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你怎么会在这里？
正月初三，明翊就回律所上班了。加班费并没能冲淡明翊内心的愤懑不平，还是季筠霄也要回公司上班这件事，勉强安慰了明翊。
明翊觉得他们两个现在的相处模式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早上起床，她看到桌上已经摆好了一碗热气腾腾的桂花汤圆。
明翊坐下来，吃早饭，桂花的清香混合汤圆软糯的口感，让明翊在工作日的清晨感动一丝慰藉。
她注意到季筠霄在离她不远的地方站着，对着落地镜整理仪表。领带已经系得很好了，他还是在调整。
从他略显僵硬的背脊和微微发红的耳廓，明翊猜到他大概是有话要说。
明翊可以直接问，但她想让季筠霄主动开口。等了半天，她都吃好早饭，端着碗筷去厨房了。
身后传来季筠霄低声的询问：“你今天是要上班吧？”
这个开场白明翊最多给6分，其中5分还是看在季筠霄长得帅的面子上。
她努力遏制自己想笑的冲动，平静地“嗯”了一声。
从玻璃门的倒影，明翊看到季筠霄低着头，牙齿轻咬下唇，皱着的眉头舒展开，下定决心道：“我们顺路，需要我送你吗？”
明翊很庆幸此刻她是背对季筠霄的。
不然她咧嘴笑的样子会把本就害羞的季筠霄吓得往后连退几步。
这也太可爱了吧。
青春期写在日记本上的话半句不假，她确实喜欢闷骚纯情男孩。太太太太太可爱了！
明翊尽量保持冷静：“嗯，那好呀。”
最后一个字上扬的尾音还是暴露了她此时雀跃的心情。
只可惜一心沉浸在紧张纠结情绪里的季筠霄没有发现。
坐在车上，一句话都没有说，广播里放着电台早安节目，明翊望着窗外车水马龙的平常生活景象，就感到一阵愉悦。
或许这就是传说中暧昧期的推拉？
推开车门离开前，明翊回头注视着驾驶座上的季筠霄，甜甜地笑着：“季先生，拜拜。”
摆手的动作带着俏皮，明翊满意地看到季筠霄眼睛亮了一下，随后是躲闪的眼神。
一上午的好心情，在午休的时候被破坏了。
andrew，一个和明翊同期进入律所的新人律师，同时他们还是初中校友。
明翊对他毫无印象，这也很正常，毕竟初中同班同学她也不记得几个人了，更不必谈其他班级的校友了。
认识这个人的第一天，明翊对他的印象就降到了负分。
成长的过程中，明翊已经见识过很多喜欢吹嘘自己的男同学了，她以为她已经对平平无奇男同学的自信程度有充分的认识了。
在见到这位andrew以后，明翊不得不承认她还是奇葩见得不够多。
在律所正式入职的第一天，andrew就向办公室的所有人详细介绍了他当天穿着的西装是某某品牌的春夏当季新款，脚上的鞋子又是某款限量款运动鞋。
明翊被他西装配运动鞋，依然自信传授时尚穿搭经验的良好心态震慑住了。当时就暗下决心，以后要离这位同事远一点。
但andrew是一个没有社交边界感的人，他不管别人感不感兴趣，继续介绍他们家在上海有5套房，具体到某栋别墅的地理位置、某套复式小高层的均价。
andrew语调昂扬地炫富的同时，明翊紧急联系初中好友，询问当时年级里有没有这号人物。
明翊发来的一连串以感叹号结尾的消息，阮邱月第一时间看到了，她正好在休息。
“你连这么有名的同学都不认识？他从上初中开始就这样了呀。你怎么会对他一点印象都没有啊？他虽然是不装bility不舒服斯基，但他成绩蛮好的，当时是他们班班长，你真的完全不记得有这个人吗？”
明翊仔细回忆了一下，确实毫无印象。
“不记得，可能我只对帅哥有印象吧。”
“那你对谁有印象？”
“就是男同学都不记得了的意思。”
明翊永远是一副冷着脸生人勿近的样子，andrew也不好意思跑到她跟前来吹牛。
今天，情况发生了改变。
因为andrew上个月脱单了，自从谈了恋爱，他的虚荣心又急剧膨胀了。
