还是要解决,顺势说道:“母妃,既然觉得有错,那一百万黄金不如就当作赔礼。”

  容太后咬咬牙,既然都说到这了,她是个体面人,自然不会主动说要回来,但是秦砚那清高的样子若是回宫指不定会给她送回来。

  容太后算盘打得还是很明白,但体面话还是要说:“那倒是没打算要回来。”

  “那看来赔礼您是打算另备了。”沈旷立刻说道。

  容太后瞪大了眼睛,怎么还有这一手等着她!

  沈旷先行谢过,沉稳地说道:“母妃知错能改,是吾辈表率。”

  话都架在这了,容太后的眼睛就没休息过。

  这……

  她这是又赔进去一份礼?

  “皇后娘娘,都到这了,咱不说进去用个晚膳,那倒也别走啊,您说是不是?”康平学会了陪笑脸,也摸透了皇后是个伸手不打笑脸人的,这就为皇帝贴心拦人。

  秦砚从长春宫望向高台,杏花已谢,可烛光星星点点。

  离得稍远已经听不到两人再说什么,但听那琴音悠扬,甚为温馨。

  这下应当……能解开心结了吧。

  “让一家人多说说话吧。”她淡淡说道。

  她其实很羡慕,还有家人能说说话。

  “回去吧。”秦砚转身向长春宫外走去。

  可宫门外突然出现的声音拦住了她——“那你回去作什么?”

  皇太后出现在长春宫门前,听见了秦砚的那句,直接上前拉住了她。

  “这‘一家人’好似没把你自己算进去。”皇太后说道。                        

                            

  秦砚低头,她倒是没什么理由把自己算进去。

  “哀家说过,不论你与皇帝什么结果,哀家都把你当家人。”皇太后略有慈祥意味的话显得更为真诚。

  “为什么……您……”秦砚喃喃问道。

  皇太后永远对她都是那么包容,这宫中若能相信有人真正对她好的,也可能只有皇太后了。

  “阿砚,我是不太会做母亲的。”皇太后话中还有些惋惜,“但是想尽力做好。”

  她或是太过强势,又或是不善于言语,她最多能给孩子们的就是护住他们的自由。

  可惜在这之前也没能做到最好。

  而秦砚出现在她眼前时,偏偏是那个最没有自由的。

  “只是看你这么懂事……有些心疼而已。”皇太后轻轻拍着秦砚的后背,将她往前推着走。

  在这世上无依无靠的姑娘,独自嫁入皇宫,多为照顾本是应当。

  但秦砚太过懂事,甚至远超她那个年龄该有的成熟。

  时不时会让她想到自己刚入宫时的样子。

  “而你今日在这,应不是为了自己。”皇太后看向高台之上,难得一听的琴音早就听在耳中,能让她再弹琴的也只有亲儿子了。

  秦砚答不上,她应当确实不是为了自己,但若是之前她是不会管沈旷这些事的。

  但今日她没有想那么多,也不是为谁。

  皇太后笑着说:“一家人不吃两桌饭,来吧。”

  长春宫中早早备下了晚膳,在杏台的母子二人已经打算一起用膳了。

  沈旷还想找人去问问秦砚,只听见外间走进了一行人。

  “今日这是来什么兴致?”皇太后拉着秦砚走进了亭台之中,一眼就瞧见了容太后面前的琴。                        

                            

  容太后倒是有些不好意思,眼神一立,问道:“你来干什么?!”

  只是刚想起来儿子还在面前,立刻敛了那凌厉的目光。

  好不容易和儿子吃顿饭,烦人的中萃宫怎么又上赶着来。

  还带了个讨债鬼。

  “不是你说今晚研究账目吗?”皇太后戳穿她。

  “那你赶着饭点来,是不是存心……”

  看着二位在眼前吵闹,秦砚好似来到了不属于皇宫的地方。

  一些聒噪变为了温暖,这是她以往在宫中找不到的。

  秦砚看向沈旷,总觉好似与预想中不大相同,看不出区别,但也应当是舒畅一些的。

  没有她想象的那种亲人团圆的感人泪下的场面。

  沈旷好似看出她的疑惑,“有什么不对吗?”

  “只是觉得好像有些高兴的不是一个方向。”秦砚有些不解,但应当这就是沈旷吧,也不在意。

  不过沈旷却答道:“嗯,发现我还算挺值钱。”

  秦砚白他一眼,那不是废话吗,皇帝哪有不值钱的。

  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难不成沈旷说的是那件事?

  秦砚诈他一下,“听说了?”

  还真是,也算是好心帮容太后,结果就给她说出去了?

  “嗯。”沈旷淡然,看着秦砚说道:“一百万。”

  “黄金。”

  秦砚心虚垂下眼睫,“怎么,您想要回去?”

  虽说本没想要,但还是心疼,那可是金子。

  沈旷笑笑,答道:“你应该多要点。”

  秦砚:“……您要在外面开价,能比这高多了。”

  “那不一样。”沈旷否认。

  沈旷面不改色,极为平淡的语气说道:“可以显得我在你心里很值钱。”                        

                            

  秦砚嘴角抽动,有点油腻的恶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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