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渣皇姐夫请求饶(完)
【肖瑾番外】
身体的衰退不是最可怕的, 可怕的是身体在衰退, 而他的意识依旧清醒。
得知中毒后的肖瑾,每一天都面临的是生命倒计时的折磨。他当然痛苦,他不仅痛苦,他还怨恨、愤怒甚至觉得荒谬。
他是皇帝,是众望所归的天下至尊,结果被自己的弟弟, 下了这无解的毒。
哈哈哈哈, 父皇为了不让兄弟相争的局面再次出现, 从来都是区别对待他与弟弟, 他是尊贵的太子, 弟弟是注定的闲王。结果呢……就因为这从头扼杀的举措,让弟弟疯魔, 宁可死也不愿交出解药。
这难道不讽刺吗?
还好……还好他有且只有一个儿子,不会再发生这样兄弟残杀的场景。肖瑾苦中作乐地这么安慰自己。
皎月生产的那天, 他在产房外全身颤抖, 不只是激动, 也是因为他的身体已经进入快速衰退的阶段。身体里的毒在加速侵蚀他的健康,他也许看不到自己的儿子长大了……
听到产房内传来婴儿哇哇大哭的声音, 听到产婆激动地高喊“皇后诞下皇子”的那一刻, 肖瑾喜极而泣。
他有后了。
他对父皇有交代了,他对期盼已久的臣子们有交代了,他对这天下,有交代了。
皇儿出生的那一天, 肖瑾便册封其为太子。有老臣反对,因为无人敢肯定皇子能否健康长大,可是他已经没有时间了!
肖瑾无法向不明真相的臣子们解释,为何他如此着急地册封太子,就让他们误解,他是因为爱屋及乌,因宠爱皇后,所以才如此宠爱他们的孩子吧。
实际上,这本也是原因之一。
他最爱的女人啊,经历了那么多曲折起伏,她最终还是留在了他的身边,尽管她再也没有对自己展开过笑颜。
她留下来,因为她是皇儿的母亲,因为她舍不得十月怀胎的孩子。肖瑾无比感念,幸亏她如此重情,她重视已逝的柳太傅等人,更重视还活着的亲人。
就这样吧,肖瑾不敢奢求太多。她冠着皇后的名号,是他名正言顺的妻。阎王爷的生死簿上,也该将二人的名字连在一起。
他们的孩子还在牙牙学语,肖瑾的身体却已经到了极限。他已经寻遍了天下名医,甚至找到了制此毒的人,然而讽刺的是,制造解药需要三年,而中这毒的人,最多活两年。
肖瑾心中最后的希望破灭了。他不再浪费精力在解毒上,他开始着手后事,为太子铺路。
太子尚在襁褓,必然是要辅政大臣。肖瑾在安排好辅政大臣后,又强行下了旨意,允许皇后摄政。这一旨意,引起了朝堂内的震荡。
牝鸡司晨,国将不国!
朝上人人反对,女人如何摄政?!肖瑾却坚持,他知道辅政大臣们也许会精心朝政,然而面对一个懵懂无知的幼帝,他们难免有自己的私心。
唯独再立起一方势力,与他们抗衡,才能保证皇儿的地位。他知道她足够聪慧,所以将这些麻烦交给了她。皇儿是她生下的,就算她恨自己,也不会看着皇儿为难的。
莫名的,肖瑾就是相信,她足以应对这些。
终于,还是到了那一天。已经无力起身的肖瑾忽然就想要起床走一走。陈寿以为他身体好转,笑着扶着他走出了泰安殿。
肖瑾站在宫台上,望向雎鸠宫的方向。
她在那里,他和她的孩子也在那里。
肖瑾笑了,然后,往后倒去。
“陛下!”陈寿惊恐地大喊,命人将他抬回殿内。肖瑾意识清晰地知道,自己已经到了极限,方才……不过是回光返照。
陈寿惊恐地派人将皇后与太子请来,另有人快马加鞭去请辅政大臣们入宫。
于他床前,陈寿宣读了传位圣旨。众人早已知道他的安排,全无异议地接受了。
肖瑾吃力地抬起眼皮,看着依旧美如少女的女子抱着孩子站在自己床头。他眼前,仿佛出现了他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娇俏灵动,一眼,就入了他的心。
肖瑾希冀地看着她:“娇娘……来生……来生朕会早早地找到你,不、不让你受这么多苦,你、你等着朕,可好?”
