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卑微
金博在警察的制服下挣扎着，张牙舞爪道：“周忻，你他妈来阴的，老子一定弄死你！”
“我去你妈的，敬酒不吃吃罚酒，今天，我就让你试试孟婆汤！”蒋寒怒目圆睁，他几步上前，抓着金博的一根手指往后掰，一声脆响，接着一声响彻云霄的嚎叫，手指就这么被折断了！
“蒋寒，我和你势不两立！我他妈要剁了你的手去喂狗，你还我手指！”
蒋寒朝他比了个中指，一脸蔑视。
一群人被送走，周忻一下子倒在地上，腿部的疼痛感传来，虽然没有伤筋动骨，还是疼得直抽气。
蒋寒背着他去了医务室，医生在他红肿的小腿上敷上冰块儿，又吊了瓶消肿水，在医生的看护下，痛意慢慢消退，周忻已经疲惫的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傍晚时分，周忻被一连串信息震醒，有爸爸妈妈的担心，还有朋友们的慰问，可想而知他受伤的事情蒋寒传开了。
一阵催促的铃声响起，江汀穆来电。
周忻耷拉着沉重的眼皮，他躺在床上无法动弹，声音沙哑道：“有事？”
电话那边的人说：“听蒋寒说金博那群人又来搞事了，你怎么样？”
“没事儿，找个机会教训一下他，有这次就会有下次，我可不想再遇到这种疯狗。”
“行，我跟警察那边说一声，你好好休息，挂了。”
周忻撂下电话，他疲惫的呼出一口气，忽然想起了什么，打开微信，果然有好几条答岸的信息，他昏睡了一整天，也把答岸冷落了一整天。
信息读完，好几条都是无关痛痒的无聊话，什么“你今天去哪儿玩儿？”“我今天看了《穿条纹睡衣的男孩》，眼睛都哭肿了”“和齐微薇打游戏，她害我掉分了”“为什么早上还是艳阳天，下午就降温了”。
周忻逐条回复，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敲打着。
周忻：[今天和蒋寒去了赛车场，手机没电了现在才开机。]
周忻：[那部电影我看过，下次看电影可以叫我一起，我给你递纸巾。]
周忻：[回去我带你，号帮你打，你想要多少星星我给你摘。]
周忻：[降温了记得添衣，别冻着了。]
许久，见答岸没回，他挣扎着起身，蒋寒正好拿着一顿外卖进来。
“忻哥，醒了？快来吃饭，给你打包了你爱吃的。”
蒋寒在他身边坐下，拆开外卖包装，有番茄炒蛋，清蒸蟹肉，日式炸虾，香味扑鼻，裙带汤，周忻昏睡一天，已经饥肠辘辘，他正要抓过筷子，蒋寒躲开：“我来喂你吧。”
周忻淡淡瞥他：“筷子给我。”
蒋寒一副苦口婆心的模样：“别逞强了，你伤成什么样儿了，躺着吧。”
“我又没废手，你尴不尴尬。”
蒋寒把饭喂到他嘴边，喋喋不休道：“有什么尴尬不尴尬的，下次我生病了还是骨折了你也这么喂我就行了，快，张嘴。”
“筷子给我！”
“你先张嘴！”
“……”周忻两眼一闭，张开了嘴。
钟启铭三番两次上门约答岸，答岸不好意思再拒绝，便答应了下来。
两人在游乐场里慢悠悠的走着，答岸有些心不在焉，钟启铭心情很好，似乎只要有她在，心情就好。
答岸找了处公共椅坐了下来，她一手握着手机，一边回着周忻的信息，当周忻问她有没有空之类的话，她只是一句话掩饰过去。
直觉告诉她，周忻要是知道她跟谁待在一块儿，可能得疯。
虽然她对自己的做法不是很理解，潜意识就告诉她应该这样做，她也不是很想让周忻知道她跟谁待在一起。
两人玩到傍晚时分，答岸好几次提出要回家，钟启铭却拒绝了，似乎还没玩够。
他们又去了一趟游戏厅，答岸想起钟启铭也不过是十六七岁的男孩子，在这个城市他没有朋友，答岸是唯一一个，游戏这种东西正是他们所爱，只是没人陪他去玩儿罢了，想到这儿，答岸又陪他去了游戏厅，让他解解闷儿。
两人正玩得起劲，忽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她抽空一回头，就看到了周忻那张阴晴不定的脸。
