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猴大王
两人在山道上一阵翻滚，直到谢珩后腰撞到了一棵香樟树的树干两人才停了下来。
好在有雷雨声作掩，又有半人高的草木遮蔽，他们成功躲过了追杀。
这时天已蒙蒙亮，程如意等了一会儿，确定马车和杀手的踪迹都已远去，这才从湿漉漉的草丛里滚出来，腿上的绳索已经断开，嘴里的布巾也在翻滚过程中掉落，她束着双手坐在草地上轻声唤了几嗓子，见没人回应，便独自坐在雨地里用牙齿咬开绳子。
麻绳粗的很，咬得她牙都快崩了，嘴角更是被绳索磨出了血痕，好不容易打开了绳索，香樟树后头响起了谢珩的声响。
程如意气结，谢珩简直就是天生来克她的！
谢珩的后腰撞的厉害，这会儿疼得站不起身，被程如意扶着走了几步，脸色已煞白得不似活人。
“你究竟得罪了什么人？”对方明知她的身份竟然还敢紧追不舍。
谢珩抿了抿唇，反而问道：“方希夷为何撺掇你害我姐弟二人？”
程如意觉着此刻正是化解矛盾的好时机，于是叹气道：“方希夷中了进士，不知怎么就与我爹看对了眼，我爹有意将我许配给他，这厮明知自己有妻不仅不拒婚，还明里暗里地暗示他妻子方家巨贾出身，有权有势，借着往日恩情逼迫他入赘谢家，两人既无夫妻之实，也无甚感情，说他妻子善妒成性，时常对他冷嘲热讽……”
方希夷这人风姿儒雅，学富五车，即便说别人的坏话也不会说的如此直白，他只会点到为止，却每每撂下话头，在关键地方露出或哀伤或愤恨的表情，由着程家父女无暇遐想，脑补出一个爱慕虚荣又粗鄙的富家小姐形象。
再将他化身为替父还债备受谢家欺凌的赘婿形象，且这赘婿有孝心、有上进心、有责任心还相貌好，学问好，怎么看怎么可怜，一向好打抱不平的程家父女就这么上钩了。
谢珩与方希夷接触不多，他虽与姐姐谢柔成亲，但整日在家中读书，而谢珩又经商在外，生意场上应酬多，二人的圈子不同，交际也少。
但印象中的方希夷是一个温和儒雅之人，与程如意口中的方希夷简直判若两人。
谢珩将程如意的话听进去了一半，不管真相如何，谢家姐弟遇难与方希夷脱不了干系。
“这么说来你是瞧上了方希夷，杀我姐姐是为了夺夫？”谢珩眯了眯眼，虽然说话的声音虚弱，可那气势丝毫不见啊。
程如意缩了缩脖子，连连摆手：“怎么可能？我眼睛又没瞎！”
“那你来江南是何目的？”
“啊……哦，我当然是不相信方希夷的话打算亲自来考察一下，然后——”她忽然转过头，笑吟吟地盯着谢珩的脸。
谢珩有种不好的预感，直觉接下来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果然就听程如意笑嘻嘻道：“然后我就发现小哥哥比方希夷好看多了，我程如意的夫婿自然是天下一等一的俊美，方希夷与小哥哥比真实一个天一个地。”
谢珩认知里的女子皆是如姐姐一般温柔沉静，又蕙质兰心，从未有人如此胆大跳脱当着男子的面直抒爱意，无丝毫矫揉造作之态。
望着少女瓷娃娃的一张俏脸，他心中一股没来由的烦乱，“呵”地一笑，嘲讽道：“程姑娘怕是对很多人都说过这种话吧。”
程如意忙举手发誓：“我对天发誓，这话我是第一次对人说。”
谢珩自是不信她的鬼话，他敢打包票这丫头自见他第一面到现在就没有说过一句实话。
程如意从他脸上瞧出了不信任，有些闷闷不乐地垂下头，刚走了两步就瞧见山路两侧的峭壁上，有几只猴子下窜下跳，指着两人“吱吱”个不停。
初时她觉着新鲜不由多看了两眼，直到瞧见山道上一高一矮两只猴子相互搀扶着走路，程如意才回过味儿来。
尼玛，感情这几只猴子交头接耳是在嘲笑她们，这是要成精啊！
“滚！”她气不打一处来捡起一个石头丢了过去，猴子们更加兴奋，朝着两人龇牙咧嘴，甚至翘起红屁股对着她们拍了拍。
程如意看得一阵恼火又捡起几枚石子朝着猴子扔了过去，先前不过是为了驱赶，这次是真生了气，她有武艺在身，五枚石子丢出去，无一失手，猴子们吱哇乱叫着跑开了，有几只蹿进灌木丛中不见了踪影。
此时雨已停了，天光大亮，东边出了太阳，雨后，高峻雄伟的群峰环绕着五彩缤纷的朝霞，天空如水洗般澄澈，程如意深深吸了口气，新鲜的口气中青草的芳香，吸入肺中，是过往的二十年从未有所的舒畅。
“小哥哥，你有没有感觉有人在看我们？”不知是不是程如意的错别，她总感觉葱茏绿树后有双眼睛在盯着她们。
谢珩朝着山林瞧了瞧，沉吟道：“恐怕不是人！”
“不是人？”程如意已脑补出一大群丧尸汹涌着朝二人袭来的画面。