答应朕吧,求求你,答应朕吧。肖瑾眼中的光越来越淡,最终归于一片沉寂。直到死,她也没有原谅朕。
肖瑾的心,刹那间如同被人抽空了一般,下一刻,他便飘向了空中。他看到众人伏拜,高声哭泣,他看到她抱着他们的孩子,一步步走向了那张象征权力的龙椅。
原来……人死了以后,是这样的吗?肖瑾不知为何自己死后,竟会留在此地。也许……是他的执念吧?
纵使最终会魂飞魄散,他也无所谓。只要能够多看她一眼,就好。
肖瑾控制着自己轻飘飘的身体,试图去往她的身边。
近了、近了……肖瑾狂喜,就在他即将触摸到她脸颊的瞬间,肖瑾却忽然感觉一股强力吸引着自己。
“不!朕不要离开她!”肖瑾拼尽全力地试图反抗,然而那股吸力是如此强劲,瞬间,肖瑾便陷入了黑暗,彻底人事不知。
再一次醒来时,肖瑾是被耀眼的阳光刺醒的。一整夜,肖瑾便对上一双已经有些陌生的眼。
“哎呦,殿下,您可算醒了!下回可不敢喝这么多酒了!”年轻许多的常福在他耳边絮叨着,肖瑾处于震惊中,常福早就因为皎月的事,被他打发了,如今却又见到他了。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常福却只当他宿醉未醒,又派人端来醒酒茶,又命人打了水伺候他洗漱。肖瑾如木偶人一般由着下人们伺候着,直到看到镜中的自己,才惶然惊醒。他、他回到了年轻的时候?!
这个年轻,当然是相对的。肖瑾死的时候,也不到三十岁,对于一个帝王来说,算是早逝了。而现在,他却比那时候更加年轻,看镜中的装束,似乎……似乎还是他做太子的时候?!
肖瑾克制着砰砰砰的心跳,一把抓住常福,有些急迫地问:“太子妃呢?”
他想知道,如今的他,究竟是娶妻前,还是娶妻后。
常福笑了起来:“哎呦,殿下急了吧?陛下和娘娘,定然会给陛下择一名门淑女为太子妃的。”
这意思,便是他尚未娶亲?!肖瑾再也控制不住,飞快地往外走去。
他要见她!
马不停蹄地赶到太傅府外,肖瑾却又犹豫了。说是近乡情怯也不为过,另外便是……算算年纪,太子妃……不,柳家大小姐与他年纪相仿,十六岁时嫁给他,那么现在柳大小姐定然是不到十六岁,她又比她姐姐小了六七岁……
只怕,现在她还只是个双丫垂髻的女童吧!
这么一想,肖瑾就如同被一盆水泼下来,彻底清醒了。他如今要着急的,不是见她,而是……如何才能叫父皇母后,不要轻易给他订了婚事!
重生一世,肖瑾感谢老天爷恩赐。他想起自己在死前的许诺,娇娘,朕会早早地找到你,不让你再受一点苦楚,等着朕,好吗?!
肖瑾下定决心,要等着他心里的那个人长大,便不愿早早娶妻纳妾。可是身为太子,这些又不是他自己说了算的,绞尽脑汁,肖瑾总算找到了一个好的借口。
仙女庙乃京城最灵验的庙宇,庙中的卦签不说百分比应验,起码也是九成九吧。仙女庙的主持,更是得道高僧,批命测八字,从无差错。
然而就是这位高僧,开口点出太子命中犯煞,不宜早婚。换句话说,太子啊,他克妻。
帝后大怒,认为主持妖言惑众,然而肖瑾却先发制人,先一步对外公布,说自己相信主持,为了不祸害诸位名门淑女,他在找到破解之法之前,不娶妻也不纳妾。
刹那间,京城原本蠢蠢欲动的名门世家一下安静下来。能够角逐太子妃之位的,都是名门望族,家中女儿都是娇养着长大的。便是不心疼女儿,觉得用一个女儿换一个太子老丈人名头划算的,也不敢在太子拒婚后还迫不及待地送上门去啊。
名门啊,最重要的就是脸面。
就这样,一年又一年,原本是京城女婿最热门人选之一的太子爷,竟然年过二十,尚未定亲。
但是肖瑾知道,自己拖不下去了。他是在二十岁这年的冬天继位的,也就是说……父皇时日无多了。
就像是他在临终前,拼命想将他们母子安顿好一样,父皇也一定会在这一年,定下他的终身大事。他的妻子,将来的皇后,决不能草率。
还好,还好她已经十三岁了,到了可以定亲的年纪了。
这几年,肖瑾一直都默默地关注着她,然而她露面的机会极少,他第一次见她,是在柳大小姐出嫁前一个月。
因为太子暂不娶妻,柳大小姐自然也做不成太子妃。肖瑾想起那个端庄的女子,他若是不遇到自己,也许会幸福一生吧?
