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询问

稳稳接住元结绿的山岚忽然悟了。

        这些天的修炼及夹杂于其中的体能训练并非毫无用处，现在正好派上用场，要是在过去，以她那瘦弱的小身板可扛不起一米八三的壮汉。

        她喊了好几声“元先生”，却不见元结绿有半点反应，她意识到事情不太对，忙将人打横抱起，一路小跑着送回了他房间。

        将他在床上放好后，山岚握住他的右手，放出灵力检查他的身体状况。

        此法虽没有大夫看得专业，至少能找到问题在哪儿。

        检查结束时，她意识到——事情恐怕有些严重。

        元结绿体内的灵力竟已呈现枯竭之势，若继续保持这个势头，不出几天，他就会有性命之忧。

        之前公主卫队要对他们下手，他护着她逃跑的那一回，他将灵力尽数耗尽，也只是可能会伤到身体，绝没到这种程度。短短几天时间，怎么会……

        看着元结绿眼底不知何时出现的浓重乌青，山岚轻轻“啧”了一声。

        难道说，近段时间以来，这家伙一直在勉强自己吗？

        山岚也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该如何处理还真有些拿不准。按理说，要是能及时补充灵力，多少能起到一些缓解的作用？

        问题在于，现在喊元结绿，他仍然没有任何反应，更不可能自己爬起来引气入体了。

        山岚瞥了眼床上昏迷不醒的人，干脆拉过他的右手，屏气凝神，将自己体内存有的灵力输了进去。

        她的灵力于元结绿经脉中游走时，她更清楚地感受到了他不大好的身体状况，心里忽然就变得有些不是滋味。

        晃神之际，元结绿的身体在他意识尚未恢复的情况下，突然开始疯狂吸收山岚体内的灵力，就像是渴极了的人不管不顾往口中灌水一般。

        待她意识到事情不对想要挣脱，身体却疲软无力，完全不听使唤。

        挣扎了三次都没能成功，山岚有些自暴自弃地想着，等她灵力耗尽，应该就能结束了。只可惜她还是太弱，就算把全部的灵力分给元结绿，也弥补不了太多。

        山岚的灵力即将用完只剩下一成左右时，元结绿忽地睁开双眼，一下就将她的手推了出去，靠物理上的隔断结束了二人间的灵力传输。

        许是因为刚醒，他还有些发懵，看了山岚好一会儿才猜到可能是发生了什么，忙开口向她道谢：“方才……多谢姑娘相救。”

        他的声音比平时更轻些，还有些沙哑，显出了些许的无力感。

        “元先生客气了。”山岚摆摆手：“我看你似乎极需要好好休息、调理身体，接下来的这段时间，需要费神的事儿你就别做了，交给我。”

        元结绿刚要开口，她看他表情不对，又插了一句：“您要是想说质疑我能力的话呢，还是别开金口了，伤自尊呢。”

        “不是。”元结绿摇了摇头：“姑娘本只是天资稍差，却很努力。如今姑娘的天资远胜于常人，能力自然也是如此。我是想说，如今处于特殊时期……”

        山岚猜到他要说什么，干脆地做了打断：“特殊时期更需要好好休息。元先生，你可是我们这一行的主心骨，你要是倒下了，我们也就离完蛋不远了。”

        她还曾经想过，要是自己在杀鬼王的路上提前翘辫子了，元结绿还可以接过除鬼王的大旗。

        想到这里，山岚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之前她似乎反复听人强调，只有公主殿下才能诛杀鬼王？那她希望元结绿接棒的想法，岂不是不能实现了？

        心中的疑惑实在太多，又不放心元结绿一个人待着，山岚干脆从屋角搬来小墩子坐在床边，闲话家常般和他聊了起来：“虽然我已经问过很多次了，但还是想再确认一下。斩杀鬼王的，只能是公主殿下，不能是别人？”

        她专门换了“公主殿下”这一说法，而不是说自己。

        元结绿点点头：“是的。”

        “可公主殿下都把我召唤出来想要偷梁换柱了，说明也不一定就得是本人吧？”山岚托着下巴思忖着开口道：“难道之前有人尝试过还失败了不成？”

        这个问题把元结绿给难住了。片刻后，他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此前确实从未有继任者以外的人试过斩杀鬼王，姑娘的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

        山岚眯了眯眼睛：“那好，我换一个元先生一定能答得上来的问题。山洛陛下把你安排到我身边，到底有什么任务？”

