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出兑

次日清晨，开封府推官司马光端坐在左厅主位之中，神情凝重地看着眼前的胥吏卫昶。他轻轻挥了挥手，示意卫昶靠近一些。
  卫昶心中忐忑不安，不知道自己是否犯了什么错。然而，当司马光开口询问他昨日的所见所闻时，卫昶感到一阵困惑。他暗自琢磨着，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隐情不成？
  尽管内心充满疑虑，卫昶深知欺骗上官的后果不堪设想。于是，他毫不保留地将昨日遭遇袭击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讲述了出来。司马光静静地听着，眉头紧蹙，若有所思。
  待卫昶讲完，司马光沉思片刻后，再次发令让卫昶去传唤李松前来。卫昶虽然摸不着头脑，但不敢有丝毫怠慢，赶忙起身前往府院去找李松。
  不一会儿，李松匆匆赶来，额头上还挂着几滴汗珠。司马光眼神犀利地盯着李松，语气严肃地命令他详细说明最近与周娘子的往来情况。李松听到这话，顿时吓得脸色苍白，冷汗直冒。还以为周家出了什么事。
  紧接着司马推官道：“你二人是否通过周娘子结识了一个叫华念的小娘子？”
  卫昶拱手：“回推官，那个华念是之前案犯华儒之妹，我等是先认识的华念后结识周娘子”
  司马光闻言点点头：“自今日起，如果华念一家意图向你二人打探任何消息，你们都要立时向本官禀报！如有延误严惩不贷。”
  “是！！”
  “如果她不来打探，你二人就找机会主动与她闲谈，探探口风，懂吗？”
  “是！！”
  而后司马推官摆摆手令二人退下。司马推官能得知此事，是杨畋特意告知的。
  杨畋通知司马光却没有告知包公，倒不是因为与包公不和，杨家将与包青天怎么会有矛盾。杨畋今日本是想将此事告知包公的，奈何未等通知包公便下朝了，那个老人家健步如飞，小他八岁的杨畋竟然没追上。
  幸好这时候新任开封府推官司马光就在不远处，杨畋赶紧抓住司马光将此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他。司马光进京之前乃是并州通判，深谙边事，对于外敌、密探的敏锐程度不逊于杨畋这个杨家后人，所以一听之下就知道杨畋所思有理，那个华家小娘子，绝非善类。
  至于杨畋为什么没有将此事直接告知皇城司……很简单，杨畋作为一个进士及第的杨家将后人，而今身居三司户部副使的高位，他是看不上皇城司那些酷吏的。
  宋代重文轻武，但是杨畋作为文官集团的一员，却始终以自己杨家将后人身份为荣。
  就在这一年，就在几个月后，正值契丹国母萧耨斤生辰，大宋朝廷想让杨畋前往辽国，作为契丹国母生辰使去贺寿。然而这一提议被杨畋拒绝了，而且不是婉拒，是断然拒绝。而杨畋拒绝的理由只有一个——他曾伯祖父杨业被契丹人所害的血仇。
  朝廷被如此拒绝当然不悦，但是又不敢强迫他去。万一这位三司户部副使到了辽国，突然间觉醒了杨家将血脉中的战斗基因，来个大闹临潢府，那可不是好玩的，只好换三司盐铁副使前往。这位三司户部副使的脾气可见一斑。
  而这位司马推官，多年后被苏轼戏称为“司马牛”，可见他的脾气可不比眼前的杨家将好多少。
  “若是小叔叔杨文广此刻还在京城，我定会去找他共同商议此事。”杨畋暗自思忖道。然而，现实却让他感到无奈，因为杨文广正担任邕州知州一职，远在他乡。
  幸亏杨文广不在京城，不然今晚两人若相聚一堂，谈及敌国暗探之事，再加上几杯美酒下肚，情绪激动起来……说不定在东京城内部就会引发一场杨家将与番邦密谍的激烈对决！到那时，鸿胪寺和皇城司恐怕都会陷入混乱之中。
  华念这边并不知晓自身已经成为了开封府关注的目标，此时此刻，她脑海里最重要的只有两个念头盘旋不去。
  其一，便是该如何推进对李岐山的陷害计划的下一步行动。这个计划对于她来说至关重要，必须要精心策划、步步为营才行。每一个细节都需要仔细斟酌，不能有丝毫疏漏。她深知这其中的风险，但为了达成目的，她愿意冒险一试。
  其二，则是关于那本西夏文的经书究竟有谁曾经翻阅过。这本神秘的经书关乎华家一家的生死，而华念对此充满了疑虑。这个问题一直萦绕在她心头，让她无法释怀。
  其三，华家日后的生计。自从黄金案之后，华儒的名声是糟透了，想做些活计怕是不易。而那个所谓的白高大夏国几乎没给过他们任何财帛，华家这些年一直是靠自己在大宋生存。李岐山毁了华儒的清誉，几乎就是断了华家的生存之路。
  今日华念前往一家出兑的牙行，本想将那里兑下来，可惜对方开价对于她而言还是太高。华念不死心，准备次日继续去跟牙行掌柜聊聊，她看得出掌柜确实是急于出手牙行，利用他的急迫价格应该可以往下压一压。
  华念惦记的那家牙行也就是王记牙行了。

  王掌柜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为了一个小寡妇找了那个没脑子的牙人章春宁。那一晚卫昶遇袭的事，天还没亮就传到了王掌柜耳中。
  开封府公人遭到他牙行的人夜袭，官府怎么可能不到他的牙行来查探一番呢？这些天这里成了官府重点关注的地区，昨晚先来的是巡逻的厢吏，今天早上则换成了左军巡院的捕吏。
  至于明天还会有什么人来，王掌柜心里可没底。左军巡院派来的人正是韩仁杰，这次他的态度比起上次要好很多，全程都面带笑容，仿佛一只猛虎在吃人前的戏谑。
  章春宁第一次不知天高地厚地行事时，韩仁杰立刻带着手下前来警告王掌柜，让他要清楚自己的身份和地位。作为左军巡院的都头，韩仁杰在普通百姓心中简直如同高不可攀的青天一般神圣。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就在韩仁杰发出警告后不久，章春宁竟然胆大包天地直接对卫昶实施暗算！这不仅是对开封府权威的蔑视，更是公然打脸韩仁杰。但韩仁杰此次前来并非出于个人恩怨，而是真正接受了左军巡使下达的指令。
  左军巡使在看到卫昶遇袭的卷宗后，给予了高度关注。这并不仅仅是因为受害者卫昶乃南衙胥吏，更重要的是，卷宗详细描述了卫昶与章春宁结怨的全过程。
  一个小小的牙人也好，或者说是整个牙行也罢，居然敢妄图驱使官府的公人为其办事，这无疑是左军巡使身为朝廷命官所无法容忍之事。
  这种事情可谓是前所未闻，毕竟稍微有点脑子的正常人都绝对不敢如此妄想，但偏偏就有那神志不清之人做出这样的蠢事来！
  左军巡使之所以命令韩仁杰前来，其首要目的便是要让此事彻查到底，查明章春宁袭击胥吏一事是否还有其他同谋或存在知情不报者；其次则是给王掌柜提个醒儿，从今往后，王记牙行将会成为南衙重点关注对象，他们的一举一动都会受到开封府严密谨慎地调查。说白了，就是暗示王掌柜，今后在东京城再无王记牙行立足之地了。
  眼下的王掌柜能做的也仅仅是尽快将辛辛苦苦攒钱筹备的牙行兑出去，离开是非之地另谋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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