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努力抱大腿的第63天
“小裴夫人,你大可放心。”李琎的语气依旧倨傲而轻佻,“另外也要相信某的眼光。”他的目光极其适宜的在皎皎身上随意来回扫了下,而后清了下嗓子,“某只是恰好路过罢了。”
“不管你在心头幻想了多少英雄救美的美好画面。”李琎一挑眉,“某真的不是特地来救你的。”摇着手间的画扇,李琎认真的表情比珍珠还真,“绝不可能是你想的那样。”他的尾音收的异常决绝,几乎没给皎皎接话的机会。
皎皎:“?”
有病?
她撑着虚弱的身子环顾了下四周,脚踝处清晰的痛觉让她后知后觉地回想起方才一路踉跄进这桃花林的情景。
很大的园子里植满了桃树,四处枝桠交横,乱花缭乱迷人眼,用来捉迷藏是再好不过了。
怎的就被李琎轻飘飘地说成了恰好,路过?
心间泛起一阵寒意,激动的心跳尚平复未多久的皎皎不禁再度警惕起来,她神色拘谨,不禁开始打量起李琎来。
李琎的确是面若冠玉,风仪堂堂。
他的眉眼很是深邃,鼻梁高挺,琉璃一般清透的琥珀色瞳孔让皎皎不禁怀疑他或许有几分胡人的血脉。碧珀色的襕衫,上面暗绣的是很常见的仙鹤纹路,穿在他身上很是生辉夺目。配上他那疏离而倨傲的目光,以及嘴角若有似无的笑意,怎么遭也是个清冷贵公子的形象。
如果李琎不说话,或者没有生嘴。
皎皎觉得,他看起来约莫能是个正人君子的入门级别,但是那张五官俊秀的脸看起来甚是风流,实然是有些出戏。
“你见过我?”半挑起的眉毛,干净利落的下颌线,李琎的漫不经心展露无疑。
皎皎对李琎突如其来的问话有些百思不解。
清了下嗓子,李琎挑眉看向皎皎,“那你一直看着我干什么?”
更让皎皎措手不及的是,下一刻,李琎再度蹲身下来,大手一伸抵在了皎皎背靠的树干上,将她半桎在了臂下,却与她拉开了甚大一段距离的身位。
李琎笃定,她不敢躲,因为旁边就是飘着桃花瓣,泛着圈圈涟漪的深潭。
他方才便放言了,若是掉下去,只会看着她挣扎溺死,绝不会救。
咫尺之间,李琎的琥珀色瞳孔里有柔光在流转,皎皎看起来却无半分温柔在其中氤氲,反倒是可以从中读出侵虐的危险气息。
他的手掌轻轻地摩挲着粗糙地树干,缓缓向皎皎耳边移下。李琎的手愈近一分,空气中弥漫着的龙涎香便在皎皎的鼻息底萦缭地浓厚一分。
李琎故意手抖,他指尖滑过皎皎快要滴出血来的小巧耳垂时,见她整个人先是剧烈地颤抖了下,脑袋很快朝潭水一侧偏去,远离始作俑者。最后却是愣住了,怔怔地看着他。
几乎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李琎想,方才是自己言之过早了。
她是很有趣的。
至少目前李琎还未遇见过弹指间便能有这般多表情变化的女子。
还有些可爱。
“我没看你。”皎皎说话的声音很低很弱,简短四字却是因难抑的咳嗽,说的断断续续。
“哦?那是谁在看我?”李琎整个人朝皎皎靠的更拢了些,浓馥的龙涎香气铺天盖地地朝皎皎袭来,“我猜是光顾着跑不看路,撞晕在木桩上的小兔子。”
晓得李琎是在揶揄自己,皎皎抿着唇,柳眉倒横。
“你不看我,你晓得我是在看你?”要点脸面吗?
皎皎却是生生将后半句凝固在了嘴边。
“强词夺理!”
李琎登时便松开了对皎皎的桎梏,她却从他刻意抿紧的唇间读出了他掖藏的笑意。
皎皎:“?”