        这个问题也困扰她好些日子了。之前元结绿倒是给她说明过一部分，但那一套帮助她的说法只能用到她斩杀鬼王为止，不论最后她成功与否，总该有些后续。

        她有预感，后面的事情，他没有告诉她。

        哪怕是现在，他都没有直接开口作答，而是看着自己的手，保持了好长一段时间的沉默。

        “当然如果元先生不能回答这个问题的话我也不会……”

        “可以的。”

        山岚安静下来，只是看着他。

        “陛下让我指导姑娘，直到姑娘通过试炼那日。试炼若是成功，必有重赏，若是失败……”元结绿的声音微不可察地停了一下：“就由我代替姑娘完成未竟之事，而我……将成为新的继任者。”

        山岚忍不住“哇哦”了一声，好像知道他为什么不愿意说了。这话说出口，总觉得有点咒她死的意思，可能会伤感情。

        还好她并不在意。

        她向着元结绿笑笑：“陛下这想法不错，倒是难得的和我心意相通，如果真到了那一日的话，后面的一切就拜托元先生了。人嘛，就是要勇于尝试。”

        “姑娘……”

        元结绿眉头微蹙，像是不赞同她的话，他还没来得及把意思表达完，山岚忽然凑近他几步，用不传六耳的声音小心翼翼地道：“元先生，您老实告诉我，你想不想当继承者，坐上那个位置？”

        成为继任者后的下一步就是登上皇位，这是很明了的事儿。

        山岚想得很简单，那位公主殿下肯定不是合适的继位人选，现在的她虽然在把名声往自己身上引，但也只是因为方便，她不觉得自己有资格成为国君。也许，她该看看存不存在合适的人选，比如元结绿？

        元结绿一怔：“姑娘……下次别说这种话了。”

        山岚轻笑一声：“您先别恼，反正这里也不会有人偷听我们说话，你就给我个准话，老老实实告诉我两个问题。第一个，你想不想。第二个，你觉得自己行不行。”

        元结绿的目光落到了另一边的墙上。就在山岚以为他不会开口的时侯，他说话了。

        “很遗憾地告诉姑娘，两个问题，我都不知道答案。”

        山岚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那就是有门儿。

        她就是觉得元结绿很配，却不清楚这种信心从何而来。也许是因为皇帝能选中他，也许是因为南城官吏对他毕恭毕敬的那种态度，也有可能是因为石城信他的自己人太多了？

        元结绿没作答，山岚只是在心底想想，所以屋外传来的一声“他能！”就显得格外突兀。

        一听这中气十足的声音，山岚就知道是言老来了。她看着缓步走进屋内的言老，礼貌询问道：“言老先生偷听到了几句啊？”

        山岚满脸写着“相信”二字。

        言老清咳了两声：“只有最后一句。不知我能不能和姑娘谈上几句？”

        “当然可以。”山岚站起身跟着他就出去了。

        她走得干脆利落，屋内一下就没了人声，元结绿一掀被子正要爬起来时，她从门口探出半颗脑袋，声音悠悠地飘了过来：“给我好好休息。”

        他下意识把被子盖了回去，直到山岚彻底离开，都没再动一下。

        连着拒绝了几次言老要自己上座的邀请后，山岚随便找了条椅子坐下，开门见山便问：“言老先生想同我说什么？”

        言老笑笑：“我想同姑娘聊一聊元大人，不知姑娘是否有兴趣。”

        “那可太好了，洗耳恭听，您说吧。”山岚将双手放到膝上，端正了一下坐姿，摆出极严肃的架势。

        言老长叹出一口气：“元大人年纪尚幼的时候，我便已经认识他了。元家世代忠良，却遭奸人陷害，元老爷与夫人都死在狱中，唯有元大人有贵人相助才逃过一劫。他那时年幼，不知发生了什么，却下定决心要重振元家，自彼时便勤勉刻苦，直至今日。后来元大人得知当年真相，再不提重振元家，只想护一方百姓，却被陛下一道圣旨召入朝中为官，元家的污名随后也被洗清。”

        山岚一怔，倒没想到元结绿的过去是这样的：“那……言老先生特意将我找来，是有什么话儿要嘱咐我吗？”

        言老点点头：“元大人长大后，我还与他见过一次，就是在石城遇上的。那时石城遭了灾，朝廷拨来的赈灾款与物资却被扣押，那时元大人还未入朝，就带着我们一群人把那些东西抢劫……啊不，拿回来了。那个时候，元先生就曾勉强过自己，所以我希望，这次姑娘能照顾好他。”

        山岚一口就答应下来：“放心好了言老先生，我这次会让他连门都出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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