这时山林里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长啸，程如意寻着声音望去，只见身后的半山坡上一处凸起的巨石上站着一只猴子，正伸长了手臂，仰面朝天发出一声声刺耳的长啸。
伴随着吼声，四面山林里出现了许多猴子，她们在山林间窜来窜去，无一例外地朝着程如意二人的方向奔来。
两人对视一眼，皆知大事不好，再顾不得其他卯足了劲儿狂奔。
身后乱哄哄的，伴随着吱哇乱叫声，两人身后已集结了猴子大军，更离谱的是当中一只猴子还有坐骑。
程如意趁乱瞅了一眼，尼玛，猴大王的坐骑竟然是头野猪。
她险些惊掉了下巴，脚下一个趔趄，一头栽倒在地摔了个狗啃泥。
再一看谢珩那小子，明明刚才还说自己腰疼得走不动路，这会儿跑得跟兔子似的，转眼就没了踪影。
一只猴子灵巧地横攀上了程如意近前的大树，突然噌一下扑向程如意，扯着她头发吱哇乱叫，程如意手中握着木棍挥舞，好一会儿才将猴子赶走。
待回过神自己已被一群猴子合围了，若单单只是几只猴子程如意根本就不放在眼里，可这是一群活蹦乱跳的野猴子，程如意有些发憷，她身手不错，很快就打倒了几只，后面的猴子见到后有些害怕纷纷后退。
坐在二师兄身手的猴大王吼了几声，剩下的猴子又跟打了鸡血似的一拥而上，程如意疲于应对，被猴子抓伤了好几处。
正疲于应对，忽然一直燃烧的火把从天而降砸在猴王的身上，猴王吱吱大叫着躲开，野猪被火燎到了发了疯似地乱跑。
又是几根燃烧的火把砸进了猴群，没了首领，猴群一时慌乱四下逃窜。
一只微凉的手伸过来抓住程如意就跑，口中还嘟哝道：“还愣着干啥，不赶紧跑！等着给猴大王当压寨夫人么！”
程如意望着少年尚且消瘦的背脊感动的话还未出口，就被谢珩噎的咳了咳。
不过在她看来谢珩也不是完全没有良心，至少他回来救她了。
两人也不知跑了多久，终于看到了官道，谢珩喘息着寻了处地方坐在，程如意也好不到哪里去，两人这几天没日没夜地逃命，便是铁打的身子也累了。
她也寻了处地方背靠着石头躺下休息，天光正好，被暖阳晒着她舒服地眯起眼睛，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四周是静寂的山野，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梦中的程如意仿佛置身仙境，便是睡着了脸上也挂着香甜的笑意，直到梦里出现了一只身穿金甲，头戴金冠，手持金箍棒，脚踩祥云的猴子。
那猴子尖嘴猴腮，双眼似星，举起金箍棒朝着程如意喝道：“哪里来的妖孽，敢欺我猴子猴孙，欸！吃俺老孙一棒！”
程如意吓得登时醒了过来，头上出了一层的冷汗，好一会儿才从梦境中恢复过来。
她正要起身唤谢珩，忽然听得山道上传来哒哒的马蹄声，听声音人还不少，她赶紧上前晃了晃谢珩想叫他躲起来，推了几下没反应，叫了也不应声，再一摸额头。
好家伙，高热！程如意知道在古代这样的高热是很严重的，这会儿荒郊野岭的上哪儿找。
她寻思着先将人抬到刚刚她休息的那块大石后面，但马蹄声已近在眼前，她咬了咬牙只能丢下谢珩先躲起来看情况。
身子刚刚藏好就听到了辚辚马车声，五辆马车依次驶过，中间那架马车要比另外两辆华丽一些，由两匹皮毛油亮的青骢马拉着马车，朱缨宝饰，垂璎珞，悬鲛绡，华丽程度比之皇亲国戚也不遑多让。
马车前前后后不少护卫，程如意不仅心中纳闷儿是哪个贵人没事儿跑到这穷乡僻壤的地方。
她正纳闷儿，忽然听到护卫中有人喊道：“那里有人。”
谢珩果然被发现了，她屏住呼吸生怕呼吸重了被人察觉到。
护卫凑到谢珩跟前瞅了瞅，又跑回马车旁禀报。
“主子，路边躺着个少年郎，像是受了伤昏迷了！”
马车内传出一道儿慵懒的声音，“走吧，不要多管闲事。”
那侍卫尚未走开，他身后的那扇车帘便被一只半透明刺木香菊轻罗菱扇顶开一条缝隙，女子懒懒的声音问道：“慢着，将人带过来给我瞧瞧！”
两名护卫上前搀扶起谢珩，他此时昏沉沉的轻哼了几声。
车子内响起一声轻笑：“小郎君生的好生俊俏。”
说罢，车帘合上，年轻侍卫有些摸不清头脑，骑在马上的护卫冷喝道：“还不将人带上。”
程如意心中焦急如焚，不知该如何救下谢珩，瞧着对方的口气似乎是瞧上了谢珩的样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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