大约是为了给大女儿祈福,柳夫人在女儿出嫁前一月的七夕节,带着两个女儿以及年幼的儿子一同去仙女庙祈福。
肖瑾早早地躲在一旁,终于看到了尚且稚嫩的她。已有少女雏形的她,面容姣美,气质却如此青涩腼腆。肖瑾却不觉得奇怪,没有遇到那些艰险磨难,她本该是这样无忧无虑的少女啊。
只是短短的一面,肖瑾却觉得无比心安。娇娘,朕会等着你……等着你长大。
这一等,便是三年。期间,帝后不是没有催促过他,只是肖瑾却始终以不愿祸害别人为由,坚持拒婚。
直到他弱冠在即,父皇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母后期盼的目光看着他,肖瑾知道,自己该行动了。
柳太傅的嫡女,做他的太子妃,自然是没有人反对的。而她……却是庶女。
庶女为侧妃,正常。庶女为太子妃,却铁定有人会反对。肖瑾却不怕,他既然有法子拖延婚事,就有法子让父皇母后同意。
破解他克妻的法子,也该出现了。
六月惊雷,竟在皇陵之外炸出一座石碑。
石碑上的文字,竟喻指下一任国母。大晋有女福运昌隆,可保大晋国祚延绵。
病中的皇帝闻此消息,顿时惊起,他这些日子就在为太子的亲事发愁,皇陵之外竟出现如此碑文,莫非是列祖列宗知道自己烦忧,特来指点?!
越是身处高位的人,越是相信鬼神之说。尤其是濒死的人,更是会把希望寄托于这样虚无缥缈的事上。
肖瑾的这一计划,可谓完美无缺。他抛出了钩子,那石碑上可推算出一段生辰八字,父皇自然会想尽办法寻到这福运之女。
果不其然!
半月后,皇帝下旨,柳太傅之次女出身名门,温婉淑德,品貌出众,朕与皇后躬闻之甚悦,择其为太子妃,成佳人之美,择良辰完婚。
接下旨意的一刹那,肖瑾的心……终于定了。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外人只道柳家女好福气,却不知这是太子殿下机关算尽,苦苦求来的。
唯一的知情人,仙女庙的主持曾问过他,为何这样执着?肖瑾回他,您可信前世今生?我与她的今生,是我前世苦苦求来的。
再不会放手。
入冬,帝崩,太子继位为新帝。
次年,新帝大婚,迎娶柳家次女。
新帝大婚当日,举国同庆,娇羞的少女坐在闺房内,由嫂子和阿姊亲自梳妆打扮。
柳翊的妻子为她梳头,红着眼却温柔地笑着:“一梳举案齐眉,二梳白头偕老,三梳儿孙满堂……”
娇俏的少女抬起头看着嫂子,害羞不已:“嫂嫂……”
身边的柳大小姐已经怀有身孕,夫君不好进新后的闺房,便在外守着,时不时便派侍女进来问问:“可是渴了?饿了?累了”
柳大小姐没好气地嗔他:“我回娘家,他有什么好担心的?”虽是责怪语气,却又满是甜蜜。
柳少夫人看着大姑子一脸幸福,忍不住笑,低头又看向即将出嫁的少女,心中微微叹气。当初,谁也想不到太子妃会落到自己家里。
若是柳大姑娘,全家也许不会觉得什么,可是这次女……终究是出身上弱了点。
全家人都忐忑不安,然而自从赐婚以后,太子……哦,如今该叫他陛下了。陛下的赏赐……不,有些甚至算不上赏赐,好吃的、好玩的,但凡觉得妹妹会喜欢,便一定会派人送来。
父亲寿辰,陛下甚至以晚辈身份入府拜访,闹的父亲母亲惊惶不已,太子却说,自己是女婿,合该如此。
一般的女婿,是应该这样……可是……他是一国之君啊。柳少夫人又想起,因为已经订婚,母亲便将妹妹请了出来,陛下看到妹妹的刹那,眼睛都亮了。
柳少夫人与夫君感情笃定,她不会看错的,陛下眼中……是隐藏不住的喜悦与……爱慕。
柳少夫人突然就微微松了口气,虽说入宫后万事艰难,可是以陛下对妹妹如今的态度……妹
妹应当会过得好的吧?