李琎这人的反应她大多觉得是莫名其妙,但是他说的便是玩笑话也会恰到分寸处,热络起来半分不会让人觉得不适,反倒会反馈很强的熟悉感。
李琎的笑脸再次闯入了皎皎的眸中,陡然便激起了圈圈涟漪。
“我瞧你这反应倒像是认识我。或者说是见过我的。”李琎的语音低沉了几分。
“认识!”皎皎吃力地挑眉回应李琎。
嘴角勾起一丝满意的笑容,李琎微微点了下头,“展开说说?”
“是挺有名的,但也没至于到全长安的女郎都认识的地步吧。”话末,她还不忘将李琎用来嘲讽她的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他了,“郎君也挺自信的哦?”咳嗽隐隐作祟,皎皎硬生给憋了下去。
李琎本以为皎皎是会顺着他亲手铺的楼梯踩下去,可是他这一番话却是害他觉得够呛。
淡淡上扬的嘴角微微抽动,李琎的笑意慢慢散去,“再问你一遍,你方才为何一直看着我。”他竟饶有兴趣地说起了当朝的律法,“我可以有充分的理由怀疑你对皇子蓄意不良。”
皎皎:“”
蓄意不良?
皎皎别过头,移开自己与李琎带着几分审视的锐利目光交接,莹白的脸上凝出两抹淡红,睫毛不淡定地颤了几下。
若真要论断,那么在心头为他默默地评了个清冷贵公子,但又觉得不合适给否了这事算吗?
李琎的情绪全然是写在脸上的,并且变化得极快。这话若是说出口,皎皎生怕他刹那间便会将自己像抓兔儿一样拎起,然后毫不犹豫地丢进一旁的潭水里,兴许还会‘大发慈悲’给她再添补几块大石头。
还是与他解释,毕竟现下若是安全要走出这片桃林,兴许还要得他的庇护。
沉吟了半晌,皎皎腹中已然全然稿备,但甫一对上李琎那双明净而目光锐利地能看出一切破绽的眼,她登时便像泄了气的糖人一般,怂了。
垂下头避开与李琎的目光对视,“我我”皎皎嗫喏了半晌也未将话说出口。
“别说,我懂。”李琎抚了下额角,极其自恋地夸耀到,“长安城内光是被本王知晓得,遭某这盛世俊颜折服的贵女就不下能誊满一篇《上林赋》的篇幅,但是吧,这能让我多看一眼的”李琎是时收住了话音。
“你赢了,你算是第一个。”他一字一顿到。
听他满满自以为豪的语气,彷佛是在宣扬什么了不得地罕见奖励。
皎皎:“?”
李琎的话,皎皎听起来怎么像,勉为其难便给你颁个允许你爱慕我的特权了。
皎皎觉得,这福气,不要也罢。
但她始终始料未及,李琎接下来的话更是让她惊讶,感觉是有一道天雷在头顶轰隆,直劈地人外焦里嫩。
用手肘抵了下皎皎的手臂,李琎饶有兴趣地笑看着她,“你说,小裴夫人。你这费尽心思,不惜演了出苦肉计来让我知道你倾慕于我,你的心意我是收到了,但是吧”
李琎清‘嘶’了一声,“你家郎君若是晓得了怎么办。”
他晓得异常灿烂,皎皎看起来却十分刺眼。
李琎看得出来皎皎是想骂她,从她紧握地双拳估摸地出,早便是蓄势待发了。
算了,不再闹她了。
李琎归束起自己轻浮的举止,他其实有些疑惑。
不知道皎皎是在提防还是忌惮自己皇子的身份所以,所以有所隐瞒一些答案。他想知道,但迫切着去直接问定是不妥的。
李进突然想起了年幼住在宫里的时候,那是薛妃方在圣前求恩情,让圣人下旨将他送至了她的膝下。
薛妃送他的第一件见面礼便是一只皮毛光滑的雪白小兔儿。
不知是畏怯还是讨厌自己,兔儿从来不喜欢待在他的怀中,即便他为它准备了精致温暖的窝以及日例的鲜草。
黑眸间有微弱的失落一闪而过,李琎垂眸,隔着薄薄的袖襟摩挲着手上的疤痕,都是兔儿为了挣脱他的怀抱留下的。
所以,天时地利人和一样也不能少,当循循渐进。
可李琎却不能确定自己有这个耐心。
深吸了一口气,李琎倨傲的目光看向皎皎,他半开玩笑地说到,“可是我见过你。”
只见皎皎冷嘁一声,毫不在意地回复到,“今日一见,皇子怕要刻在心底好些年吧,我可消受不起。”夭寿!
