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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16章


黎滢歪着脑袋,取下另一只耳环,“是哪两个字?”

        苏见青说:“我见青山多妩媚。”

        黎滢恍然大悟地“啊”了一声:“见青啊,我还在想是亲戚的亲,还是钦差的钦。”

        苏见青不好意思地笑了下:“我的口音只有在说台词的时候才会注意纠正。”

        黎滢笑问:“你是哪儿的口音。”

        “江苏。”

        “这巧了啊,咱这剧导演也是江苏的。”黎滢一边说一边回头喊了一下某个工作人员,“欸小杨,看见陈导没?我抓住一个他老乡。”

        两人这一来二去,祁正寒站在旁边愣是没插上话。他抬手顺了一下苏见青的碎发,哂了一声:“看来也不用我介绍了。你自己跟她说吧,我出去抽根烟。”

        男人的手贴在她的后颈,递来他温暖的体温,苏见青抬头看他。

        祁正寒的视线又转向黎滢,声提高了些,玩笑说:“你当心被她刺,这小孩儿嘴可毒。”

        黎滢惊讶说:“真的假的,看不出来啊。”

        见青也回看她,笑说:“是假的,我才不会数落女孩子。”

        推门的声音响起,室外的亮光透进来一束,堪堪笼住苏见青。

        祁正寒关门前看着苏见青的背影,随着光亮的湮灭而如谢幕般、一点一点归于阴影,而后闷闷的一声咚,耳侧只剩剧场外的嘈杂人声。

        夜晚寒冻,祁正寒走到剧场廊间,看玻璃外面的雪。

        他其实没有必要出来,确实也是烟瘾犯了。找个由头歇会儿。

        有一些小演员过来惊喜地和他打招呼,叫他祁先生,是他不太熟悉的脸,更不要说记得名字,但他礼貌点头答应。

        有一些女人会注目于他。他有时也会看回去,不过并没有中意的长相。漂亮的女人多,耐看的少。身材好的多,气质迷人的少。

        有人过来问能不能加微信,他微微摆手拒绝。

        人聚人散,十分钟不到,这里又变空旷。再过五分钟,苏见青出来,她手里拿着黎滢送给她的一个胸针。是这出话剧的纪念品。

        黎滢换上私服,走在见青的身边,手搭在她的肩膀,看来关系很是融洽。

        祁正寒见苏见青一直在低头研究那枚胸针,看起来喜欢的很,他凑过去看了看,实诚地问了句:“这东西有什么用处?”

        黎滢说:“你不明白纪念品的意义。”

        苏见青道:“见物如见人,对吗?”

        黎滢欣然:“祁总,快跟你姑娘学学说话。”

        祁正寒看向苏见青,漫不经心笑了下:“行啊,合起伙来挤兑我。”

        苏见青也笑着,她把胸针放到口袋里,挽着祁正寒的胳膊,与黎滢道别。

        -

        回程的车上,苏见青搜索了一下黎滢的爸爸黎郁山,一个没有任何搜索关联词的、带颜色的名字。不能惹,情理之中。

        她关掉手机,转而和他聊今天的话剧,祁正寒答得没什么情绪。

        车内又恢复沉静。苏见青身上沾上一层化妆室里浓烈的香水气味,很快,这气味又将车厢填满,显得气氛沉甸。

        他忽然开口问了一句:“你不是她的粉丝吧?”

        这一刹,恐惧感油然而生,苏见青顿时手脚发麻如坐针毡,眼皮沉重地无法掀动,一时间忘了答话,再想办法圆就显得刻意,于是她最终淡淡说了句:“合个影怎么了?”

        “怎么了?”他一边开车,一边偏过头来看她,语气略重,“我说什么了?”

        苏见青看着他冷峻的侧脸:“你在生气。”

        “没有。”他否认,唇线抿着。

        已经很晚,加上她的住处偏僻,街道上已经没有太多的车,因此他的车开得很快,霓虹晃眼,刺着她的眼睛。直直地盯了他许久,苏见青温吞的声音响起:“祁正寒,你要不要把车子在旁边停一下。”

        “嗯?”他看过来一眼。

        “我想想看怎么哄你。”

        他哂笑,一副戏谑的语气:“我开回家,你好好哄我。”

        她听懂他的弦外之音:“不好,你说把我养胖,怎么能这么快就反悔?”

        祁正寒哑然失笑。

        “正寒。”她低唤他的名字,身子几乎整个侧过来朝向他。眼波里的求和意味变重许多,“别不高兴,好吗?”

