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沸水
宁:起了吗
闹钟刚响没一会儿，苏瑾宁的消息就发来了。沈墨羽抬头看了一眼时间，回了句:起了。早。
苏瑾宁几乎每天都会按时问候，沈墨羽也渐渐习惯，每天早上都会去微信看一眼。
宁:今天是周一，你要值日的吧。
不是鱼:嗯。
宁:阿姨还没起吧，我帮你带份早餐。
沈墨羽会心一笑:好。
按照他的习惯，每天早上是很少吃早餐的，起得早也没胃口，但自从和苏瑾宁在一起之后，他不是每天督促他吃饭，就是拎一大堆零食和早餐进门。这段时间沈墨羽都快被喂胖了。
看了眼时间，已经六点半了。沈墨羽收拾完打开门，便看见夏薇忙碌的身影。他揉了揉干涩眼睛，纳闷道:"妈，你怎么起这么早"
夏薇打开冰箱，拿了些牛奶，笑着说:"你早上不爱吃油腻的东西，妈想着给你热两袋牛奶。"
沈墨羽摆了摆手:"不用了妈，你去休息吧，我朋友给我带早餐了。"
夏薇愣了一下，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然后忽然笑道:"妈记得你以前很少去早餐店的，怎么现在又爱吃了。"
沈墨羽摸了摸脑袋:"还好吧，也没经常吃……"
"叮。"
宁:豆浆要糖吗
沈墨羽不禁感叹他起的真早，都到早餐店了。他笑着回复:多加点。
宁:遵命。
沈墨羽不禁笑出了声，揣好了手机，抬头有些得意的说:"可能是喜欢加糖的豆浆吧。"
夏薇捂嘴轻笑，看着沈墨羽有些烂漫的笑容，打趣道:"最近不光爱吃早饭了，还没天抱着手机傻笑，怎么着，有小姑娘监督你啦"
沈墨羽没想到夏薇会想到这，有些慌神:"没……就，忽然想吃。"
“少骗人了!”夏薇轻轻掐了掐他的脸蛋:"臭小子，你以为妈看不出来啊"
沈墨羽眼神躲闪，忽然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偷偷看了看夏薇的脸色，他还真不知道夏薇知道他谈恋爱以后会是什么反应，应该会很生气吧。
但恰恰相反，夏薇只是抬手轻轻捋了捋他头上的乱毛，语气很柔，像是在哄小孩子:"妈不反对你谈恋爱的，别紧张。"
沈墨羽看着夏薇的脸，怔住了。
但是夏薇还在继续往下说:“妈妈也是从你们这个年纪过来的，这时候喜欢上一个人是个很正常的现象，在妈妈眼里，这并不违规。”
沈墨羽眼里情绪万千，重重点了点头。
夏薇笑了，不再年轻的脸上笑容却依然温婉:“妈妈相信你是个很有责任的男孩子，所以我希望无论你喜欢的是谁，既然选择相爱，就不要潦草结束。”
那番语重心长的话，包含了夏薇对沈墨羽所有宽容的爱，还有她用这一辈子才弄请的道理。
沈墨羽抬头看着夏薇，他知道，他的父母就是这个时候相爱的，后来走过风风雨雨才有了他。
但可惜的是那么轰轰烈烈的爱情还是没有好的结局，反而变得可笑。
"妈，我以为你会很反对的。"沈墨羽低着头说。
夏薇慈祥的笑了:"如果父母的反对一定就能拆散情侣的话。"她戳了戳沈墨羽的脑门:"就没有你了。"
沈墨羽很欣慰。他以为自己的母亲再受到那样的打击后，会更加反对他在这个年纪恋爱。怕他受伤，怕他落入一样的结局。
但夏薇只是想告诉他，如何去爱。
"有机会带她来见见我吧，妈妈想看看"夏薇拍了拍他的肩膀。
沈墨羽点头了，但并没有很开心。因为他实在想不出，如果夏薇知道他喜欢的人是男孩子会怎样。
他不知道怎么开口，也不知道怎么去让夏薇接受。
因为两个男孩相爱，最难过的，便是父母这关了吧。
———
高二以来学业繁多，又有了ab班制度，所有人挤破头了都想进，学习气氛也自然紧张起来。下午又有一场小测试，几张卷子答完了，苏瑾宁脑汁都快绞尽了，那些古诗词和琳琅满目的数学题让他头疼。
但沈墨羽倒是不痛不痒，那表情仿佛还能再答二十张。