听见皎皎的话音里依旧参杂着很浓郁的呛人火药味,李琎不禁有些懊悔,方才兴许是自己未拿捏好分寸了,太过了些。
思量了片刻,李琎唇瓣翕动半天也不知道怎么开口。
“好久不见。”
“这难道不是你第一次见我?”似乎是用支撑着的最后一口气说出的话,说话后皎皎睫毛轻颤了几下便有歪着头缓缓合上了眼,像是沉沉睡过去了一般。
哎
李琎垂下眸看向她,落在他微蹙眉峰上的柔和光线让他看起来温柔了不少。
怎么算没见过呢。
若真要论,在李琎的记忆中,已然四次了。
她所有的,他都知道。
不过这次倒是算正式的会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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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带掐劲腰,李琎的背影看起来孤拔而欣长,阳光在他身后倾斜洒下,在他的周身渡了层朦胧而温暖的光影,肩头上沾染星星点点的桃花瓣却是平添了几分落寞。
光暗交接处,李琎又是逆着光芒侧对着皎皎。
像是做了一场很沉的梦醒来,双眼惺忪朦胧的她很难看清楚他现在是如何的神态,却能隐隐约约地感受到一双目光沉静而明亮的眼睛正在凝着自己。
是然。
李琎的余光其实一直在观察皎皎的反应,他的眼力是极好的,两人虽是隔着几个身位的距离,但却清晰地观察到她如蝶羽化扇半的睫毛一直扑乱闪烁个不停,眼眶红红而湿润。
他突然想起。
伽蓝山下初遇她那次。
许是被看起来便不好惹的镜玄给恶狠狠地吓了一遭,病怏怏的小哭包一张小脸近纸色,如巫山云雨般灵动的点漆水眸比怀中的兔儿还要红,却是将兔儿护得甚紧,目光执拗而坚定。
可是,饶是那个时候李琎被伤中要害,他仍是觉得,在这云雾缭绕蒙蒙的山间,明明她都是在风雨中飘摇不稳的菟丝花,尚且自顾不暇,却想庇护比自己更弱小的存在。
伽蓝山下的过去,在李琎的脑海中已然不算太鲜活了,但那个撑着十二骨油纸伞手怀兔儿的女郎却是记得很清楚。
幸得江南水土养人,比起往日似乎风一吹都能被刮走的瘦弱娇娇女,她是圆润丰腴了些,瞧着是愈发的水灵生辉。似乎也成长了甚多,在那能吃人的幽深门庭里,也愈发能从容应对了。
一声几乎不能被听察到的轻叹,思及此,李琎只能觉得是愈发遗憾了。
是很可惜了。
但是
但是,从来都只有他不想要的,没有他得不到的。
目光一凛,李琎薄唇微抿,眼尾挑起的明亮的黑眸微微眯起,面上的神色有些复杂,他是在与自己较劲。
毕竟。
李琎幽深如海的眸子里一直藏着一把无形的天平,在他眼下,万事万物包括命里所谓的馈赠都是明码标价的。
所以,他并不确定。
小兔子具有足够的价值值得他去悖逆。
一阵阵刺耳的抓挠声将李琎从思绪中抽离出来。
李琎转身去看向皎皎。
这时,他才注意到。
皎皎放在树根上用以撑靠身体的手似乎有要将指甲嵌入其中的趋势,方才有些发白的小脸上不知何时爬上了醉人的红云,脸颊边黄豆大小的汗珠子不停地沿着下颌往下流,碎发湿濡。而她纤长白净的脖颈一直保持着一个紧张的状态,目光也略显涣散。同时,另一只手也不停地抓扯着衣襟。
李琎不禁蹙起了剑眉,清隽的面庞上泛起几丝疑色。
就算自己暗地作恶多端,朝中也有不少文臣弹劾,但也实属未至便是单说一个名字便有夜半止儿啼哭的神奇效果吧。
况且,还是如她这般后知后觉地。
李琎不禁四周环视了下。
难不成是镜玄那小子闯了进来,却怕被自己训话躲在了暗处。
嗯李琎抚上了下巴,是该与他提醒一番了。