锣鼓喧天,是迎亲的队伍来了。然而再一次出人意料,陛下竟然亲自来迎亲了!
闺房内凑热闹的夫人不少,众人听闻陛下亲至的消息,皆是一惊,接着看向那凤冠霞帔的少女,眼神全都变得不一般了。
柳家清贵,却并不值得陛下如此重视。即便是因为那福运之女的传言,也不至于做到这一步。
那就……只能是因为陛下真的很喜欢新后了。
吉时已到,新后出门。
肖瑾看着柳隽背着他的新嫁娘出来了,紧张得几乎忘了呼吸。
凤冠霞帔、十里红妆。
娇娘,朕来接你了。
“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朕若有违此誓,天打雷劈。”众人面前,年轻的帝王接过新后纤细的手,深情地许下誓言。
在场之人,无一不惊。自古帝王,三宫六院七十二妃,陛下竟是打算只娶一后?!
略感不安的少女听到耳边传来男人醇厚的誓言,感受着他温热有力的手,那颗原本因为未来而感到迷茫的心,忽然就安定下来。
她大着胆子,轻轻地、柔柔地回握住他的手,小声地回应他:“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肖瑾忽然间,就觉得惶然多年的心,静了下来。他的眼里,只有眼前的少女。红妆娇媚,温柔可人。
那一日,帝后的大婚,直到许多年后,依旧成为众人口中的谈资。
无数女子羡慕皇后的好命,因为皇帝真的做到了。在他在任的三十五年里,独宠皇后,二人生下三子二女,然而就算所有的子女加起来,也依旧抵不上皇后在陛下心中的地位。
三子之中,也曾有过争执,皇后为之揪心。皇上原本不想干涉兄弟之间的事,然而涉及皇后,不得不说。他简明易了地告诉他们,朕爱护你们、教养你们,只因为,你们是她所生的孩子。所以……谁若让她操心,便再也不要想这帝位。
自那以后,三位皇子无论私下如何角逐,在母后面前,却是兄友弟恭。
元德三十五年,肖瑾病危,龙床之前,跪了一地的人,然而他的眼里,却只看得到皇后一人。
“娇娘……这一生,你幸福吗?”
眼角已经爬上皱纹、却依旧被宠得如少女般烂漫的皇后,笑中带泪地点头。
肖瑾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朕做到了。
【温时年番外】
温时年回顾自己的一生,他二十岁中探花,二十五岁入礼部,三十岁任太傅,四十五岁成为宰相,六十三岁……终于病体不支,告老辞官。
他是不想离开的,只要还能撑下去,他愿意继续替皇上分忧解难。那个他看着长大的孩子啊,长得那么像她。
人人都说他对皇上尽忠职守,待若亲子,他们不知道,他听到这话时,心中是多么高兴。
他与她……似乎因为皇上,慢慢多了联系。
温时年到死,都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她时候的场景。那天,他与隽儿商讨文章,一时忘了时间,她来给隽儿送点心,就这么翩然而至。
凤眼半弯藏琥珀,朱唇一颗点樱桃。
只这么一眼,温时年的心,就再也没有从她身上离开过。
他曾经也有过妄想,待他高中,便上门提亲。可是等他金榜题名,却再也找不到她了。他们姐弟,就好像从这世上消失了一般,温时年恍然,自己难道是做了一场虚无缥缈的梦吗?
可是,仙女庙的小沙弥,分明也记得,七夕那日,确实看到他亲自带着一位戴着帘幔的女子前去殿内抽卦。
所以……
她究竟是因为什么,才突然不告而辞?温时年没有答案。接下去的日子,他一心扑在公事上,母亲无数次提及他的婚事,他却都拒绝了。
心中有一个放不下的人,何苦再去祸害另一个女子呢?