        手被她的暖意包裹,很快就跌入温存。祁正寒抽出被她攥着的指,抬起手来刮了一下她的脸颊,说:“我跟你能有什么不高兴。”

        她温柔一笑:“你最好。”

        苏见青从没有对人撒过娇,这件事做起来果然很诡异,但看起来又很受用,哪怕她技巧拙劣。

        没有任何一个男人不沾点大男子主义,苏见青深信不疑。

        送她回到家中,将近一个小时的车程也嫌独处不够,祁正寒将车停稳后,松开安全带,越过中控台过来亲吻她。

        苏见青闭上眼睛预备迎合,又听见他说了一句:“试试耳朵?”

        “什么。”

        她还没有反应过来,下一秒,耳垂被湿热的唇含住。全身的骨头变软,她缩在他的怀中。发出抵抗又欲拒还迎的轻哼。

        电台适时播放到一首粤语老歌。徘徊在似苦又甜之间,望不穿这暧昧的眼。

        缱绻温吞的女声,是糖果半融化的稠液,滚落唇上。她被甜蜜的茧包裹,一层一层,一道一道。

        车内开了一盏明黄的灯,苏见青撑开眼皮,偷偷看他沉迷于她的神色。

        祁正寒闭着眼,距离近到让她看到他的眼皮上很淡的青薄筋脉,光染了他的睫,如同在那尾端开出一朵细小的花。

        男人滚烫的鼻息落在她的颈间,爱欲在攀升。他身上沾了烟草的气味,像苦茶。

        痒且难耐的触感,令她雪白的耳朵至脸颊瞬间变得滚烫。唇舌绕到她的耳后,舌尖抵住那一片皎洁,像一滴水轻轻划过,开始流淌。

        流过她的耳后,她的脖颈,她的锁骨。

        苏见青紧紧地攥着他的小臂,她抑制着,但他们距离这样近,他必定能够听见,她喉咙里溢出的那一丝浅吟。

        非常奇特的感觉。他随随便便的试一试,就抓住她的一处命门。

        一滴水,也让她沉溺。

        “闭眼。”

        “……”

        像是教训,他很用力地封住她的唇。而后慢条斯理地裹挟,入侵,吞噬。游刃有余,他很会亲。苏见青舌头都发麻。

        十分钟左右,他的手机屏幕亮起。他将手机调成静音,因此没有听到来电的声音,但很刺眼的一道光,让苏见青掀起眼皮。她用肘轻抵了一下他的胸口,含糊道:“电话……”

        祁正寒一边吻她,一边摸到手机,他本打算挂断,看了一眼来电显示,他旋即偏过头,吻在口中戛然而止。

        苏见青也好奇张望过去一眼。

        在他扣下屏幕之前,她清楚地看到,遮住半边屏幕的细长指骨之下,清晰可辨的三个字:廖雨玫。

        祁正寒没有将电话挂断,他稍显迟疑,而后也只是将手机放置一边,打算继续完成他们没有结束的吻别仪式。

        心乱如麻的苏见青已经没有亲昵的欲望,她慌乱地吞咽口水,想必脸色一定苍白到极致。她垂下眼眸,推他的胸膛,声音破碎说了句:“你既然有事就先忙吧,我走了,晚安。”

        然后不等回答,便手忙脚乱地推门下车。

        苏见青没有回头看他,那三个字显示的画面像是拓在她的角膜上,不断地出现在眼前。

        同时,她想起两件事,一是他们在青隐寺遇见,他为“廖小姐”挂上牌位祈求安康。

        一是十年前,她在他的酒店房间指着他的纹身问:这是什么意思?

        他说:是一个女人。

        那是一朵淋雨的玫瑰。

        -

        苏见青妄想,他会不会来给她解释这一件事,然而没有。也是情理之中。

        她不知道廖雨玫是他的什么人,明明是陌生的名字,但好似一根刺,一下子就扎到心脏最柔软的地方,埋下了根。

        祁正寒是翌日发来消息,问她:【有没有秤?】

        她家中有,也正是因为有,所以不知道怎么回复,于是苏见青晾了他一会儿。

        祁正寒又道:【回头我给你弄一个。】

        和体重秤一起到的是他答应为她买的水果。

        水果每一天都有,晚餐时候送到。不耽误她睡懒觉,也不撞上她的工作时间。他思虑一向周全。

        一周后,苏见青站到秤上,她过了一百斤。这理应是一个好消息,但这个数字对她而言没有任何的意义。

        苏见青因为儿时的遭遇,长大后一直很执着控制体重,她过了一米七的个头,却从没让自己上过三位数,但为了配合祁正寒的趣味,匪夷所思,她在努力地增重。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为此感到高兴。