黑沉着脸,确实吓人得紧,还不招小娘子喜欢。
想着,李琎松开自己绷起的脸,扯了扯嘴角,牵起一丝笑来。
“热好热”
虚弱的翕动着樱桃口,皎皎脸上汗水涔涔,她气若游丝地含糊着话。
见皎皎如此,李琎嘴角清清浅浅的笑意荡然无存,他幽深如海的眸子有诧异的光芒在泛动,耳边突然响起了与和罗分离之际他禀报的话。
“当时那个蜂人正在追逐齐国公府的小夫人”
那么现在便只有一个可能。
李琎蹲下身去,微凉的手背触碰了下皎皎的脸蛋,很烫,是很灼人的热度。
她中毒了。
更要命的是,兴许还是蛊毒。
额角突然跳动了起来,李琎陡然脸色一变,桀骜的眉宇间掖藏的冷意全然释了出来。
此事怕不止是将滇南巫师放在他府中行巫术陷害那么简单了。
但后头指使的到底是什么人,竟生敢如此大胆对齐国公世子的小夫人大动凶手,并且还专门择在了马球会当日,明晃晃地在他府内。
李琎心中闪过一丝焦虑,必然要做长远的顾虑和打算了,他觑了一眼体力不支再度昏厥过去的皎皎,五指朝手心用力收拢后却是又松开了来。
而今自己虽是奉了圣人的旨意入主工部,但根基不稳,里面亦是有太子的亲信多加为难,千万双眼睛和天罗地网的算计都在暗处蓄势待发,倘若此事闹大了,朝堂上太子党的朝臣自是少不了往紫宸殿递罢黜他的折子。
到时候,母妃薛妃娘娘哪里又少不了施压责难。
当真是很棘手的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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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罗的轻功很是了得,他一跃上了最高的桃树,锁定了李琎的位置后,轻盈地踩着交错的枝桠一路过去,唯余花瓣阵阵。
“郎君。”和罗点地站稳,很快便抱拳在胸前,向李琎行礼。
“我在这里。”
身后响起一阵熟悉的清咳,和罗抬起眉来才发现自己是朝错了向,自己正对着的是齐国公府那小夫人。
“呃”和罗有些尴尬,目光只是在皎皎面上蜻蜓点水了一下便收了回去。
“郎君,又出事了。”和罗战战兢兢地说到,自他的语气里听得出他的迫切。
“又怎么了。”李琎揉了揉自己突泛酸胀的眉头。
和罗的面上有些难为情的神色,“就是就是”他回看了身后的皎皎一眼。
“别啰嗦。”李琎稍微提高了音量,他看了一眼皎皎,“不用在意她,她不算别的人。”
和罗颔首,他正声回复到,“沈尚书家的沈二公子和和和那个裴氏女在客院厮混,被人撞破了。”他很是为难地开口到,“是那个裴氏女用了平康坊女子爱用的那种药得的手。”
“裴氏女?你说是”李琎微眯着眼思量了一下,“你说的是想染指白玉无极那个?”他嘴角勾起一丝戏谑,“裴家开朝一来,满门清誉,却未想还是出老鼠屎了。”面色极尽嘲讽。
“你在紧张什么。”李琎反问。
和罗抿了下唇,“丹阳郡主却想保这个裴氏女。”
“另外,属下查到。”他压低了声音,“小裴夫人遭害这一件事,与那个裴氏女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一丝冷意从李琎眼底划过。
他抬起眼帘,冷声吩咐到,“去!把白玉无极给我找来。”
“还有这沈二出行的时候不是爱在身边撇些武艺高强的护卫吗?全给我捉了丢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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