苏瑾宁觉得不公平，但想想也确实是，人家这学霸的头衔也不是白用的，这种数量的试卷对于沈墨羽来说就是家常便饭。
"起来，马上放学了。"沈墨羽扯了扯他的胳膊，试图把他的魂拽回来。
苏瑾宁长叹一声，费进了全身力气撑着桌子站了起来。
"啊……大学霸，我感觉我要被榨干了!"苏瑾宁累的骨头都软了，恨不得现在趴在地上就睡。
沈墨羽也有些心疼，拍了拍他的背:"好了，赶紧走吧，大门快锁了。"
苏瑾宁像是个树懒一样贴在沈墨羽身上:"真的不想动了……我感觉我没电了。"
说着他声音越来越低，整个人靠在了沈墨羽身上。
沈墨羽知道忽然这么紧张的学习，苏瑾宁一时半会可能没事，时间长了肯定累。
他心疼的贴过去吻了吻苏瑾宁的嘴唇，哄着说:"别闹了。还得去我家做功课呢。"
苏瑾宁猛的从沈墨羽身上弹开，仿佛在质疑他的主动:"大学霸，你这是"
沈墨羽笑的不行，又凑过去吻了吻他的额头:"给你充电。"
苏瑾宁顿时感觉脸颊一阵滚烫，不过好在自己可算是有点力气了。
————
沈墨羽开了门，却发现屋子里安静的出奇，他疑惑的喊了一声:"妈"
苏瑾宁也走进去查看了一圈，冲他摇头:"阿姨不在。"
沈墨羽皱了皱眉，回头看了眼时间:"不对啊，这个点我放学，她应该在家的啊。"
苏瑾宁笑了一声揽过他的肩膀:"应该是出去散步还没回来吧，再等等。"
沈墨羽只好点头，转身放下了书包:"冰箱里有面包和牛奶，你饿了就垫一下吧。"
苏瑾宁瘫坐在沙发上，闭着眼睛懒懒的回答:"算了吧，没胃口。"
沈墨羽还是开冰箱拿了出来，递到他面前:"你胃本来就不好，今天中午还没吃多少，好歹喝些牛奶。"
面对沈墨羽的劝说，苏瑾宁还是乖乖的拿了过去，开盖喝了几口。
在卧室里写了一会儿作业，开门的声音才从客厅传了过来。
两个人走出卧室，便看见夏薇一个人拎着好大一袋东西，拄着拐杖走了进来，风尘仆仆的笑了笑:"诶，小宁也在啊"
"阿姨。"苏瑾宁赶紧上前接过了那一大兜东西。
沈墨羽扶着夏薇进屋，看着那一大袋东西有些生气:"你怎么一个人买这么多东西也不叫我下去接你一下"
夏薇摆了摆手:"用不着，你妈我厉害着呢。"
沈墨羽无奈的叹了口气，还想继续说，却被苏瑾宁一把拉了回去。
苏瑾宁赶紧帮忙把东西放在沙发上:"阿姨，我给您倒杯水吧。"
"诶好好好，正好我渴呢。"夏薇笑了两声，转头看沈墨羽，迫不及待的翻开袋子:"墨羽，你快过来!"
沈墨羽坐了下来，看着神秘兮兮的夏薇:"怎么了"
夏薇从袋子里掏出一件精致包装的礼盒，满脸笑容的打开:"看，妈买了什么"
沈墨羽脑子混乱的看着礼盒里折叠板正的白色碎花裙，目瞪圆睁的看着夏薇:"裙子!"
苏瑾宁刚烧完水走了过来，疑惑的看了看这奇怪的母子，笑着问:"怎么了"
夏薇又把礼盒里的东西小心翼翼的拿出来，笑的合不拢嘴:"怎么样小宁，这裙子漂亮不"
两人懵逼的对视了一眼。苏瑾宁只好尬笑着点头:"啊……好，好看。"
沈墨羽尴尬的扣手，壮着胆子问她:"妈，你……你穿"
"诶，说什么呢。"夏薇摆了摆手，把裙子递给沈墨羽:"给你女朋友买的。"
空气呆滞了两秒，沈墨羽拿着那件裙子瞬间成了烫手的山芋。他惊魂未定的看着夏薇。
苏瑾宁更是快坐不住了。
"女朋友!"沈墨羽直接吓得站了起来。
"对啊。"夏薇不以为然的看了看那件裙子，有点不解的问他俩:"怎么了不好看吗"
"阿姨……这，这不是好不好看的问题。"苏瑾宁觉得荒唐的挠了挠头，显然没缓过来:"你是说他的，女朋友"
夏薇有些不敢相信的看了看苏瑾宁:"小宁你不知道墨羽谈恋爱了吗"
苏瑾宁嘴角抽搐:"我还……真不知道。"
"妈你别说了!"沈墨羽有点急了，坐下来火急火燎的问她:"你这是在干嘛啊"
夏薇有点嫌弃的看了他一眼:"还能干嘛，给你女朋友啊，你不是说有时间带来给我看看嘛，我不得准备点见面礼。"她说着，爱不释手的摸着裙子:"我挑了很久的，我觉得挺好看的。"
