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不知道过了多久，云拂漪终于听到了车子熄火和车门被打开的声音。
紧接着有人解开了蒙在她眼前的布条，那个面具男彬彬有礼地微笑道：“欢迎二位来到第十一届实况逃脱游戏。”
刺眼的光争先恐后地灼烧着她的视网膜。
云拂漪眨了眨眼睛，适应着眼前的环境。
入目的场景显然和她想得有些不太一样。
按着云拂漪想象来，这里应该是一个废弃仓库，堆满了各种鼓鼓囊囊的麻袋，几个穷凶极恶的不法分子蹲在墙角抽烟，另一边蜷缩着嘤嘤哭泣的参赛者。
要是那两亿贝比也在这里就更好了。
那一瞬间，云拂漪甚至又在脑子里重新规划出了三种新的逃跑方式。
但很遗憾，面前的场景有些超出自己的认知。
高高悬起的穹顶悬挂着错落有致的水晶灯，红丝绒的窗帘从天花板垂下来，与之配套的同色的地毯，铺满了整座大厅，上面绣着漂亮的金丝花纹。
摆放整齐的沙发大约是真皮做的，云拂漪只在议员的办公室里见过这种真货。茶几上则摆满了精致的、香气四溢的小点心，盘子是看上去就很昂贵的定制瓷器。
云拂漪有一瞬间的愣神。
这里到底是上城还是下城？
下城会有这么漂亮、精致、昂贵的地方吗？
尽管这里也有不少富有的□□老大和寡头，但他们大多不会有这样好的品味。
更何况有些东西一看就是上城才能定制的精品。
面具男在他们的身后彬彬有礼地说：“游戏开始前，请你们在这里休息。房间已经为你们准备好了，沿着大厅走到尽头左拐，第一间和第二间。”
说完，他就离开了，大厅门随之缓缓地合上了。
程昶显然比她更容易就接受了这个不和谐的地方。
他大大咧咧地走过去，开始往嘴里炫点心：“我就说嘛，能出四千万贝比当奖金的人，肯定不会把休息场地设置得很寒酸。”
云拂漪无言地看了他一眼，开始四处打量。
这个大厅里装了很多摄像头，她看了一会儿，默默地估算着它们转动的频率和死角。
然后她走到窗边，拉开了窗帘。
窗帘后并不是什么美景，而是水泥砖墙。
云拂漪一连拉开了几幅窗帘，发现窗外都是被砌死的墙。
这是一座看上去华丽的牢笼。
这边，程昶已经炫完了点心，他走了过来，看了看外面的墙。
他还算镇定：“看来他们的准备措施挺齐全。”
云拂漪没有接他的茬，她检查了一下这个大厅，然后就打算往前走。
她想再到自己的房间里去看看。
程昶就跟着她走，但他已经开始和她保持了距离。
准确地来说，他在拐进走廊的第一间房间就停下来了。
云拂漪瞥了他一眼，本想提醒他是走廊尽头的第一间。
然后她就看见程昶深深地吸气，抬手，开始笃笃笃地敲门。
门开了。
门背后站着一个肌肉虬劲的壮汉，他目光阴暗地看向了程昶。
“干什么？”
程昶微笑道：“你好，请问你有没有在这里见过一个粉红色头发的小女孩？”
壮汉阴沉道：“没有。”
程昶继续微笑：“那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叫‘苏圆圆’的名字？”
壮汉继续阴沉道：“没有。”
程昶从善如流：“好的，谢谢。那打扰你了。”
他往后退了一步，打算去敲下一扇门，结果被壮汉一把揪住了衣领。
“什么意思？没头没脑地敲我的门，问我两个问题，就想把这事这么算了？”
程昶打着哈哈：“大哥，我是来找人的，不是故意打扰你。”
“就你这样的，在游戏里活不过开场的三分钟。”壮汉轻蔑道，“不如我现在给你一个痛快，省得你到赛场上受苦。”
在这里，游戏前的打斗、暗杀甚至是拉帮结派都并不少见。
甚至游戏玩家在一开始就会互相内斗，争取让自己在游戏里获得更大的胜算。
而这个规则，是被允许的。
程昶干巴巴地笑道：“这位大哥，那我还是宁愿在游戏里受苦。”
他说完，把求助的目光看向了云拂漪。
云拂漪看向了一边，假装看不见他。
这是他自己惹的烂摊子。
壮汉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看到云拂漪：“怎么？你女人？”
他哼笑了一声。
“你猜，她要是眼睁睁地看着你被打死，会不会后悔跟了你这么个男人？”
程昶闻言，果真换了一副表情。
他认真地思考了一下。
