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守孝
德如德文照例从学堂里放学归来，马倌尚未放下矮凳，闵氏已经急急忙忙的从府门口出来，手忙脚乱取下两人头上的玉簪步摇，再给别上两朵白花，“宫里的太皇太妃薨了，你们明日起暂时不用去学堂听书了…”
德如德文点了点头，虽然不知道疏远了好几层关系的太皇太后为何要府上也守孝，也都回到房间里，认真念起佛经来。
鎏心自从遇刺后就没有离开过静客，午膳用过后老太太派菖蒲来找她去祠堂。
“用过膳了么。”
老太太跪在祠堂里虔心参拜，手中是一串少见的佛珠，她站起来招呼鎏心过来，抬眼望向正中央的老太夫人画像，低沉道，“那是这家里的主母，扬州岩山秦洛氏。”
鎏心能明显从老太太肃穆的神情里看出对画中女子不一样尊敬态度。
“你曾祖母薨逝，返京不便，就在这里替她念三天斋，算是给她守孝了。”老太太说罢，就移步到近处一张官椅歇坐下。
菖蒲端来一杯暖茶，置于高脚茶几上，鎏心跪拜在蒲团上，静默的望着泛黄画像。
祠堂静静的，外头偶尔吹过来一阵带有花香儿的风，紫檀木香案上的博山炉飘起缕缕青烟，画中的洛秦氏长着一双美丽的桃花眼，脸上笑意，正在温柔的目视前方。
“祖母，她是你生母么。”
鎏心浅声说道。
菖蒲欲言又止，老太太阖上眼眸也慢慢张开，她那双好看的桃花眼早已褪去青春年华的光彩，变成饱经风霜的一双睿眸。
“我四岁那年，母亲就故了。”老太太抬眼看过去鎏心，望着她长的一双不被人察觉到桃花眼，语气苍老了许多，“她走的很难过，不敢松手，担忧我余生过得不好。”
老太太说的是画像女子还是齐侯府的老太夫人，鎏心不知道，眼前的祖母坐在那里，回首往事，浓浓的哀伤将她包裹起来。
“听闻你纵马逃离闹市，还是很害怕这个家是么…想来也是，有这么多秘密的东西你原是不知道，又全都涌进了大脑…你害怕是也是对的，毕竟我们没有坦诚相待……”
老太太说着就调整了姿势，按住菖蒲要阻拦的手，厉声说道，“菖蒲，咱们一辈子交交情，我有分寸，你不必替我拦着藏着。”
“那九瓣莲是岩山洛氏家徽，祖母是洛氏家族的人，这家人原是祖母的亲人后代。”鎏心将自己的最保守的想法先说了出来。
“你是个聪敏的孩子。”老太太一笑，并未反驳，手中那串佛珠也顺势放在几上。
“祖母做过杀人的买卖。”
“做过。”
“可有愧疚之事。”
“说来愧疚的大事并未有，小事倒是一堆，比如待你，还有你临月姑姑。”
鎏心听到这一句话时心中泛起有涟漪的波浪，有些事情并不需要打破沙锅问到底，而是点到即止，就可以明白对方的想法。
“那祖母也问你一件事，你可真心喜欢那南召的皇帝，舍弃生命般的喜欢。”
蒲团上的人微微一怔，半响，又轻轻的摇了摇头，“我愿他安好，愿为他舍弃生命，可是否真心喜欢，鎏心并不知道……”
老太太和菖蒲会心一笑，这傻孩子是坠入情网却不自知，眉间若蹙，说起心爱之人会担忧关心，分明不是亲情就是爱情。
“坐过来吧，你与那曾祖母从未说过一句话，只得过她一丁点儿赏赐，有心便足。”老太太扬手就叫她过来坐在对面的官椅上。
鎏心在宫中念书时就知道老太太和孝昌太皇太后婆媳关系一般，偶尔皇帝带侄辈去见跪安，裕国公府的都不怎么受到待见。
“说起来你祖父的原因，你祖母才落得婆媳不和的名声，都得怪他。”老太太把话家常中选择拉踩一下国公爷的存在。
“那母亲与孝安祖母不和，与孝昌祖母的不和也是因为父亲么？”门外迎面走来热闹不嫌事大的临云群主，牵着软糯糯的小明玉。
“总之一句话，都是你父亲的错。”老太太气势压人性子倔，一见到小明玉就连忙张手要抱，“我小外孙女快过来祖母这儿。”
临云郡主无奈叹了一口气，转眼就过去紧张的握住鎏心的手，“听说你在城外遇刺，可别乱走，待在家里最安全最可靠了。”
鎏心听见这句话就更加清楚此处就是祖母以前的家，又想起静客的九瓣莲，不免要问，“祖母，刺客是否与你有关联？”
“那刺客身上是普通莲纹图案，怎会与九瓣莲的相提并论。”鎏安身体康复，也出现在祠堂门口，将那日傅敏绘下来的图纹朝鎏心打开，细细数来若似四瓣莲花。
菖蒲这时觉得那图纹有些眼熟，慢慢回忆起来，低声附耳过去对着老太太低语。
“这屋子里都是一家子，不必如此小声说话。”老太太阐明心扉，叫了鎏安道，“菖蒲说她以前见过这图纹，在你父亲的卷宗里。”
“我那时替夫人来给王爷送暖手的炉，王爷的属官晏大人在述职，有名女子被杀害寺庙里，临死前咬破指头用血画下来一个图纹，我正好瞥了一眼卷宗，正是今日鎏安群王纸张上的的这个图纹。”
菖蒲说出事情的前因后果，临云当即就说要去找国公问问，国公正在昏睡被摇醒，想了许久，才说记不起来有这件事。
“去修书一份，喊你大伯父将卷宗调出来，再问问晏大人此事的结果。”老太太利索的安排事情，还不忘又损了国公一笔，“年纪大记忆不好，昨儿还说要逛整个扬州城。”
小明玉这时肚子饿，踮起脚尖就要试图去够香木案台的糖瓜果子，实在够不到，屁颠屁颠的跑过去抱着鎏心大腿，奶声奶气的道，“姐姐，我要吃果果、果果……”
鎏心捉了一把给她，可又想起来这供奉的东西也不知道放了多久，又要了回去，明玉偷偷就藏了一颗陈年酸葡萄在怀里。
府上的闵氏过来说预备的茶点已经好了，请各位移步花厅享用，小明玉在老太太怀里撒娇，吃饱喝足又去见国公爷问安。
“外祖父，小玉有好吃的就给你。”
小明玉想起来她还有颗藏在怀里的宝贝东西不舍得吃，变戏法似的攥在掌心，又爬到国公爷怀里，直接将葡萄塞进他嘴里。
那日的扬州城的老大夫们突然就感受到如同太医被皇帝召见的荣幸，充分热情地发挥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价值观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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