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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簪花


晨鼓响彻宫内大庭,初五乃圣墟祖皇帝诞辰,群官戴花北向立,手握玉篹,听到内监传令觐见,纷纷如鱼贯入,监国萧载年在东北角,正襟危坐,受命于天出行祭祖。

        宫内小监侍女,皆簪花。

        庆海也穿了身青绿公服,在东前门迎候着一辆官家马车,有一男一女下马来,他先是转身从伺候在侧的小监手里拿过来两朵杏花,说道,“今日祖皇帝诞辰,宫里人人簪花,两位若是不嫌弃,不如也簪上一朵。”

        “想不到南召还有如此雅兴?”男子率先说话,麻利的接过其中一朵就给女子簪上,见她倒没有生气取下来,往自己的耳朵簪上一朵,笑着道,“我这朵比神医好看多了。”

        白神医淡淡瞥了一眼,眸里似乎就有岁月流转,朝庆海开口说道,“请内监带路。”

        庆海深知北照蜀中神医是个冰冷的美人,自上次来已经是三年前的事,没想到性格还是冷淡漠然,身边的还是喋喋不休。

        “白神医,前边请。”庆海不敢耽搁,连忙为她带路,引到乾光殿前,再请她进到内屋里面,“陛下就在里面,请您进内探脉。”

        内殿的光线亮堂,隔窗依次朝外打开,仔细还能听见外头宫女们的玩闹声。

        萧仁景独坐东面中央,双手置于腿上,一身绛色履袍,通犀金玉带,头戴长翅乌纱帽,帽沿簪着一朵绯白相间的牡丹花。

        “陛下,这位是北照的神医,特意来看你的。”庆海的声音似乎一下子苍老了半个世纪,特意为他指了指眼前白神医,叹道,“她今儿也也簪花了,和陛下一个样子呢。”

        萧仁景有了点反应,黑眸动了动,高兴的拍了拍掌,转头又迷恋的望向窗外。

        宫人们端过来一张官帽椅,白神医坐上去,伸手为他诊脉,望闻问切,眼看萧仁景注意力分散,偶尔一只乌鸦也能吸引走大半的注意,便知显然智商和三岁孩童无异。

        白神医脸色一沉,忽然摸到了奇异的脉象,抬起冷眸再次望向萧仁景,半晌,对庆海道,“陛下如今,都吃些什么药?”

        “长白山人参,柏子仁,另配了两味赤灵芝鹿茸丸,用腊冬年收集的露水煎服。”庆海将药方如实说道,生怕遗漏半点信息。

        “如今请停掉这些,改以一味柏子仁入药即可,陛下的中药调理已经足够。”白神医收回看诊的手,眼神示意身边的徐淮安写下煎药的单子,“这药且喝两天,早晚不吃荤菜,明日来我自会再替天圣皇帝探脉。”

        两人就一并退了出去。

        庆海连忙跟着送出去,嘱咐两个戴花宫女陪送到后苑住下,不能有任何耽搁。

        徐淮安看着回去路上一脸沉思的白神医,大抵也猜测到什么,凑过去低低的说,“我徒儿的拧眉,都能把簪花拧走了…”

        “他的脉象好生奇怪。”

        白神医突然停下来,望着紧紧跟着的戴花宫女,正在一步步走上前,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劲,冷不丁的就被徐淮安捧起脸亲了一口,“我娘子可真好看,一点都不奇怪~”

        戴花宫女们听到这句话,纷纷垂眸相互一视,也不觉中放慢速度,没跟紧上去。

        “隔墙有耳,我的好神医别那么大声了哦。”徐淮安就像是一个温柔的夫君,为她扶正耳边的簪花,又道,“那些药对天圣皇帝的病毫无用处,要么太医院的傻,要么…?”

        两人相视一眼,心照不宣。

        这时蓦然出现一个穿着菱形卉子纹的着绯宫人,头戴一顶簪花濮头纱帽,珍珠玉靥,也慢慢的停下脚步,伫立在远处不动。

        她就是鎏心。

        “那是天圣皇帝的秀娥,想必白神医以前见过。”引路的宫人回过头来,请白神医和徐淮安上前,又道,“秀娥往日里厌恶华丽衣裳,与宫人们玩闹,便穿成了那般模样…”

        鎏心仿佛觉得眼前的白神医似曾相识,卢内人在侧恭敬道,“那年秀娥不小心从宫墙摔了下来,北照神医以针灸救了你一命。”

        “我能与她说一会儿话么?”

        她轻轻说着,目光落在白神医的佩玉上许久,一块精雕细琢的九瓣莲紫玉,祖母曾经说过,这是她的的家玉,闫楼的信物。

        宫女在御花园的凉亭中置宴,三人之间喝茶,鎏心颔首谢礼过后,就问,“我想知道,神医真的是来自于北照蜀中么?”

        “不是。”

        白神医浅浅道,望着眼前的鎏心,疏远的眼眸中并无亲近,正是她常年性格如此。

        徐淮安连忙打破僵局,故意凑了过去坐在鎏心身边,悄咪咪的说道,“鎏心,我跟你讲,皇帝的脉象有问题,你可得小心了…”

        鎏心有些怔住,似乎还没有能接受别人靠的她那么近,也没想到徐淮安这般自来熟,下意识的往后仰了仰身子保持距离。

        “?你伯父没告诉你我是谁?”

        徐淮安一脸茫然,从鎏心真的是一脸疑惑中得到非常明确的答案,白眼一翻,双手交叉置于胸前,就差没有口吐芬芳出来。

        “你认识我?”鎏心终于放下戒心,试探性的目光看向白神医那块九瓣莲紫玉,“我祖母是扬州洛氏,你是否也是洛氏族人…?”

        “我是扬州人,母亲是洛希。”

        白神医面色冷清的说道。

        鎏心顿时有些措手不及,未曾听说过祖母还有另外的一个女儿,想起祖母她未嫁入王府前曾经在扬州经商做买卖,也许是她的夫君亡故,后来才改嫁给祖父迁到京都。

        “天圣皇帝脉象时沉时弱,若非城府极深,就是无可救药,死亡近在咫尺。”

        白神医的话是没有感情的,仿佛对谁都是一副冰凉的样子,一双好看的玉眸也是淡淡的,寥寥数语已经透露出最关键的信息。

        徐淮安见谈话间有不少走动的戴花宫女,鬓贴珠钿,头戴的冠子缀满花朵,衣着男子样式的紫黑底圆领缺袴袍,如此频繁的添水换盏,还以为自己是正在国宴吃席呢。

        “耽搁多时,我们俩就不再叨扰秀娥了。”徐淮安借机和白神医起身告辞,又向鎏心压声说了句,“盛都危机重重,明日我俩出宫时你在东门前等,我们带你回去北照。”

        “我不回去。”

        鎏心躬身也回了一礼,说出的话就像是吃了秤砣一样的坚定,目送了两人。

        徐淮安还想再多说两句话,没想到白神医已经转身就走,也不知道为何自己的妻子都不跟着劝,只能服软,也跟着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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