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2009年

        洋港大学

        新生报到首日

        孟欲穿着一身苍蓝色的束腰布裙，简单的黑色发圈扎起高高的马尾。纯白的帆布鞋后跟还沾着一道陈年顽固的泥痕。

        九月的风淡去夏的炎热，空气中浸着沿海城市共有的海水味，既咸，也倒是清淡，更多的是一份贯入周身的爽畅。

        孟欲拖着沉重的行李箱，一瘸一拐费劲地搬上了宿舍四楼。

        宿舍处于走廊的拐角处，结构也就因此特别，只容得下两个床位。

        这对孟欲来说是好事。她不喜欢同人打交道，虽然在别人眼里她总是天天笑着，和大家一起闹着，但所有一切对她来说，都是配合。真正交心的朋友，至少眼下没有。

        她在2号床位，看样子1号床的人应该已经收拾好走了，因为她的三大个行李箱已经占满了靠墙的所有空位了。孟欲走近1号床位，布置是满目的明丽色彩。看床头贴好的姓名标签，上面写着——禾霁。很好听的名字。

        她撤回身，利利落落地收拾好床铺，书桌，衣柜，走来走去地寻找了很久，最终决定先把自己的行李箱放在桌子下面，之后再观察有没有空位。离开宿舍，现在要去教学楼的新生招办室领取课程资料。

        海洋科学专业，孟欲起眼一看，同系的女生只有寥寥十几个。

        陈启洋，海洋学界泰斗，洋港大学的“镇校”教授，已经七十三岁余。既然来了洋大，孟欲无论如何都要抢到他的课。

        报到的手续完成后，接下来的时间，孟欲摸索着到了校图书馆，借了一些需要的书，之后到校咖啡厅点了一杯卡布奇诺。这家咖啡厅规模不大，以白色，木色为主色调，一周的壁灯都是暖色的。她坐在窗边，习惯性地用小勺把四周的奶泡向中央堆，桂末就同星星般聚在圆塔尖。

        她低下头，一口咬下蓬起的奶泡，嘴里漾开甜蜜的滋味。

        天是高远的，树是青翠的，阳光是光亮的，飞鸟的羽毛也是洁白的，她的内心深处明白，眼前的世界，除却她，都蛮干净的。

        她自嘲地笑了笑，一口饮尽了剩下的咖啡，露出纯白的杯底。

        花了三天时间在校园里四处走了遍，孟欲这个典型的路痴还是没能完全弄清整片校区的布局。三天的新生入校期将至尾声，校园里的行人是越来越多起来。当她走到寝室楼下，已经是八点十分。

        路灯在不久前亮起，孟欲踩着光斑，走上台阶。

        “同学！”

        一个高高瘦瘦的女生从孟欲身后跑来。

        孟欲本来只有一米六二的个子，在她眼下更为娇小。

        “那个，你好，我叫舒荔，舒服的舒，荔枝的荔，今天在招办室看见你好像和我是同系的，我在这儿吧，也没认识的人，咱们可不可以交个朋友？”这女生笑得灿烂，月牙眼很是动人。

        “好啊，我叫孟欲，子皿孟，欲望的欲。”孟欲能看出，舒荔是个干净的女孩子，所以她极自然地从单独时的千年冰山模式切换到了如沐春风模式。

        就这样，两人有说有笑地一起上楼，最后惊喜地发现各自就住在隔壁。在门口又聊了一阵后，投机的她们相约以后都一同出行。

        次日

        闹铃响起，1号床的禾霁昨夜并没有归寝。孟欲缓缓醒来，之前搬了行李后酸痛不已的双臂快要恢复得差不多了。起床洗漱，她选了一件纯白色的v领衬衫，领口有两朵浅蓝色的小巧的绣花，下身是简单的四分牛仔裤。把所有物品塞进了米白色的帆布包里，舒荔也恰好来到了门口：“公主，您的骑士赶到”。

        孟欲被逗得微微笑着：“起驾”

        第一节两人都选到的课是高数课，由于是必修课的缘故，大教室里很快就坐满了人。

        “欲欲！那儿还有两个座，快走快走！”舒荔牵着孟欲小小的手，好像姐姐带着妹妹一样，小跑着来到第三排靠窗的位置。

        可当满心欢喜的两人来到座位前，才发现有一个黑色书包放在了其中一个座位上，格外碍眼。

        “这是谁的啊，这样占座。”舒荔气呼呼地说。

        “我的。”