答岸一愣，手里的动作也停了下来，“你怎么也在这儿？”
“这话应该是我问你吧？”
答岸尴尬的无地自容，钟启铭正好游戏结束，他看过来，打量周忻：“这位同学是？”
答岸嘴里介绍着，目光却与周忻交接：“我的同学，周忻。”答岸介绍完他，看着周忻欲言又止。
周忻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还不如不笑，他看着答岸咬牙切齿道：“不介绍一下？”
钟启铭见气氛不对劲，朝他伸手，主动自我介绍：“我叫钟启铭，答岸的好朋友，从小玩到大的。”
“……”答岸一时语塞，她不明白为什么还要加上最后那句话，而且这话也不对啊，明明他们在小学四年级分别后就再也没交集了。
“青梅竹马啊？”周忻勾唇一笑，眼神却冷的很，能结冰，他礼貌伸出手回握他，力道故意加重。
钟启铭想抽回手，却被他的力道握住，他假笑道：“不必如此热情吧。”
周忻也假笑道：“要的，毕竟是答岸的朋友，她从来没有跟我提起过，不如趁现在好好切磋认识一下？”
说罢，握着手的力道又加重几分，钟启铭疼得蹙眉，他怀疑这个人练过武，而且对他有着莫名其妙的敌意。
他回笑道：“你想怎么切磋认识？我乐意奉陪。”
答岸越看越不对劲，搞不懂这两人握个手都难舍难分的，忙道：“够了，你们可以松手了吧。”
两人这才松手，钟启铭把手别到背后，揉了揉指骨。
周忻歪了歪头，含笑看着他，东道主一般，仿佛他才是客人：“切磋什么你来定，我很随便的。”
钟启铭玩味一笑，他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周忻，对答岸道：“小岸，不如你来决定，怎么样。”
他喊出小岸时，周忻脸色一变，目光阴沉的看着他，五指攥得死紧。
“……”答岸无语望苍天，他俩切磋怎么又摊到自己身上去了，她一点也不想走这趟浑水，忽然看到不远处的娃娃机，灵机一动：“不如比抓娃娃？”
两人：“……”
周忻走路的时候，答岸注意看到他腿部不太自然，似乎受伤了，她把两人的距离靠近些，在他旁边低声问：“你的腿怎么了？”
周忻淡淡道：“没事。”便大步往前走了，留下答岸一个人在原地呆若木鸡。
她做什么了？周忻是在跟她闹脾气吗？
周忻换了一篮子硬币，满满当当，花了不少钱，两人各自一台娃娃机，周忻把硬币投进去，机器转动起来，他搓了搓手，抓住按钮，对准一个样貌丑陋的悲伤蛙，夹子来回晃动了一下，夹了下去。
然而，下一秒，夹子只是轻轻掠过悲伤蛙的头部，便溜开了。
“……”周忻沉下脸，他看着那只悲伤蛙，居然在那张极度悲伤的脸看出了嘲笑之意。
答岸在一旁默默打气，说话都带着颤音：“不要灰心，加油啊。”
钟启铭意味不明的睨了眼他，在娃娃机里投了一块硬币，他晃动着夹子，找准角度，夹子探下去时，只碰了一下小猪的猪屁股便离开了。
“……”
周忻挑衅的看着他，那眼神似乎在说“你也不过如此”。
答岸尴尬的呵呵一笑，建议道：“要不换一个游戏？”
“不换。”两人异口同声。
“……”
答岸默默退出。
两人夹了许久，依旧一个玩意儿都没捞到，硬币倒是用了一大半，都可以买好几个娃娃了。
十几岁的男孩子，胜负欲强过天。
不一会儿，硬币用完，周忻把篮子一伸，又往里面丢了几张红色钞票，朝答岸冷漠道：“去兑换。”
答岸听话的往前台去了。
娃娃机前只剩下两人大眼瞪大眼，钟启铭收起笑容，打量着他，那眼神别有深意，耐人寻味，周忻亦然。
“你喜欢她？”
闻言，周忻眉毛轻佻，他的手指随意搭在娃娃机按钮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半晌，他懒懒道：“喜欢又如何，不喜欢又如何？”
钟启铭上下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儿带着淡淡的嘲笑和不自量力，漆黑的眼瞳盯着他：“不巧，我喜欢她。”
“哦？”