“你说得对，要是被她看到了，肯定会后悔的。”
云拂漪缓缓地打出了一个问号。
下一秒，程昶已经反手扣住了壮汉的手腕，狠狠地往下一压，趁着骨头发出清脆的响亮之前，他一脚下去，壮汉瞬间从门口被他踹进了门里。
程昶贴心地给他关上了门：“再次打扰了，真的非常感谢你的配合。”
然后，他走到了第二扇门前，打算继续敲门。
云拂漪站在不远处看他：“你就打算这么一扇一扇门敲过去？”
程昶有些无奈地耸了耸肩：“不然呢？我和这丫头有些主要矛盾，她听到我的声音不一定会开门。”
云拂漪没说话。
她抬起手，砸向了墙上的火灾报警器。
刺耳的声音响彻了整座大厅。
除了第一扇门，剩下的门纷纷打开了，无数颗脑袋探了出来。
“发生什么事了？”
程昶简直是目瞪口呆。
云拂漪语气平静：“一个地方，既然装修的细节都能做的很上城，那么具体的安全设施也会很上城。”
虽然她也不知道在下城这个没有消防部门的地方设立火灾报警器有什么必要，但她很欣赏这个设置——预防火灾，人人有责。
目瞪口呆的程昶终于反应过来，他在一众像蛏子一样探出来的脑袋之中揪住了那个粉红色的脑袋。
“苏圆圆！”
他中气十足地大吼。
粉红色头发女孩尖叫了起来：“程昶，你有病啊，你放开我的秀发！”
程昶冷笑一声：“秀发？我今天就让你知道秃头是怎么进化的！”
他气势汹汹地揪住了她，把她一整个从房间里拔了出来。
剩余的人目睹了这一幕，他们确认没有其他的动静之后，就再次关上了门。
世道炎凉，下城常态。
云拂漪当然也看到了那个两亿贝比，但她现在还不想过去打草惊蛇。
要是被这里的人知道他有一个上城执政官候选人孩子的身份，他今天就别想活着出去了。
她暗暗地记下了那个门牌号，随后便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前走。
她在走廊尽头站定，选了第一间房间，把第二间留给程昶。
哪想到她刚一拉开房门，程昶就跟着挤进了屋子里。
“不好意思，云朵朵，借你的地盘一用，我腾不开手开门了。”
这是实话，他两只手都在忙着制服手里那个炸毛小女孩，生怕她从他手里跑了。
云拂漪：“……”
她真的对别人家的家务事没有兴趣。
尤其是这个粉头发女孩还在对程昶又踢又打。
“你干什么啊！放开我！”
“我放开你？我当然要放开你！”程昶冷笑了一声，“我不放开你我怎么抽你！”
说完，他就豪情万丈地开始解腰间的皮带，解完了才发现自己还穿着女装，这是条装饰性的假皮带，他摘不下来。
苏圆圆趁机呲溜一声钻到了云拂漪的背后。
现在的她就像一条狗绳被握在主人手里的吉娃娃，突然就有了底气和勇气，再度对程昶大吼：“你有病吧！你穿成这样干什么啊！我都不想认识你！”
“你不用认识我！我今天就要打得你连我都认不出来！”
程昶放弃了皮带，他从房间的桌子边上抄起了一根鸡毛掸子，气势汹汹地走向了她。
但他最后还是在距离云拂漪一米五的地方停下了。
“你给我出来！”
“你有本事就过来！”
“你有本事就出来！”
“你先过来吧！”
兄妹俩像是一对吵架的狒狒，互相站在不可跨越的悬崖边嗷嗷嗷了十几个回合之后——
苏圆圆在这个时候突然想起了人类的语言：“等一下，这位……女士，你怎么在这？”
云拂漪的脸上还化着伪装，她看样子是纠结了很久才选了这个不怎么冒犯的称呼。
当然，这不是因为她很有教养，而是在下城，说错话的后果是很严重的。
云拂漪很高兴他们终于发现自己了：“有没有一种可能，这是我的房间？”
苏圆圆说：“我当然知道这是你的房间，但是你为什么会和他一起进来？”
她的脸上产生了一种顿悟的表情：“难道你们……”
云拂漪：“是的，他现在是我的孩子。”
苏圆圆继续顿悟：“在拍拖？”
苏圆圆：“……”
苏圆圆：“啊？”
云拂漪淡淡地瞟了一眼程昶，又淡淡地看了一眼苏圆圆：“兄妹？”
别说姓氏不一样，连长相都不一样。
程昶的脸带着一种极具攻击性的漂亮，至于苏圆圆，真就是人如其名，脸蛋上带着婴儿肥，虽然也长得好看，不过与其夸她美貌，夸她可爱更合适。
云拂漪怀疑她也是个未成年。
……她真的已经受够未成年了。
苏圆圆气鼓鼓地挺起胸膛：“未成年怎么啦？我很厉害的。”
