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太皇太妃
一队四五十人的行宫仪仗正在匆匆忙忙的从殿前经过,铺着孔雀翎羽的宫轿正由八个瘦弱的轿夫抬着,内侍镣子举着凤仪掌扇冒雪低头迎风前进,最前边的一个内监最为紧张,不时还回过头大声呵斥,“走快些,陛下说了今夜必须送太皇太妃娘娘出宫去,晚了咱们都得受罪!”
领路的掌灯女使们速度迅速加快起来,抬不稳的官轿反而颠簸厉害,女官九月满脸不安,心想喊着轿夫慢些,可整个仪仗都清楚是皇帝下的圣旨,任谁吃了豹子胆也不敢和萧仁景作对,肃清太妃颤颤巍巍的将手从轿帘里伸出来握紧她的手,就像是落水时捉到的一根救命稻草,“快去求皇爷,让皇爷来救本宫,快去!”
九月有心无力,外头人看来是凤仪之昭的仪仗队伍,实则个个都是紧盯着她不让她去通风报信,毕竟如今各个都是把脑袋看的重,一条绳上的蚂蚱谁也逃不了。
萧晋燊伫立在宫门前,手指轻捻起细磨的烟叶低头用力按进烟锅里,瓷实后由裴力士用暗火点燃,微微一吸,吞云吐雾,太皇太妃行宫的仪仗正从远处极走来,风雪很大,他眯起眼睛来,试图在那堆人群里找出一两个熟人来。
“是陛下的旨意,听说是康王恼了他的火气。”裴力士顺着萧晋燊的目光望着肃清太妃的官轿,毕竟是皇爷的养母,总该有几分情面,“皇爷,是否去拦下来?”
锭铜烟枪在萧晋燊的手中微微一顿,烟锅里的星火忽明忽灭,他没有出声,想起那年嫡母病逝后肃清太妃特意给自己带了很多糖,一路牵着他的小手回了她的寝宫,让自己喊她母亲,喊她母后,最后,一路扶持他登上大宝。
其实肃清太皇太妃有自己嫡亲的儿子,出征时阵亡他乡,先帝怜她无儿,怜他无母,一时间成全了两个命运如此相似的人,争夺帝位时他是颗任由摆布的棋子,称帝后他是颗唯一依赖的棋子,即便没有血缘,萧晋燊也称她的母,尊为大行肃清太妃娘娘。
萧晋燊无奈的叹了口气,正当束手不管此事,仪仗队伍里的九月冲破人群带着必死的决心正在向自己奔来,她跌倒在雪地里擦出大块血迹,撕咬躲避着追上来的侍卫,冲出一条血路来,冲到了自己面前重重跪下,“皇爷,你救救太皇太妃吧,她只有你一个人可以依赖了”
后头追上来的侍卫们纷纷停住脚步,行进的仪仗队也跟着停了下来,大家都不敢轻举妄动,低着脑袋使劲使自己的耳朵听力敏锐起来,皇爷虽然早已隐居在后,可他是陛下的亲皇父,百行孝为先,皇爷倘若出声,自然有挽回之地。
裴力士正欲驱赶九月离开,锭铜烟杆一伸就见萧晋燊眼神示意退下,他望着仪仗的队伍不禁低头吸了一口,吐出几缕白烟后慢慢蹲了下去望着九月,“你道肃清太妃只有我依靠,那我也只有啊景依靠,该如何抉择,难不成弃吾亲儿选养母?”
“肃清太妃将皇爷视为己出,是真情真意的!”九月据理力争,丝毫没有半分畏惧,乌黑亮丽的眼眸望着萧晋燊有些迟疑的眼神,继而说道,“太妃娘娘心系先帝,不愿离宫,求皇爷为母尽孝,留下太妃娘娘吧”
这话乍一听倒是有些道理,萧晋燊想必那轿里头的人正坐立难安,也许正在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的祈求佛祖,他一想到这里深深吸了一口烟杆,有些失神。
成德三年,他还是个刚刚当政的皇帝,血气方刚要推行新政,保守派的官员固本守源,纷纷作病告假,萧晋燊坐在空无一人的朝堂之上,一时间挫败感袭来,恨的他摔了一桌的折子,这时他见到了先帝的肱骨之臣张闫祁走了进来,犹如一道明光照进他的心头。
那是肃清太妃亲自上府求的张闫祁来帮自己。
“母亲出宫去住的是和园,是个极好的地方,不会有任何不妥。”萧晋燊忽然低声道,烟杆青烟被吹过来落下来的白雪浸湿熄灭,冷的如同他嘴里说出来的话,“她帮我做了好些许事,可我如今不是皇帝,帮不了她。”
侍卫赶紧将被萧晋燊回答有些意外的九月拉下去台阶,她此时回过神来想起太妃娘娘吩咐自己的话,再一次挣脱了侍卫的束缚跪地恳求,“皇爷,太妃娘娘说,她还记得你说过的话,这辈子,你要护她余生,正如她领你回宫时,她说的要护你余生一样!”
九月满眼通红,她生来悲苦,四岁就被卖进宫里当浣衣女,十个手指头都被洗的失去知觉,若非是送衣时才遇上太妃娘娘的怜悯,她这辈子就侧底断送在黑暗的未来里,因为顾不得自己的命也要把太妃的未来保护好,报了恩情。
“哐当”一声,有玉碎的声音,萧晋燊意识到自己原是不小心摔了手里的烟杆,一改往日的嬉皮笑脸,神色庄重的望着九月,漠然的示意侍卫带她离去,漫天飞雪,仪仗队伍里每一个人都低着头,既然知道了结果,只有麻木不仁的继续前行。
裴力士低头捡起地上的锭铜烟杆拾了起来,玛瑙的烟嘴碎裂一小块的空缺,余下宫人都纷纷低头寻找,却怎样也找不回来了,只觉得雪越下越大,分不清玉和雪的区别,萧晋燊觉得所谓,就坐在殿外一直看着雪,看了一宿。
进屋去时,裴力士小心翼翼的将烟杆安置在桌面上,他本意是将有缺陷的一面烟嘴往外放,一不小心竟然露出了正对着耿辛,她没有说什么话,心里已经明白出了大事,让云华附耳过来,低声吩咐道,“让内务府再去定一把烟杆送来,选些好料子的”
萧晋燊看了一夜的雪也丝毫没有困意,他低头望着这张榻上的一个破角,年幼时他在这宫里头磕疼过脑袋大哭不止,肃清太妃特意牵着他的小手给他演了一遍小榻子不听过得用锤子敲回去讨他开心的戏,才敲出了这么一个破角,他思绪万千,轻轻的在榻上茶几写着比划,“啊景让母亲搬出宫去了。”
耿辛见他的字一停便是一怔,立马想要起身更衣去往乾光殿,又被他拉回了怀里,萧晋燊见窗外的雪已经停了,叹了一声,接着回过头露出一副与方才完全不同的痞子一笑,他的眼里闪过那一丝极为微妙的伤感,“遂了吾儿意吧,他心里也难受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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