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回忆
第二天，温连云就拎着大包小包的去了沈家宅院，温覆雨没有一起跟来，沈书现在身体不大好，总部大部分公司事项都是温覆雨在执行，忙的昏天暗地，哪来的时间谈恋爱，也不怪温连云打趣他哥。
说来也是奇怪，沈家书香世家，大门大户，当年沈书生产两子一女，全是沈伏天起的名字，温覆雨，温连云，温卷帘，每一个都是充满着诗情画意，可怪就怪在，除了温覆雨是按照沈伏天的愿景长大的，温连云和温卷帘，没有一个是听话的。
如果说温连云做过最叛逆的事情是六年前一声不响的跟沈书吵架出国，那么温卷帘就是每时每刻，无时无刻不在叛逆。
温家三小姐的野，可是圈子里出了名的。
沈家宅院在一处郊区的小山林里，半山腰上的千平大平层，沈伏天和叶音两个老人当初设计了很久，而且这套房子里属于温连云的那间小院儿，还是桑知晚选的，连小院儿里的花圃里，都是桑知晚选的花草。
沈家二老，是见过桑知晚的，以温连云朋友的名义。
温覆雨早早就打了招呼，说今天温连云会来，叶音一大早就坐在门口的小花圃里面等着，顺便插着花，一听见车子的动静，就连忙放下手里的工具，拿起桌上的山楂揣进兜里，向门口走去。
温连云推开小木门，两只手上拎着满满的补品，一眼就看见了右边花圃里急匆匆赶来的叶音，温连云连忙将东西放在地上，快步朝叶音走去，双手连忙扶着叶音的胳膊，“外婆，土地不平坦，当心摔了。”
叶音一头白发，带着银边眼镜，面色慈祥，右手颤巍巍的摸着温连云的面颊，“是连云回来了。”
温连云回握住叶音的手，温声道，“外婆，是连云回来了。”
“受苦了，我的孩子，走，快进去，你外公一直在念叨你呢，说你爱吃香辣蟹，一大早就在厨房忙活。”叶音本来想拉着温连云，转眼就看见身后温连云提来的一大堆东西，嗔怪的拍了拍温连云的手，“你这孩子，来外婆这里，怎么还带这么多东西，家里是没有还是怎么了。”
温连云哄着老人家，“那不一样，我这么多年没能在身边陪着您和外公，好不容易回来了，您总得让我先花点钱宽慰宽慰我自己啊。”
叶音宠着温连云，六年不见的孩子，越看越心疼，拉着一只手也舍不得放开，于是头一扭朝着屋里喊，“老头子，连云回来了，你快出来帮孩子拿东西啊。”
温连云无奈的摇摇头，晃了晃叶音的手，”外婆，您松开我的手，我就能自己拿。”
叶音头也不回的拉着人就往里走，“就让你外公拿。”
沈伏天闻声连忙拿着抹布擦了擦手，看见温连云的那一刻，老爷子放慢了步子，抖着胡子，瞪着温连云，“臭屁崽还知道回来啊，我道是把我这老头子都忘了呢。”
叶音闻言立马上前踢了沈伏天一脚，“说什么不中听的。”
沈伏天哼了一声，“臭屁崽，先进屋去，一会儿再找你算账！”
温连云的心情非常好，看着这个小老头还是这么傲娇，他就放心了。
一直到俩人进到屋里，还能听见沈伏天在后面嘴硬的骂温连云，“这臭屁崽买这么一大堆中看不中用的，这人参虫草家里都要装不下了，你要想买，多买点海鲜回来也行啊，这都是什么东西一堆一堆的。”
温连云挨着叶音坐在沙发上，小声的在叶音耳边吐槽，“外公的话还是这么密。”
“话可多了，你都不知道，就你大哥有耐心跟他聊。”叶音掏出兜里揣着的山楂塞到温连云的手心，“尝尝，可新鲜了。”
“家里啊，除了你舅舅他们时常回来住住，就你大哥会来，你舅舅大学里忙，你舅妈也忙，小不点儿上高中皮的不得了，我说啊，就得卷帘回来能治得了他，覆雨辛苦，每次来都是一个人代表四个人，我们两个老人家，每天盼星星盼月亮的，总算把我们臭屁崽给盼回来了。”
说着叶音就抹着眼泪，老人的身体状态很好，但是心理状态却很空，期盼着儿孙都能在身边，可是儿孙越是长大，却离得越远。
“哎呀，当着孩子的面，要做个表率，怎么又哭了。”沈伏天将东西放进仓库，端着泡好的茶过来，叶音扭着身子不理他，拉着温连云的一只手放在腿上。
“外公，我也要喝茶。”温连云手一伸，理所当然的问沈伏天要茶杯。
沈伏天胡子一吹，“自己没长手啊，还要我这个老人家给你倒。”
“我这手不是正准备着端茶杯么，外公，我的茶。”温连云所展现出来的孩子心性，让叶音开心的很，心理上很大程度得到了宽慰。
叶音从昨晚开始就在和沈伏天唠叨，太久没见到温连云，当初孩子走的时候又是那么的决绝，怕温连云回来对家里有芥蒂，沈伏天就说叶音乱想。
今日从温连云的表现上来看，叶音觉得真的是人老了，自己想的太多了，孩子就算再长大，再不归家，在自己的长辈面前依旧是个孩子，温连云依旧是他们的臭屁崽。
沈家没有别的人，这边的房子里就住了两个老人。
沈家还有一个优良传统，女人不下厨。
所以这么多年，沈家都是沈伏天下厨做饭，中午温覆雨赶回来吃饭，四个人坐在一起，沈伏天的话格外的多，叶音嫌弃的一直和温连云吐槽，还问温覆雨，到底烦不烦这个小老头。