        两人循声望去，正是这座位后坐着的一个男生。他上身穿了一件纯白的短袖，下身是一条长牛仔裤，墨黑色的额发下是一双冷漠的双眼。

        “同学，你都有座了干嘛还占一个？”

        “我不想前面有人，挡我视线。”

        舒荔和孟欲都没料到会得到这样的答复。好家伙，这才开学第一天就碰上这种人？

        “同学，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能不能拿走你的包，你看这到处也没空位了，而且我也比较矮，我坐这儿，挡不到你的。”孟欲陪上一个假意诚恳的笑脸。

        那男生盯着孟欲的脸，没吭声，空气静默半分钟后，他最终一脸不乐地站起身拿走了自己的书包。

        “谢谢，谢谢。“这才第一天上课，还是大学的第一节课，孟欲可不想记住她在这个时间点和一个男的激情对骂，plus舒荔还有和他互殴的风险。

        孟欲扯了扯颇有意见的舒荔，示意她往里坐。一米七二的舒荔一坐，再配上她那不快的表情，就有了极度舒适的霸气感。而差异很明显，一米六二的孟欲一坐下，气场顿失，也确实不存在任何挡视线的顾虑。

        上完了高数课，排到了思想政治课。

        第一节的课题是——在人生新阶段的起点，如何与过去告别。

        教授既谈到了身体，也谈到了心理。孟欲一边听一边若有所思，眼神貌似放空又貌似聚焦。而舒荔实在是对这些大道理不感兴趣，困得撑不住了。她默默向孟欲比划了一个头要炸裂的动作，于是孟欲依顺着她，在自己的便签纸上写下——111111。

        连堂三节，当激荡人心的钟声在一群正梦蝶的庄周同学们耳边终于响起时，他们悠悠转醒，恍若隔世。

        终于，要上陈启洋先生的课了。

        一下课，两人就急冲冲地赶赴教室，不过由于是专业限选课，听课的人数几乎比高数课少了一半。

        只见一个老者步履稳健地走上讲台，向四方的同学招了招手。他的眉毛，胡须，头发，皆是灰白的，一幅琥珀色的眼镜后是一双满载笑意的眼。

        “欲欲，看来陈教授人挺好。”

        “同感。”

        “我去，那家伙怎么也在，他是我们系的？”

        顺着舒荔的手指看去，孟欲看见高数课上那书包小子这次坐在了她俩的斜前排，他前面果然没人坐，估计又放了书包。

        “应该是。”

        ”真是遇到了。“舒荔翻了个白眼。

        “同学们，你们好。我是你们专业课的教授，陈启洋，年过七旬，还算年轻。作为本职，从今天起，我会尽我所能，教授知识，解答疑惑。我也不想花费太多时间介绍课程体系，构建什么宏伟蓝图。慢慢摸索，一步一个脚印，这才是我一向认可的。最后我想说，既然你们选择了海洋学，就要具有大海般磅礴的魄力，也该拥有大海般广阔的未来。我更希望，你们不仅承载着，如大海般通透的心灵，还富有大海般，博爱的胸怀。”

        言罢，台下掌声一片。孟欲和舒荔也激动地拍着手，因为她们还没见过如此博学又亲和，稳重又健朗的人物。

        “既然师出同门，大家彼此还是要认识下。接下来，我点名，叫到就答到。从第二排开始挨着坐，以后也一直按这个顺序来。”

        “李杰。”“到。”

        “赵轶。”“到。”

        “王宇成。”“到！”

        一个身量魁梧的男生在她们身后高声答到，走下去时，孟欲注意到他穿着黑皮衣，黑皮裤，寸头，手指尖发黄，就同她爸一样，一看就是经常抽烟。

        这打扮，怕是□□片看多了。

        (数十个名字后）

        “舒荔。”“到。”

        “禾霁。”“到。”

        听见别人名字的时刻，本以为会和孟欲座位相连的舒荔有些意外。孟欲更是如此，因为她的室友，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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