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他在等
电梯缓缓下降。
四周是灰沉沉的墙壁，显得有些压抑，住的楼层高，电梯下得稳却慢。
她盯着电梯门上的牙科广告，愣了好一会，直到一楼门打开。
她抬眼，安全通道的门旁蹲着个男生。
林朝雨路过时和他对上视线，才看得仔细点。
带着副眼镜，还背着书包，显得有些斯文，头发有些乱，眼底有圈青色，是熬夜的。
林朝雨拿到外卖后才想起来他就是昨天宋锦祺说的那个初中生。
但他怎么会蹲在门口？
她边走边思考，以至来到电梯前还没想到原因。
按还停在一楼的电梯按钮，门开了，还是犹豫要不要问一问。
直到电梯自动关上了还没想好。
林朝雨抿了抿唇，转身蹲下，与他平视。
刚才“不进门”这等怪行为使陆禾注意到她。
没等林朝雨开口，他就捷足先问：“姐，你干嘛不进去？”
“你在这干嘛？”林朝雨没回答他，总不能说是在这犹豫要不要满足好奇心吧。
……
“我认识你吗？”
林朝雨看着他那双极为疲倦的眼，像是一晚没睡一样。
“不认识，没事。”说完转身就要走。
被陆禾拉住左手食指，本能反应，她一下就缩回。
正想骂这小孩怎么这么没礼貌，又被他抢先开口。
“姐，能借我手机吗？”
说着还用手指着林朝雨的手机。
“干嘛？小偷？”
他回答得快，像是有些着急：“不是！”
随后吃力地站起。
“我想给我妈打个电话，行吗？”他还穿着一中的校服，这个学校有名，里头随便一个都能碾压齐兴里的初中生。
林朝雨叹了口气，把手机给了他。
电话接通，对面的女人嗓门大，问起是谁，林朝雨离陆禾有些距离都听得一清二楚。
“妈，是我。”陆禾回答得有些畏畏缩缩。
“哦小禾，我和你小姨在外边旅游了，忘了和你说，你自己先照顾好自己啊，挂了。”
说得决断，挂得果断。
陆禾还想说些什么，手机却传来“嘟嘟嘟……”的声音。
他将手机还给林朝雨，刚接过手，电梯就开门了。
宋锦祺走出，“不是茂茂，你拿个——”
你拿个外卖怎么这么久啊，打电话还显示正在通话中。
看见陆禾。
“我操。”
“这…怎么回事？”
陆禾有些晕，手撑在安全通道的门把手上，勉强让自己立住，可能是昨晚到现在还没吃，可能有些低血糖。
“诶茂茂，这帅哥就是昨天我和你说的，怎么回事啊他？”宋锦祺走近林朝雨，用手挡着嘴低声道。
林朝雨也不解，盯了一会才询问：“诶，你没事吧？”
陆禾没回应，他眼皮像是撑了很久，撑不住了，耷拉着，唇色苍白，“好饿…饿”
说得小声，宋锦祺凑近了才听清。
“饿？”
林朝雨看着他颤抖的手臂强撑在门把手上才察觉到他不对劲。
上前去扶，“怎么了？”
这像是一根救命稻草，又像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陆禾没了力气，一整个人倒在林朝雨身上。
宋锦祺连忙帮林朝雨托着这只“骆驼”，还边喊着：“诶诶诶，帅哥你别碰瓷啊！”
陆禾在这最后一句的喊叫和林朝雨惊慌的神情中昏了过去。
林朝雨虽说不是娇滴滴的，但一个男人倒在身上不可能支撑得住，更何况是猝不及防的，她被陆禾压得退了几步才稳住脚。
陆禾在醒来是在医院。
这陌生的环境，让他以为在做梦，旁边的宋锦祺发现他醒了后问了他什么感觉，他四处探望。
“诶找谁呢？”
“刚才那个姐姐呢？”
宋锦祺不屑的“切”了一声，一副好皮囊之下没想到是肤浅还碰瓷的伪君子，“交钱去了，你也真幸运能遇上我家茂茂，要不是她善良，你看谁会把你送到医院。”
“你说你长那么帅怎么偏偏碰瓷……”
“说什么呢？”林朝雨朝他们走来，看了陆禾一眼就坐在宋锦祺旁边，问：“怎么样？”
陆禾呆了几秒才慢慢摇头，表示“没事”
“行，输完这瓶就可以回家了”
林朝雨点亮手机屏幕看了眼手机时间——4：48
又看了眼张良发的消息——六点才开始
宋锦祺不知何时走的，林朝雨和陆禾现在只隔个座，林朝雨侧眼瞥了眼，看了下他手上的针管，最后视线又回到手机上。
医院的消毒水味她一直不喜欢，难闻。
“姐。”
“嗯？”林朝雨微微侧脸，眼睛却还是盯着屏幕看。
“你住和世城吗？”
“嗯。”
“几楼的？以前我怎么没见过？”
“15，刚搬进来的。”
“我叫陆禾。”
“知道。”
“你怎么知道的？”
“书本上名写了。”
“……”陆禾觉得林朝雨似乎不想和自己聊，但如果都不说话实在太尴尬，毕竟她还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你叫什么？”
“林朝雨。”
陆禾暗自记住。
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话题可以继续了。
“你妈妈怎么？”林朝雨开口，放下手机才正视他。
陆禾像是被问到触点，他过了一会才回答。
“我爸和我妈离婚了，我爸去世后我妈来抚养我，她不愿意，觉得我是个累赘，不管我的。”
林朝雨听到这后心一颤。
“我本以为成绩好就不会让她这么厌恶我，但好像没有什么用……”
陆禾低着眼，看不出脸上的表情，林朝雨坐到刚刚宋锦祺的位置上歪着头看他，陆禾抬眼。