        她发记录给他,让他代为高兴。

        岁聿云暮,苏见青的日常变得紧凑忙碌起来,一边跑剧组,一边要到学校排戏。不过苏见青在剧组待的时间不长,因为她的角色没有太多发挥演技的机会,戏份拍下来都很顺利。

        这是祁正寒给她的安排。

        他有一些打算做的很对:如果你演技很出色,那就把演技发挥到底,去演一个有挑战性的角色;如果你很漂亮、但是演技并不出彩,那就乖乖做一个花瓶。

        因为对新人来说,不扣分的记忆点很重要。

        他不能说苏见青是长得很合观众眼缘、演技又好的美人。

        如果她是,那他无需存在。

        很快就是跨年夜,学业和工作两边放假。剧组聚餐,有人缺席,因为有男女友相伴。苏见青到场,因为没有人约她。

        他们定在一个较为偏僻的乡间小酒馆。吃了一点东西、喝了一点酒、玩了一些游戏。

        这一夜大家褪去工作的繁忙与拘束,如朋友相会,心情简单又放松。

        苏见青喝了一瓶啤的,但是那酒很烈,瓶还没见底,热劲儿已经到脸上。苏见青喝到眼涨,起来出去透透气。

        彼时大家围坐在一起聊一些俗世八卦,见她离开,另一侧角落里的人跟随起身。

        门上的风铃叮叮当当响了两阵。

        苏见青坐到门口的秋千架上,还没有晃悠,绳子被攥住。

        盛宴抬起长腿直接从后面跨过来,跟她一同坐下。

        这是一个可以容纳两个人的秋千,但也不算大,担心和他触碰,苏见青稍稍往旁边挪了挪。

        她开玩笑说:“能不能懂事一点,不帮我推就算了,还抢我的地盘。”

        盛宴没有笑,他低着头揭开手里的易拉罐的盖子,半晌才偏过头来看她一眼,淡淡说:“我还以为你今天会跟他过。”

        苏见青被他这句话尴尬了一下,她别开眼去,看前面有一段一段波光的湖泊:“他挺忙的。”

        盛宴喝了一口啤酒,他看着她。

        苏见青微笑,把话题转移:“不是说不喝酒吗,怎么破戒了?”

        “成年了,”他诚实回答,又轻笑道,“而且你又不会说出去,对吗。”

        苏见青说:“你怎么知道不会呢。”

        “出卖我你有什么好处啊?”盛宴不以为然,他站起来,徐徐往后退,“来吧,玩一会儿。”

        两人在秋千上慢慢悠悠地荡了起来。

        很平静的乡间夜晚,前面是一条青绿的山路,已经开发过,灯火通明。见青抬头,又因这灯光太亮,她看不见天上本该密集的星空。

        一名歌手在酒馆的门口抱着吉他唱歌,嗓音沙哑凄凉。

        没有说话的时间里,她看了三四次手机。没有消息进来。

        祁正寒应该在香港吧,或者在新加坡。他有时会向她汇报行程,但也不能时时刻刻都通知到位。她只能靠猜,靠一些想念捱着。

        苏见青走神之际,一条暖烘烘的围巾被堆在她的怀里。

        盛宴站了起来,他个很高,苏见青坐着得仰头看他的脸,一张很精致漂亮的少年的脸,他很清澈、很真实。

        刚刚卸下围巾的脖颈修长而漂亮,伴随着他拉羽绒服拉链的动作而被隐没在衣衫之中。

        “我去骑车,一起吗?”他声音轻淡,问她。

        “啊?”苏见青不理解,“现在吗?”

        盛宴抬头看了一眼,正好有两辆共享单车停在院门口。他往前走,“给你五秒钟考虑,不去我就走了。”

        他弯腰开锁,跨上座位,又回头看她一眼,像是在等候。

        苏见青便也走过去,“你的围巾。”

        他不再回答,脚一蹬,往山下去。

        苏见青不知道如何安置,也没有包。纠结半分钟,她还是将围巾围上了。

        她很快骑到他的身边。

        与此同时,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不知过了多久苏见青才听见,她察觉到之后,骤然刹住车:“等一下,我接个电话。”

        身边的少年跟她一起停下,看过来。

        苏见青掏出手机,通话已经断开。她正要拨回去,消息传过来:

        【新年快乐,宝贝。】

        与祝福一起,祁正寒发过来一个红包,她拆开。520这个数字跳出来。

        对他来说很微薄的一笔支出,却让她鼻头一酸。

        很美的三个数字。

        苏见青擦了擦手机屏幕上迷蒙的雾气,傻笑了起来。

        盛宴看着她的表情,好奇地去看她亮起的屏幕,只一两秒,他意识到失礼,便仓促地将眼挪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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