上班的第一天就赶上情人节，他自然要借题发挥。
中午明翊定了鲅鱼水饺的外卖，吃得正高兴，就听到隔着三米远处传来andrew大声吹嘘的话语。
“刘姐，你老公今天送了你什么呀？什么叫老夫老妻就不在乎这些了？浪漫情调很重要的呀。我上个月就订好了999朵玫瑰，而且是我特别挑选的香槟玫瑰，颜色淡雅别致，今天派人送到我女朋友公司，给她一个惊喜。”
这确实是奇人一个，明翊还没见过第二个律所新人会叫刘par“刘姐”的。
andrew显然不会满足于向一个人炫耀，很快他就发现了落单的明翊，走到她面前，准备开始高谈阔论。
他还没开口，就被明翊制止了：“疫情期间注意保持距离，尤其是我还在吃饭，你别在我旁边讲话。”
andrew退后了几步，有些恼羞成怒的意思：“明翊啊，你有没有反思过像你条件这么好的女生，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有男朋友？我跟你说，就是因为你太强势了，总是一副咄咄逼人的样子。你说你这样，有几个男孩子敢靠近你？”
明翊直接翻了一个白眼，年初三，她不想说一些很刻薄的话，于是决定忍一忍，当耳旁风。
那位没眼力见的男同事还在继续胡言乱语。
“做人啊，也不能太清高。我这个人就很实在，刚谈朋友，就说话以后结婚要买一克拉以上的钻戒，买那种碎钻没意思，不保值的。”
明翊劝说自己不要和这种怪咖计较，到最后还是没忍住呛了回去：“哎呀，你就是买两克拉的钻戒也不保值的呀。你又不是什么名人，受到很多人追捧的，那你戴过的戒指，有收藏价值。像我们这种普通人，又不会买收藏级的珠宝，钻戒买回来就开始贬值了呀。店员都忽悠你说大一点的钻戒能保值，但你想一想这钻戒买回来能转手卖给谁呢？人家结婚要买戒指也不会买二手钻戒呀，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明翊快言快语，说得andrew哑口无言。
要驳倒一个人，对明翊来说不是难事。但怼这么个奇葩，也没什么意思，明翊站起身，离开办公桌，想去外面遛个弯，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午休还有半个小时结束，明翊打算去楼下咖啡店转一圈，买杯咖啡回来，提提神。
走进电梯，明翊站到靠墙的角落，盯着显示屏上跳动的数字。
“叮咚”，电梯在10楼停了一下，进来了五六个西装革履的商务人士。
明翊下意识地低头，避免和陌生人的眼神接触。
电梯在5楼又停了一次，走出去了好几个人，现在电梯里就剩明翊和一位陌生男子了。
明翊稍微抬头，用余光扫视了一下那个陌生人。
“你怎么会在这里？”明翊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也瞪大了几分。
居然会在他们办公楼电梯里看到季筠霄，她能不震惊吗？
之前也没听他说他会来这里呀。
“我们公司之前收购了一家游戏公司，管理层改组后正式运营了一段时间了，我今天来视察，就在这栋楼十层。”
“哦，是这样啊。”
其实季筠霄不是非得亲自跑一趟。前两天助理和他核对行程的时候提到了这件事，他犹豫了一下，提出他亲自来视察。
直到刚刚站在这栋大楼门口的时候，他还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并不打算见明翊一面。但他还是想来。
电梯相遇之前，他已经见过明翊了。
听完各部门工作汇报，离开办公室，走进电梯里，他按下了明翊律所所在楼层的按键。
他来到他们律所门口的时候，正好听到一个男的在大声宣传他今年给他女朋友准备了什么情人节礼物。
听到这句话，季筠霄心里七上八下的。
他好像没有任何准备。明翊会生气吗？