云拂漪问：“有多厉害？”
苏圆圆卡壳：“……啊？”
云拂漪突然将她猛地掀翻在床上，一只手就扣住了她的两只手腕，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
“有多厉害？”
现在这不是一句提问，而是一句嘲讽。
苏圆圆涨红了脸，左右上下地死命挣扎都没能让云拂漪松开手。
她气鼓鼓地看向程昶：“你在看什么啊？你快来帮忙啊！”
程昶一脸无辜：“我打不过她。”
这是实话。
苏圆圆更气了：“……”
云拂漪还在问她：“你多大？”
苏圆圆扭过头，拒绝回答。
云拂漪于是收紧了桎梏，再问了一遍。
苏圆圆差点被她气哭：“……十五。”
云拂漪的手指还摁在她的颈动脉上，她平铺直叙：“撒谎。”
她能够通过脉搏判断一个人有没有撒谎。
苏圆圆瘪嘴：“……十个月之后。”
云拂漪：“……”
她松开了手。
要把两个未成年都救出去的难度有点大，毕竟执政官家的小孩今年也才十五岁。
啊，麻烦。
见云拂漪放开了她，苏圆圆立刻又跑到了程昶的身后。
然后她才气鼓鼓地说：“未成年怎么啦？我可是十岁的时候就能用清洁剂制作炸弹了。”
云拂漪挑眉。
她该说什么？这就是下城人刻在基因的本能吗？
总能够拥有在违法边缘大鹏展翅的天赋？
随后她又突然想起，下城没有法律这种玩意儿。
寡头和□□在这里割据着地盘，力量就是唯一的法律。
程昶非常赞同苏圆圆的说法：“那确实。她只会往自己家里埋炸弹，而你都能给家里节省一大笔买炸弹的费用了。”
苏圆圆：“……？”
他顿了一下。
接着继续气势汹汹道：“但这也不是你贸然跑过来参加游戏的理由！你知不知道这个游戏有多危险！还有你这么弱鸡，且不说你能不能抢到相关物资，你要怎么投掷你的炸弹！你一定会把它扔反的！”
他都已经联想到了那样的场景。
苏圆圆，享年十四岁零两个月，死因是把炸弹的安全扣扔出去了，把炸弹留下了。
……不忍直视。
“不用你管！我早就已经找到了搭档！”苏圆圆说，“他是个黑客天才，甚至可以精密地设定爆破时间。”
游戏的物资总是千奇百怪，连联网电脑、五金配件、改装机械的工具都一应俱全，他们一定会赢的。
云拂漪突然再度有了大事不妙的预感：“……他叫林渊？”
那位小少爷的档案上，好像记录过他擅长这类东西。
苏圆圆惊讶地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的？”
说完，她又觉得不对，急忙捂住了嘴。
云拂漪：“……”
头疼，问就是头疼。
“哼，少看不起未成年人了！”苏圆圆不服，“再说了，你要是真看不起未成年人，你干嘛跟程昶混在一起呢！”
程昶大叫：“苏圆圆！”
云拂漪看向了程昶：“年龄。”
程昶挠了挠脑袋：“我们这发展会不会太快了？”
云拂漪加重了语气：“年龄。”
程昶咳嗽一声：“二十。”
云拂漪沉默。
程昶放弃挣扎：“……六个月之后。”
他又急忙补充：“但不管怎样，我已经成年了。”
云拂漪冷笑了一声。
在年龄上吃大亏的程昶自知心虚，他揪住了苏圆圆：“走，回隔壁房间教训你！”
苏圆圆挣扎：“我不去！你放开我！要么你今天打死我拉倒，否则这个游戏我非参加不可！”
程昶说：“我不打死你，我打断你两条腿，这游戏不收残疾人，你知道吧？”
苏圆圆尖叫：“你敢打我，我的搭档马上就会来救我的！”
程昶冷笑：“他救你？那我就连他一起揍！”
云拂漪：“……”
她觉得有必要插手了。
执政官候选人家的小少爷可不是他们能动手揍的。
正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了颤巍巍的敲门声。
“里……里面的人听着，交出苏圆圆，否则，否则我就……”
他似乎卡壳了。
好半晌才想起来要接着说下去。
“否则我就在社交网站上公开你的浏览器记录。”
程昶：“……”
苏圆圆：“……”
云拂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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