果真眼眶红了一圈，鼻尖红了一块。
“陆禾。”林朝雨挑眉，勾唇一字一顿的说：
“你信不信我拍下你这副样子以后威胁你？”
“？”
宋锦祺走来。
“有事找她。”她没解释，又看了眼时间，对着陆禾说。
林朝雨转身和宋锦祺低声几句就走了。
宋锦祺叫来护士把他“处理”好，就带着他出去外面喝了点粥。
另一边
林朝雨跑回家拿之前买的练习册，火急火燎地往张良发的地址跑。
跑太快，有些岔气了，中午把陆禾送去医院后才随便应付了几口饭垫了底，有些跑不动了，早知道刚才就不和陆禾在那瞎聊了……
林朝雨疼得厉害，按着腹部疼痛的位置，在里和世城不远的位置的台阶坐下来。
操妈的。
“林朝雨。”
刘仰一步步走向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怎么？”
“岔气儿。”林朝雨头也没抬。
刘仰轻笑一声，蹲下与她平视，就像中午陆禾与她一样。
“去哪？”
“物理训练班。”林朝雨看了眼手机
还有半小时。
“我送你？”
林朝雨望了四周，只有那辆和之前便利店一样的金标黑马红车。
“哪？”
“那。”刘仰指了那辆车。
“走。”林朝雨没和他客气。
刘仰给林朝雨开了后座车门，自己也坐进去。
驾驶座坐着一个女人，穿着正装，对着内后视镜涂口红，车内开着空调，气氛有些沉重。
女人把口红收起，侧头问：“地址。”
林朝雨把张良给的地址照念了一遍。
“麻烦开快谢谢。”说完才意识到这话像是把刘珊珊当作司机。
刘珊珊好像没当回事，只是轻笑。
跑车行驶在马路上，好似猛虎出山，所有车都避之远扬。
开得快却稳，倒确实是像个司机。
“小仰，你同学叫什么名字。”
“林朝雨。”林朝雨抢先刘仰一步回答。
恰是红灯，跑车停下，刘珊珊没再说话，车内除了空调冷气呼出的声音没有别的声响。
气氛有些凝重，让林朝雨本就寒冷的气温又降了几个点，毕竟是蹭车，也不好意思让人尴尬。
她动了动唇想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什么。
早知道是这种场面，她宁可不上车。
……
到达目的地。
林朝雨下车和刘珊珊道了谢，这会才和她眼神对视，和刘仰一样，一双下三白的柳叶眼，她的气场强大，林朝雨有些失神，恍了会，再转头对刘仰点了点头，看着车子又行驶在马路才上楼进了训练班。
车内
刘珊珊在一个红灯路口停下，抬眼看了看镜子里反射的刘仰——
他盯着手机，敲打着屏幕，像是和谁在聊天。坐姿惬意，半个身子几乎是躺在皮质椅上的。
“小仰。”
“怎么？”刘仰开口，嗓音突然低沉，不如往常。
“爸妈一会就飞回来。”
刘仰打字的动作一顿，眼睫稍颤，很快又恢复打字的动作，“嗯。”
“回老宅一趟吧，他们很久没见你了。”刘珊珊说得委婉，像是在恳求。
“不去。”他果断地回答，没有一丝犹豫。
“你长大了就别再赌气了，他们忙也是为了能让我们有个无忧无虑的生活。”
“那我不要这种无忧无虑的生活。”刘珊珊刚想开口说话就被打断，“一会儿路边停下，我去别地。”
刘珊珊皱眉，却奈何不了，灯色变绿后她才找了个地方把刘仰放下车。
下车的地方离林朝雨训练班的地方只行驶了一段路。
他不知道要去哪，只是不想待在这辆车上。
拿起手机想给林朝雨发条消息，却不知道以何为由，怕打扰她上课。
……
最后他还是走到林朝雨训练的那栋楼下坐着等。
这条小吃街像是新修的，店铺装修都很新潮，多是年轻人聚集的地。
天色暗淡无光，月朗星稀，街上灯红酒绿，兴许是周末，街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这栋楼却老，在街上显得别具一格。
往上一望，四楼亮着灯，很安静，与世隔离般沉默着。
刘仰本想给她发个消息，却怕耽误她学习。
想起步买点串串香吃，却懒的迈出步。
不知道等了多久，他回想起以前。
那年冬天，父母把年级尚小的自己交给刚上高中的姐姐就去柳芜市准备公司上市。
那晚自己抱着刘珊珊哭了好久，刘珊珊一滴眼泪都没掉，她安慰着刘仰，也安慰着自己，“爸爸妈妈只是为了给我们无忧无虑的生活，等小仰长大了就明白了……”
现在刘仰懂了，懂了刘珊珊当初为什么没掉眼泪。
因为她和自己是一样的，一样装作坚强，一样总是装作善解人意，理解他人的样子。
可能她当时也委屈，也不想年纪轻轻就担起这么多责任。
别人的高中是在美好青春中度过，而刘珊珊的都高中却是在父母的“拜托”下度过……
那晚寒风刺骨，冻的刘珊珊鼻尖有些发红，刘仰不哭了，停了哭声，记忆已经迷糊掉了，他忘了刘珊珊后面说的话，但他记得，清楚地记得，深刻地记得刘珊珊忍着泪，一滴都没掉，甚至没抱怨过父母。
思绪渐渐被拉回，清和市入了秋，夜晚也渐渐变凉了许多。
刘仰在等，等林朝雨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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