母亲哭诉,温时年便只能自污,言明自己……不能人道。母亲大惊,从此之后,果真不再逼他娶亲,甚至往外放话,说他心中放不下早逝的未婚妻,才迟迟不肯成亲。
温时年没再辩驳。就让所有人都这样误会吧。心中那个惊鸿一瞥的身影,就让他永远藏在心底吧。
然而他未料到,在封后大典上,他竟再次见到了她。
温时年外放为官,做了一年的县令,因为政绩斐然,被调回京城。他不知道,因为那时候的
皇上已经毒侵入体,早已无法兼顾如他这般的小官调遣,他这才得以回京。
否则……以皇上的占有欲,决不会允许他再出现在京城的。
关于这位新后的传说,层出不穷,温时年却从未注意过。直到他在封后大典上,看到她牵着帝王的手,一步一步走向象征至尊地位的高台,心中的那些疑惑才有了答案。
昔日在仙女庙前,遇到的那位公子,竟然就是陛下,陛下那时……分明就已经对她格外上心……
她与隽儿相依为命,是因为柳家陷入巫蛊案,唯独姐弟二人逃过一劫……
她突然不告而辞,不见踪迹,因为她进了宫,他又如何寻得到她呢?
看着她一步一步地走向高台,温时年的心,也渐渐被撕裂开来,他低下头,伏拜在众人之间,将滴血的心,紧紧拽住。
他应该祝贺她,如今柳家已经平反,而她也……成为这世上最尊贵的女人。
因为她的存在,京城再次变得有意义。温时年留在了礼部,他依旧温和谦逊,独来独往。他以为,这一生,他只能仰望着宫墙,遥寄相思。
没想到的是,年轻的陛下突然驾崩,她登上太后之位,垂帘听政。
他被宣召入宫,再一次见到了那个绝艳清灵的女子,她天生就好似上天的宠儿,嘴角勾着漫不经心的笑,然而那炯炯有神的双眼中,却蕴含睥睨天下的霸气。她就是有这样的魔力,令人心甘情愿地跪倒在她脚下。
“温先生,我欲为皇儿寻一太傅,你可愿替本宫教导皇儿?”
“臣愿意。”温时年听到自己如此回答。
怎么会不愿意呢?他此生,只想自私这么一回,就让我,常常能见到她吧。纵然死后要入阿鼻地狱,他也认了。
之后,辅政大臣逐渐膨胀,越发不将幼帝看在眼里。温时年以一己之力,铲奸臣,入内阁,护君权。
我本无心争权夺利、勾心斗角,但为了你,我便敢笑着与天下为敌,哪怕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此后三十余年,他殚精竭力,教导皇上,直到教无可教,便再次入朝,为陛下排忧解难,鞠躬尽瘁。
每一次,听到陛下提及母后,他只微笑,心中却迫不及待地想着,再多说些吧,多说一些关于她的事吧。
他是如此贪心,明知不可能,却还是忍不住向老天祈求,若有来生,请让我早一点遇到她吧。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太傅!”温时年快要闭上眼睛,却又听到耳边传来熟悉的呼唤声,“太傅,我与母后来看您了!”
母后?是她吗?
温时年费力地抬起眼,仿佛看到了当年的那个少女,朝着自己走来。
“如有来生……”温时年喃喃低语,拼命地想要朝她伸出手,然而在她走近的瞬间,那只手,还是无力地落下。
“太傅!”皇帝哀泣,在他身后,两鬓斑白却依旧皎若秋月的女子,唯有怅然一叹。
烟花三月,举子们齐聚京城。又是一年一度的殿试了。
诸多学子之中,最引人瞩目的,自然是各地的头名了。而来自文风盛行的江浙一带的头名,更是众人关注的重中之重。
这人,便是温时年了。而这一年,他才十七岁。真正的少年天才。
老天爷真的听到了他临死前的祈求,竟然让他回到了小时候。对于曾经入阁拜相的温时年来说,读书考科举不是最难的,难的是漫长的等待。
柳家案重审时,曾经闹得轰轰烈烈,而他又因为她,格外仔细地看过卷宗,知道柳家案就将在今年年底发生。他要阻止柳家的悲剧,所以他必须在今年的殿试上有所斩获。
对于曾经的太傅,无数次担任过主考官的温时年来说,殿试不足为惧。果不其然,他再一次高中三甲,被点为探花。
琼林宴上,温时年再一次见到了肖瑾,他波澜不惊。前一世,他无比嫉妒这个男人,而这一世,他会先他一步,找到她。
这一次的主考官,是柳太傅。温时年与同期们一同来敬酒,柳太傅刻板的训导起来,众人讪讪,唯独温时年认真聆听,柳太傅果然另看他一眼。
温时年这般年轻的探花郎,自然有的是人要打听他的婚事。然而他却一概拒绝,直到……柳太傅来问。
“老夫有一小女,待字闺中……”
余下的话,温时年已经听不到了。心中涌起的狂喜,让他几乎让几自己身处何地。
“学生愿意!”温时年跪下,无比虔诚地向着这位古板却又正直的老人发誓:“学生在此发誓,若有幸娶柳姑娘为妻,定会珍之爱之,此生不渝。”
柳太傅满意地摸着胡子笑了。
接下去的事,便顺理成章。
温时年的父母自江南赶来,他们的儿子从小就极有主意,此次却写信哀求,请他们一定要速速来京。夫妻俩惊惶不安,还以为儿子出了什么事,谁知竟然要向太傅府求婚?!
