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是我老婆”
车窗开了一点，两旁的路灯、婆娑的树影和温柔的晚风，都让明翊感到安心。
车驶进了一个隧道，隧道里的灯很亮，她偏过头，甚至能看清季筠霄眼睛上长着的每根睫毛是往哪儿翘的。
明翊很喜欢隧道，在隧道里，短暂的那点时间里，她有一种车不知道会驶向何方的错觉。
“我很喜欢隧道。”这句话有些无厘头。
季筠霄专注地看着前方的道路，他说话的时候张嘴的幅度不大：“很多电影导演也很喜欢。”
明翊知道他说得对，各种类型的电影里，她都见过这样的画面，朦胧、躁动，点燃每个人心里最隐秘的那团火。
“我看过很多电影，但其实我不怎么喜欢电影。”明翊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
她的目光转移到了季筠霄握在方向盘的手上，手指骨节分明。
摇摆的灯光下，明翊仔细描摹了一遍季筠霄的长相。他肯定很适合戴耳钉，穿着夸张的潮牌服饰，敲架子鼓。如果高中某天放学，在校门口遇到他骑着摩托问她要去哪里，她会断然拒绝，然后把这个画面装裱起来，挂在心里，小心回忆几百遍。
但现实是，季筠霄从初中进入一所位于英国的私立学校开始，就习惯了西装革履的正装打扮，话也很少，几乎不笑。
这种想象与现实的错位，是她一直对他有着强烈好奇的最大原因。
好奇、被吸引，并不意味着喜欢，所以在这段蛰伏危机的婚姻关系中，明翊依然感觉她是安全的。
明翊从来不发动态，所以她精挑细选的摆拍照只出现在了季筠霄的朋友圈。
选照片的时候，明翊又看到了那张季筠霄嘴唇擦过她耳朵的瞬间，慌乱中她点下按钮拍下的照片。
奇怪的角度、昏暗的光线、下颌角的残影，一张错误时间拍下的错误照片。
心跳加速，呼吸急促，原来这就是荷尔蒙作祟的感觉，明翊没有删除这张照片，为了她晚来五六年的青春期躁动。
刚到家，明翊还在洗手，就听到客厅里传来季筠霄的询问：“你知道有一个叫吴明的人？好像是你的高中校友。”
明翊甩掉手上的水珠，用毛巾擦干，同时在脑中过了一遍自己有印象的校友面孔，好像没有这号人物。
“这谁啊？不认识。”明翊答道。
季筠霄斜倚在酒柜旁的墙上，装饰灯正好打在他的脸上，眼睛一明一暗。
明翊坐在沙发上，他转身，对着明翊所在的位置解释道：“我刚刚不是在朋友圈发了合照吗？有一个实验室的学弟给我发消息，问我我们俩的关系？”
闻言，明翊皱眉，声音听上去也有点烦躁：“你把手机给我，我来回消息。”
明翊从季筠霄手中接过手机，直接在微信对话框里输入四个大字——“是我老婆”。
点击发送，明翊把手机还给了季筠霄。
她整个人往后一躺，从散落在一旁的一堆抱枕中抓了一个，搂在怀里。
季筠霄拿过手机一看，忍不住笑出了声。
“咔嚓”，明翊做了一个模拟照相机的动作，“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你露齿笑。”
“我拍结婚照的时候，不是也笑了吗？”
“那是露齿假笑，谢谢！”
季筠霄也在餐桌旁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道：“你不觉得这个人可能是喜欢你吗？”
明翊看了她一眼，做了一个挑眉的动作：“这有什么好可能的？肯定是啊。所以呢？我对他都没有任何印象，说明我根本就不喜欢他。而且你不觉得这个人情商很低吗？就我们摆拍的那个动作，除了是情侣关系或者结婚了，有第三种可能吗？太好笑了，居然会直接给你发消息问，这什么神奇的操作啊？”
“你拒绝人都这么干脆的吗？”季筠霄单手撑着下巴问道。
明翊现在的姿势很慵懒，她调整了一下抱枕在怀里的位置，想了想，缓缓道：“是的吧。我从来不发好人卡，都是直接拒绝的，我会直接说‘不好意思，我不喜欢你’。因为很多人我确实不认识，话都没说过一句，突然跑出来表白，谁知道你人好不好啊？不过会直接表白的人也不多，可能我‘恶名远扬’。我真的会黑着脸拒绝的。”
“为什么会黑脸呢？”
“因为我是一个特别讨厌生活节奏被打断的人，我每天早上对今天要做什么都会做好规划，突然跑出来一个不认识的人，就很麻烦。最神奇的还是我们高考前一天，回学校拿准考证，居然有一个奇葩找我表白。我那天有多生气你知道吗？”明翊夸张地深呼吸，恶狠狠道，“高考对我来说真的非常非常重要，我好不容易把状态调整到最好，突然遇到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我当时就觉得我真的好倒霉啊，怎么会有这么拎不清的人啊？对他来说，考前状态可能不重要，但对我来说就是很重要啊，我可是要裸考p大的，这什么概念？每一分都很重要。我当时真的觉得这是一个不吉利的征兆，回家抱着我妈平复了很久心情。”
季筠霄觉得明翊应该是一个很讨人喜欢的人，她说话总是带有一种天然的幽默感和亲和力，像她这样的人，当然不会感到孤独。
想了一下，明翊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自己为什么被表白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你读过那不勒斯四部曲吗？我当然比两位女主人公的成长环境好多了，但有一点是一样的，读书对我来说是最可靠的上升通道。作为一个漂亮的女孩，成长的过程中，可能遇到的陷阱太多了，在关乎我命运的抉择上，我始终是风险厌恶的。谈恋爱一定会成绩变差吗？不是绝对的，但只要我不谈恋爱，恋爱对我的成长造成负面影响的可能性就是0。这对我来说可太重要了。”
说这段话的时候，明翊的表情是很严肃的，说完她停了停，再开口语气就轻松多了：“当然，我读书的时候也没遇到过帅哥。人都是多面的，长相绝不是唯一衡量标准。”明翊盯住了季筠霄的眼睛，“但我唯爱帅哥。”
季筠霄避开了明翊的视线，问了一个不痛不痒的问题：“你肯定朋友很多吧？大家都很喜欢你。”
明翊歪着头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也没有吧。虽然我确实很讨人喜欢，但我没那个精力和很多人维持朋友关系。”
她摊了摊手，叹气道：“怎么说呢？可能是因为我比较善解人意，又很聪慧，经常会有人向我抱怨生活里遇到的困难，开导一个两个不难，人多了就有点麻烦，所以我的朋友也不是非常多。”
刚刚回家的时候，明翊要去门口便利店买在超市忘买的巧克力，让季筠霄先回家。
季筠霄指纹解锁，打开厅里的灯，空荡荡的房间里悄无一声，寂寥是蛰伏在暗处的孤魂，立刻缠上了他。
这才是季筠霄生活的常态，安静的、孤独的，每天单调重复类似的旋律。比起回家，他更愿意待在公司工作，至少工作的时候，他不会产生自我厌恶的情绪，那是他可以完全掌控的领域。
感慨不了多久，明翊就哼着歌回来了，她一回家，整个家就亮了起来。
明翊看季筠霄好像在专心思考，就没有打扰他，等他回过神，对上她的视线的时候，明翊拿起一颗糖，递到他面前，轻声问道：“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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