明翊完全没想到这层，她看到季筠霄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有点心虚：“你一直戴着婚戒啊？”
“嗯。”
除了求婚的钻戒，他们结婚的时候还买了一对铂金对戒，并不张扬，平时佩戴也不会显得突兀。
她结婚了，周围的同事朋友都是不知道的，只有几个最要好的朋友知道这件事。
也不是觉得结婚这件事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单纯是因为明翊不知道要怎么向别人解释自己突然结婚的原因。而且季家实在太有钱了，“嫁入豪门”这个标签可能会影响她现有的人际关系。可以认为，明翊现在是隐婚的状态。
说到钻戒，现在明翊卧室床头柜的第一个抽屉里还摆着一个首饰盒，里面有一枚镶嵌着6克拉钻石的戒指。
这戒指实在是太夸张了，除了婚礼当天，明翊还没戴过。
结婚前三天，季筠霄塞给她一张国内工行合作发行的黑卡，授信额度1000万元。明翊收下了，但她还没用过这张信用卡。
明翊很清醒，她记得自己和季筠霄结婚的目的是什么，她得到的是一张流媒体平台竞争的入场券，其他看似可及的财富只是暂时出现在她的生活中。
为免役于物，明翊认为最可靠的方式就是对于超出自己消费水平的商品，始终保持理性的距离。这里的消费水平是说她自己目前的赚钱能力足以负担的消费支出。
做到这一点，她才能提防在这段婚姻关系里过早地失去主动权。
明翊想着这些问题，有些晃神，走出电梯后，出于惯性，她转过身，对着季筠霄摆了摆手，说了声再见，不知道她背后冲来一个手里拎着两杯咖啡的小姑娘，眼看着就要撞上她了。
季筠霄眼疾手快，一伸手把明翊搂到自己怀里，两个人才没撞到一起。
陌生女孩连声道歉“不好意思，我走得太急了，差点撞到你”，听到这句话，明翊才反应过来。
季筠霄的手不是轻轻搭在她的背上，而是下了力度，她的眼睛对着季筠霄棱角分明的下颌，这都提醒着她季筠霄作为一个成年男性的侵略性，这让明翊感到不安。
她很快往后退了两步，从季筠霄怀里离开，很快地道别，逃也似地走远了。
买完咖啡，回到工位，对着电脑黑屏，明翊慌乱的心跳渐渐找回了平常的节奏。
“明翊，你的口红好像有点晕开了。”
“应该是我刚刚和咖啡的时候，沾到杯口，掉色了。我对着镜子检查一下，谢谢你啦！”
谢过同事好意的提醒，明翊拿出随身镜，照了一下，嘴角下面那块皮肤沾上了一点浆果色，口红镜面效果也掉了一半。
视线在刚买来、未开封的榛果拿铁上停留了几十秒，又低头检查了一下驼色大衣的衣领和白色高领羊绒衫的领口。
明翊脑子里过了一遍刚刚的场景，拿出手机，给季筠霄发了一条消息。
“你找个地方照一下镜子，看看衣服上有没有沾到口红印。”
还是晚了一步。
季筠霄已经接受了同事诧异目光的审视。今天一起来参加收购会议的有两个刚入职不久的市场部新人，他们已经努力克制自己的好奇心了，视线还是忍不住投向大boss。
觉察到停留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季筠霄打开手机照相机，切换到自拍模式。
白色衬衫的左边领口和他左侧脖子都沾上了鲜艳的口红印，领子上的和脖子上的凑一起，能拼出一个完整的唇印。
有一簇火苗在季筠霄心里蹿得很高，烧得他脑子里的线路接触不良，眼前的实景变得朦胧。
正懊恼的时候，收到了一条新消息的提醒。
来自明翊。
“你找个地方照一下镜子，看看衣服上有没有沾到口红印。”
“没有。”
不只是衣服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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