这天大的好事啊!温父温母高兴得找不着北,三聘六礼,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完成。又是苦等数月后,温时年终于迎娶了自己盼了一世的新娘。
洞房里,一身嫁衣的新娘子紧张不安地坐在喜床上,直到那个温润的青年挑起了她的盖头,将自己的发与她的发,结在了一起。
“结发为夫妻,白首不相离。”
娇羞的少女看着两人交缠的发丝,紧张却坚定地点下头:“嗯,愿君心似我新,定不负相思意。”
温时年将人搂进怀里,那颗空荡了一世的心,终于被填满了。
婚后,温时年本该入翰林院,却恳求岳父帮忙,最终去了刑部。
年末,巫蛊案发,柳家被牵连。那时候,他的妻子已经怀有三月身孕,听到娘家出事,慌张不已。温时年握着她的手,发誓:“我会解决的,你放心。”
他说到做到。
曾经主持朝政三十余年的温时年,纵然面容年轻,内里却是一颗老辣的政客心。最终,德妃害死亲子试图诬陷柳皇后的真相,公之于众。
柳家安然无恙,他的小妻子,终于能安心了,而他压在心中的那块石头,也终于可以放下。
柳家无事,她也不会流落北关,更不会……遇见当今的帝王。
又一年七夕佳节。
温时年带着妻儿来到仙女庙还愿。他们的孩子已经3岁了,而她却依旧如少女般天真烂漫。
“呀!是上上签!”他的妻子,随意一摇,便摇到了上上签,温时年不由想到了上一世,那时候,也是这样,只是他不是她的丈夫,只敢偷偷地看她。
温柔美丽的小妇人将上上签交到丈夫的手中,他一手抱着儿子,一手牵着她,往外走去。
“相公,我想要那个!”
走在人群中的肖瑾忽然听到了一声让他心颤的声音,这个声音……好似在梦中出现过。他猛地回头,就看到他的得力臣子,牵着一个清丽雅澈的女子站在一个猜灯谜的摊位前。
男子俊朗温润,女子娇俏可人,而他们的孩子,正拍着手咿呀咿呀地笑着。
肖瑾的眼神有一瞬间的迷离,他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她?
但是下一秒,喧闹的人群便打断了他的思绪。也许……只是人有相似吧。
肖瑾回过身,不欲引起臣子的注意,再一次钻进人群,失去了踪迹。
而温时年此时,才抬起头看向肖瑾离开的方向。他背后的手,早已掐出痕迹。他微笑地看向身边的妻子,还好,蓦然回首,这一切都不是他的梦。
她,还在灯火阑珊处。
【反击的元配妻】
“嘶……”皎月醒来的时候,就感觉头上传来丝丝抽痛。皎月一摸额头,就摸到了厚厚的纱布。看来,这是被人砸破了头啊。
“快给我出来。”皎月冷声道。
星光立即怂怂地冒出来:“我马上就解决问题!”