沈伏天吹胡子瞪眼的骂温连云，等他老了，没人陪他聊天什么的。
吃完午饭，温覆雨赶回公司，叶音将温连云领进他的小院儿，小院儿门口挂着一个木制的牌子，上面写着温连云三个字，温连云伸手摸了摸小木牌，有些怀念。
叶音指着小木牌，笑着问他，“连云肯定不知道，这个小木牌后面还有一行字。”
温连云反手翻过来，引入眼帘的是一行用草绿色颜料写的三个字，“臭屁崽”。
这个字迹……
标准的簪花小楷，崽字的后面，画了一颗心，那个心的画法，温连云很熟悉，在无数张便利贴的后面，橡皮的后面，书本的后面，都见过。
这是出自于桑知晚的手笔。
温连云低着头，手指轻轻摩擦着爱心，叶音笑眯眯的看着外孙的这个样子，浑身上下温柔的不像话，轻声在他的耳边说，“这行字是你走后，有一次我打扫卫生的时候发现的，这个调皮的称呼，除了你外公，没人会叫，但是却不是你外公的字迹，我思前想后，来过你院儿里的，知道臭屁崽这个称呼的，应该就是那个经常来咱家的男孩儿吧，你的朋友，外婆记得他叫小桑。”
温连云点点头，将木牌翻转到正面，神情有些恍惚，他像是在回忆外婆口中的那个小桑，那个调皮的小桑。
“你院子里的花草，外婆都给它们养的很好，怕你回来了觉得院子里光秃秃的，我也舍不得这些花花草草枯萎，小桑的眼光很好，香槟玫瑰很美，我还记得他当年抱着一大盆含羞草过来，说是这含羞草像你，其实我觉得啊，这含羞草应该比较像小桑，那时候啊，我和你外公一和他讲话，他就脸红，那孩子可爱的紧。”
叶音拉着温连云，边走边指给他看。
这个院子，这六年间，甚至从未发生过任何变化。
外婆真的把它们保护的很好。
一花一草，连同门口的木牌。
叶音像是刻意的在帮温连云保留着什么，守护着什么，等着温连云某一天回来。
温连云有些恍惚，心里莫名的情绪翻滚，他双手握住叶音的手，无比珍重感激的握着，“外婆…谢谢您。”
“傻孩子，我的臭屁崽永远不需要和我还有你外公说谢谢，我们只希望你能够平安，健康，开心。”
“无论是因为什么，人老了总是希望能家和万事兴，我知道，你是因为小桑的事情和你妈妈怄气，小桑…我挺喜欢那孩子的，外婆知道，你们很好，你们彼此之间也很好，但是连云，你妈妈没能做到的事情，外婆替她做了，你能不能看在外婆的面子上，回去看看她。”
叶音哽咽着声音，老人的眼睛没有那么浑浊，反而透着清明，她这双眼睛看透了太多的人情世故，怎么会看不出来温连云和桑知晚之间的火花。
沈书做错的事情，竟然需要叶音来替她补救。
一个半百老人，带着祈求的意味来请求你，回去看看她的女儿，她在替她的女儿赎罪。
温连云觉得亲情是一个很奇妙的情感，这种情感能随随便便的牵动的着你的任何一根神经，每一根神经都连接着泪腺，无论是开心，幸福，欣慰，祈求，悲痛，愤怒，全部都是这种情感的表达方式，而他和沈书恰巧就是愤怒的表达方式。
他无法理解沈书的所作所为，无法理解沈书的冷漠无情，无法理解沈书独断，他甚至无法理解，这么好的叶音和沈伏天，为什么养出了一个像沈书那样的女儿，明明叶音是这么温柔的一个母亲。
沈书却和叶音是完全相反的两个人。
“外婆，你知道我和桑…小桑…”
叶音拉着温连云坐在院子里的摇椅上，定定的看着温连云的脸，“外婆知道，你喜欢他，他也喜欢你。”
温连云怔怔的看着叶音，随即低下头，声音闷闷的，这是温连云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在人前展露出这种情绪，他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个倾听者，能理解，能懂他的人，“外婆…他把我弄丢了。”
叶音摸着温连云的脸颊，站起身，将温连云揽在自己怀里，一只手摸着温连云的后脑勺，语气温柔安慰，“连云，他把你弄丢了，但是你可以去把他找回来，是不是？感情是相互包容相互理解，也许你没看到的时候，他也很难过，如果他迷路了呢？”
“感情没有对于非，先认错先低头的就是输了么？不是的，那只能证明你很爱他，爱一个人是没有错的，你一心一意爱着一个人的时候，是最让我骄傲的。”
“宝贝啊，外婆岁数大了，只希望你们都能够过的好，平安喜乐，如果你还喜欢小桑，就去把他追回来，大男人，别怕丢了面子。”
叶音一下一下的安慰着她的臭屁崽。
温连云低着头，他恨桑知晚吗？其实不恨。
他只是生气。
他气那只小猫根本就没有良心。
连叶音都能看得出来温连云到底有多爱桑知晚。
可桑知晚却那么轻易的把他丢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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