周忻一步一步走近他，带着强迫的气场，他咬了咬后槽牙，扯笑：“那是你的事，青梅竹马又怎样，不也终究败给了天降吗？遇上我这样强大的对手，你不自卑？”
钟启铭头退了一步，他不太想直视那双幽暗深邃的眼神，仿佛会把人溺死在那小小的漩涡里，不得不承认，周忻他很特别，他的身上带着一种让人忍不住去了解和探索的魅力，让人欲罢不能，进退维谷。
明明他们差不多大，钟启铭站在他身边，却下意识把自己比了下去。
他平复内心的波澜，淡淡道：“第一，你不是她，谁败给谁还说不定，再说了，你怎么知道自己就是那个天降？最后，论先后顺序的话，我认识她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世界的哪个角落，在这一点上，我比你赢了，我赢了你十几年，可笑吗？”
最后那句话杀伤力太大，周忻冷冷瞪着他，他拳头变得僵硬，受伤的青筋暴凸，眼里酝酿着巨大恐怖的风暴，似乎下一秒就要把眼前的这个人吞噬。
就在钟启铭神色差点绷不住的时候，答岸领着一篮子的硬币回来了，她莫名其妙的看这两人对峙，“你俩干啥呢？”
两人同时一僵，撇过脸去。
最后，又一篮子的硬币用光，一个娃娃都没捞到，答岸眼睁睁的看着那堆硬邦邦的硬币跟流水哗啦啦似的流进了商家的口袋，痛恨不已。
那些钱都够她买一堆娃娃了。
最后，切磋完毕，两人谁也没分出胜负，周忻情绪不太对劲，他一路沉默无言，答岸也不敢主动招惹她。
倒是钟启铭也注意到了周忻的一只腿，似乎有点行动扭曲，他故作担忧道：“这位同学，你的腿……是摔了还是有那方面的残疾？”
答岸听闻，她心里不太爽，钟启铭话里藏针，她听出了这并不是一句诚心诚意的关心话，皱眉道：“他很健康很正常，只是不小心受伤了。”
钟启铭挑眉，“哦”了声。
周忻一直低着头，额角的碎发遮住了眼底的情绪，不知道在想什么，他也不反驳，只是走路的时候故意走正了一些，看起来跟正常人没什么区别。
答岸还是细心的注意到了，她刚想说些什么，钟启铭扯住她的衣角，道：“很晚了，我们回去吧，叔叔阿姨该担心了。”
说话间，眼神若有若无的抛向周忻，只见他身体一顿，肩膀有点颤抖。
答岸轻轻道：“周忻，我要回去了。”然而双脚没动，心里在期盼着什么，她希望周忻能说些话。
周忻只是笑了笑，“嗯”了一声。
答岸有点失望的垂下头，她转身走了。
走到一半，身后的人忽然叫住她：“答岸。”
答岸心里暗喜，她双眼明亮，下一秒便回头看他。
“注意安全。”
答岸渐渐收回了嘴角的笑容，脸部变得些许僵硬，她失落道：“哦。”
直到两人走了以后，周忻肩膀一松，他差点站不稳栽倒在地上。
他感觉自己被人扔进了冰窖里，浑身被冻僵，他的心也跟着被凉住。
蒋寒从身后追上来，焦急道：“游戏还没结束你又跑哪儿去了？害我找了你好久，你乱跑什么啊？不知道自己腿还受伤呢吗？！”
然而，周忻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他一个字都听不懂，只觉得周遭嘈杂，心慌意乱，他在哄闹涌动的人群中，看着答岸和另一个人并肩远去。
他就像这个世界的外来者一样，怎么也融不进去，他被这个世界抛弃了。
在答岸的世界里，他终究是那个敲门的过客，而不是常驻于她世界里的人，是吗？
可是，见过花开，又怎么甘心花落别家。
蒋寒见他神色不对劲，担忧道：“忻哥，你怎么了？”
周忻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自顾自喃喃道：“青梅竹马抵不过天降，我也不是她的天降……要是我比他先来一步，就好了。”
“什么？忻哥，你在说什么？你别吓我啊！”
如果我早一步认识你，你的时光里会不会都有我的影子。
他赢不了时间，他输给了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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