星光如今早就知道皎月的脾气,哪里还敢惹她,知道皎月不愿受罪,但凡有吃痛的时候,全是星光自己受着。
不多会儿,皎月果然就觉得头上的疼痛消失了,她闭上眼,慢慢地开始接收这具身体的记忆。
原主姓陆,名青娘,出身书香门第,只是到了她父亲这一辈,家族已经没落。她伯伯做着一地县令,而她爹就更惨一些,考了一辈子的科举,都只是个秀才,却又不死心,不通俗物,一心科考,把还算殷实的家底都给败没了。
青娘母亲刘氏是个唯夫君是从的小女子,青娘身为长女,不得不操持家事,照顾弟妹。然而即便她再能干,也架不住父亲如流水般的开销。今日宴请同窗,明日买书买墨。眼看家里揭不开锅,她父亲却依旧在外充大头。
等到了青娘该出嫁的年纪,家里别说嫁妆了,就连一身像样的嫁衣都拿不出来。青娘再是坚强,也忍不住躲着偷偷落泪。哪知这时,扬州富商顾老爷竟然来为独子求亲。
顾老爷自己是商贾出身,专做香料、胭脂等女人生意。他自己受了一辈子的白眼,到了儿子这一代,就想换换门庭,给儿子找个书香世家的姑娘,这样孙子说不定就能脱了商贾这身皮。
可是正经的读书人家,哪会愿意把女儿嫁给商户人家,就算再有钱,那也是下三等的。
无奈之下,顾老爷便只能退而求其次。青娘家虽然没落,但是到底是秀才的女儿,穷就穷吧,反正他家最不差的就是钱。
就这样,顾老爷为儿子顾时瑞求了这门亲。青娘长相端秀,知书达理,顾时瑞虽然不满父亲安排,嫌弃青娘过于呆板,但是青娘有心与他好好过日子,处处以他为先,二人婚后也算相敬如宾。五年里,二人孕有一子一女,小日子过得简单平静。
然而好时光不长,这扬州城里不知何时开起了叫“香榭”的“连锁店”,打着专为女性服务的旗号,在扬州城里引起不少关注。顾家的生意大受打击,顾老爷一病不起,顾时瑞便打算去打探情况。
谁知这一打探,他的心就没再回来。
这“香榭”的老板,姓颜,名思诺,是个特立独行的年轻女子。没有人知道她来自哪里,她就像是凭空出现在扬州一般,充满了神秘。
她鲜活率真、骄傲灵动,脑子里充满了无数奇思妙想,与这世上的女子全然不同。她擅交际,与诸多男子称兄道弟,又以各种巧思博取扬州刺史的欢心,二人成为忘年交,令那些看她不爽的人,也不敢轻易动她。
颜思诺说,自己交朋友,不以性别、不以年龄、不以地位为限。她如此大胆出格,却又令人欲罢不能。
顾时瑞就这样沦陷下去,家不顾了,妻儿不要了,一心留在颜思诺身边。
而颜思诺却说,她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顾时瑞这样有家有口的男人,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
听闻此话,顾时瑞回家后,不顾顾老爷反对,坚持向青娘提出了合离,理由竟是她拿着婆家的钱,去接济娘家。
因为娘家家贫,在顾家多年,陆青娘始终战战兢兢,不敢出错一步。如今却被自己最亲近的人指着鼻子说她偷钱接济娘家,陆青娘哪受得了这等污蔑,为证清白,一头就碰上了墙。
陆青娘撞墙受伤,顾时瑞竟狠心不叫大夫来看,硬是想要拖死了她,才好迎娶他心爱的颜姑娘。
陆青娘死得不甘心,魂魄没有直接去投胎,她看着顾时瑞为了颜思诺,如何卑躬屈膝,如何热情如火。原来她以为性子冷淡的夫君,在别的女人面前,会变成这样!
最让她心痛的,却是她的两个孩子。她过世时,长女四岁,幼子才刚刚两岁。因为顾时瑞的不尽心,幼子因为发烧而 聋哑,长女则因为无人照看,偷跑出门,一去不回。
陆青娘恨!她恨顾时瑞,也恨颜思诺,更恨自己,为何如此软弱卑微!
于是,她找到了皎月,她愿以身赴寒潭,化作缕缕星光,只要皎月能够代替她保护好她的孩子们,让顾时瑞和颜思诺得到应有的惩罚。
“仙子,小女与小儿,便托付给您了……”一身青衣的女子跪倒在地,对着皎月重重磕头,而后,便毅然决然地化作星光,飘散而去。
皎月摸着额头上的纱布,嘴角勾起冷冷的笑。这种不要脸的男人……她最爱看他如何匍匐在自己脚下,苦苦求饶了。
至于颜思诺……看着倒不像是省油的灯。可惜,皎月最喜欢的,便是挑战这样高难度的任务了。若是对手太弱,岂不是太无聊了吗?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皎月靠在床头,目光凉凉地看着门口,一个面色冷峻的男子走了进来,看到她醒着,惊讶之后,眼中竟是满满的嫌弃。
皎月笑了起来,呵,这是嫌她死得太慢啰?
可惜,这辈子,你不会如愿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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