满脸青红皂白的苏瑾宁揽过了满脸黑线的沈墨羽，压低了声音问:"到底怎么回事"
沈墨羽生无可恋的看着他:"我妈以为你是女的。"
苏瑾宁"……"
夏薇转头又问苏瑾宁:"小宁，你说，墨羽的女朋友会不会喜欢"
苏瑾宁沉默了一会儿，还是点了点头。
原来，夏薇早就知道了他的存在，但是因为自己的性别，根本没办法见光。
沈墨羽看着自己的母亲喜滋滋的为一个不存在的人高兴，而真正的恋人就站在自己的身边，却始终不能发声，他忽然觉得愧疚。
"诶儿子，有没有她的照片啊，给妈妈看看。"夏薇抬头有些期待的说。
那一刻，沈墨羽只听见了苏瑾宁的沉默。还有自己的冲动。
不就是谈个恋爱吗，为什么不敢说。
"好。"沈墨羽面无表情的答应下来，夏薇倒是开心了，但苏瑾宁整个人都呆住了。
他眼睁睁看着沈墨羽翻出之前两个人在樱花树下的合影，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
"你干什么!"苏瑾宁试图去抢手机，但沈墨羽早就递了过去。
夏薇的目光停在照片上，怔住了。
苏瑾宁呼吸都乱了，他慌忙的拿走手机，试图笑着往回圆:"阿姨……他，他开玩笑的!"
"妈。"沈墨羽牵起苏瑾宁的手，没有半点犹豫:"没开玩笑，我喜欢的人就是苏瑾宁。"
水开了，安静的房间里只听得见沸腾的水声。
苏瑾宁试图抽离，却被沈墨羽握的更紧了。
苏瑾宁急促的呼吸着，盯着他那双墨色瞳孔，安静了下来。
此刻的无言总是最刺耳的。夏薇没做声，两个人也没动。过了很久，久到电热水壶没了声音，秒针走了一圈又一圈。久到苏瑾宁已经在想要不要先离开。
良久，夏薇抬头了:"早知道……该买球鞋的。可惜挑了这么久，小宁却不能穿。"
沈墨羽猛然抬头看她，那早已不再年轻漂亮的脸上，清楚的有着岁月肆意的痕迹。
他咀嚼着夏薇的话，声音变得颤抖"妈……你……"
夏薇抬起头，阴云下那缕微光挤着窗户打在她身上，显得慈祥。
她朝苏瑾宁招了招手，笑容依然刻在脸上。
苏瑾宁听话的蹲下身子，他感觉此刻夏薇说的每一个字，都将决定着他心跳的快慢。
"紧张什么，我又不吃人。"夏薇点了点苏瑾宁的额头。
沈墨羽也蹲了下来，他看着自己的母亲，眼里泛着泪花。
几近开口，却不知道说什么。
"阿姨没有不高兴，也没有想要发脾气。"夏薇安抚着，摸了摸他俩的头:"我看得出。"
沈墨羽吸了吸鼻子:"什么"
"看得出你们在一起的时候有多开心。"夏薇笑着答道。
她说话声音很轻，但却句句说进了两人的心坎，像股暖流，让内心一阵酥麻。
夏薇看着苏瑾宁，目光带着落寞:"小宁。我不是个称职的妈妈，太多东西我都没能给他，还拖累他这么久。"
"妈，你说什么呢"
夏薇拍了拍他的手，继续往下说:"我的墨羽太多事情都不如意了，他只遇见了这么一个你。"
夏薇凝重的看着苏瑾宁，句句戳心:"你要让他开心。"
夏薇永远相信沈墨羽做出的选择。她的宝贝冷了太久，好不容易有一杯热水。难道她还要纠正杯子的颜色吗
不，她不会的，她只希望自己的儿子能暖和。
沈墨羽泪如雨下，起身抱住了夏薇:"妈……"
太多感谢他都没法说出口，只汇聚成了一句"妈。"
苏瑾宁重重的点了点头:"阿姨，您放心。不论怎样，我都会对得起他的这份喜欢。"
他喜欢沈墨羽，不是一时兴起，也不是冲动行事，与其说他的未来里有沈墨羽，不如说是沈墨羽让他看见了未来。
夏薇攥着他俩的手，紧紧的放在一起，眼里带着期许:"无论何时你们都要记住，如果深爱，就要有担当，如果牵了手，就别辜负。"
"妈一点也不喜欢同性恋，但妈喜欢你们。"
沈墨羽没说话，靠在夏薇怀里，紧紧的攥着苏瑾宁的手。
他只是觉得，生活越来越有盼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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