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老臣有话说

“说说各地的情况，尤其是有洪涝风险的地区，河道的修缮做的如何了？”朱祁镇问。

高谷站出来奏报：“启奏皇上，您去年高瞻远瞩，命徐有贞治河以来，京城周边河道堤坝已经大有改观，今年想来雨水再大，也不会有风险。”

朱祁镇看了一眼高谷，语气平淡的问：“其他地方呢？”

“都在加紧加固，已经提前做了工作，想来比往年情况会更好！”高谷开始打太极。

“那就是说你不敢保证了？”朱祁镇逼问。

高谷顿了顿辩解说：“户部那边一直拨不出来银子，工部这边实在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朱祁镇看向刘中敷，这位老臣现在已经有迟暮之象，听人甩锅一时间也没反应过来，竟没有丝毫回应。

朱祁镇只好开口询问：“刘中敷！朕记得去年多结余了几十万两，怎么不给工部拨修河款？”

要知道去年打了日本之后云南又有战事，在这两场大战支持下来之后，能多结余了几十万两收入已经远超去年的预算了。

刘中敷这下听明白了，颤颤巍巍的站出来解释说：“启奏陛下，年初造的宝船十数艘又向东瀛运送了钱粮。

还有云南那边战事吃紧，兵部说能不能将思家赶回去，就在这一两月了，又占了不少的银子。

工部修河只能往后面放放，臣无能，请皇上治罪！”

朱祁镇一听有些不高兴，怎么合着都是朕的问题？这仗还不该打了？

不对啊，云南的事，可是于谦主张的，合着内阁首辅跟皇帝你都要得罪？

蒋琬不高兴了，“刘阁老这话说的有失偏颇了吧？将士们在前线浴血奋战，总不能让他们饿着肚子吧？”

“侯爷我可没说不该给钱，只是向皇上解释为何没有钱修河，您可别误会！”刘中敷解释。

眼看矛盾转移，高谷又退了回去，皇上您可看见了，不是我不愿意修，那都是因为没钱！

“好了！刘中敷，现在能不能挤出点银子出来？修河关乎百姓生计，大明的稳定，你给朕想想办法！”朱祁镇只能找他这个主管户部的阁员。

事关防治洪涝灾害，刘中敷本来就不可能不管，按照他以前的性子，可能直接就答应下来。

就算解释也是浅浅一提，绝对不会让大家的注意力放在他身上，此刻听皇帝这么问了，也没有二话，就说老臣去办。

朱祁镇又重新问与高谷，就算是没有钱，可总得有个轻重缓急吧，那个地方更需要这笔钱来修缮河堤，你这个主管工部的阁员总要说出来个一二三。

高谷身为内阁阁员，能力肯定是没问题的，站出来详细罗列了一大堆的地区。

尤其是黄河流域，因为含沙量大，改变河道本来就频繁，多数河床都比周边地势高，一有水情，肯定是重中之重。

朱祁镇吩咐下去要尽快安排重点区域的治理，刚起身走出大殿，身后就传来了几声惊呼。

“刘阁老！”

“快去找太医！”

朱祁镇回过头一看，却是老态龙钟的刘中敷倒地不起，于谦正在掐着他的人中。

大臣晕倒，朱祁镇也没什么经验，只能急催金英唤来太医，熊宗立就在宫中，将刘中敷放在偏殿的值班室没多久人就赶来了。

“怎么样？”朱祁镇担忧的问。

熊宗立面色凝重回话：“皇上！刘阁老年事已高，这段时间又操劳过度，心血耗尽，恐怕……”

“还能活多久？”朱祁镇心里一紧问道。

“恐怕就在这一两日间了……臣现在可以施针将刘阁老唤醒，起码能够让他回到家中与家人见上最后一面。”熊宗立叹气道。

“那还等什么？快动手！”朱祁镇催促道。

熊宗立解释道：“只是这样一来，恐怕会耗尽刘阁老最后的精气神，今晚估计就……”

“劳烦熊院使了！能跟家人告别，已经感激不尽！”刘中敷竟是突然转醒如此说道。

既然本人也这么说，朱祁镇便不再犹豫，在熊宗立施针的时候，亲自送刘中敷回家。

如此哀荣，也算是不负刘中敷的一生勤勉为国了。

到了刘家，熊宗立施针完成，刘中敷悠悠醒来，眼里不再浑浊，光芒竟然比往常还要更盛，看样子已经开始回光返照。

朱祁镇本欲先让刘中敷与家人相处，可没想到刘中敷却坚持要向他做最后的工作汇报。

将所有人赶到门外后，这位老臣甚至还特意观察情况，确定了没有其他人之后才正式开口。

刘中敷说：“老臣斗胆，请皇上附耳！”

朱祁镇一愣，屋里分明没人还要如此小心，什么事要这么小心？

“什么事值得先生如此小心？”说着，朱祁镇俯身低头靠近了刘中敷。

“这些话老臣本不该说，可有些事现在不说以后再没有机会了，老臣斗胆请皇上无论如何听老臣说完！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老臣自太宗入仕，历经四朝，不说全无私心，可自认无愧于朝廷。

接下来的这些话，请皇上万万不要跟任何人说起！”刘中敷郑重无比的道。

看朱祁镇点头之后，刘中敷方才接着开口。

“臣知道皇上欣赏于廷益，不管是他在外巡抚，还是又力保京师，在京为官为首辅不论人品还是能力老臣都信服。”

刘中敷话说到这朱祁镇眉头就开始皱起来了，不出所料，果然夸完之后马上就是转折。

“但是人之所以是人，就是因为人有缺点有弱点，有看不到的地方，想不到的地方！

大明是您的大明，不管如何您是君父，于廷益只是臣子，实在是不宜放权过多。

尤其是军权，由陛下掌控跟于谦是天壤之别，万不可让权力助长野心啊！”

说到这朱祁镇脸色就不好看了，不管是后世评价，还是自己亲手将他提到了内阁首辅的位置上，说这个话都是让他打心眼里抵触。

“先生是不是对他有什么误会？于谦掌军之后，新军的战斗力有目共睹，朝廷也清明，莫不是因为打仗用钱多了？”

刘中敷用力摇头，“皇上！老臣只求您将这些话放在心里，以后有机会想一想就好！

若是可以，还请您尽快结束云南的大战，这样下去，不仅会拖累朝廷，对于大明的统治也会有影响。

靖远侯说的对，以雷霆之势镇杀才是正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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