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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有主


答岸看着遥远的天边,夕阳离她很远,又很近,她想到了爸爸,想到了那个还没来得及见一面的亲人。他们从小聚少离多,她还没有好好珍惜,人却不在了。

        夕阳绚烂了整个天边,一片橙红,周忻背着霞光,像从天边款款而来,他额前的碎发被晚风吹起,带着凌乱的帅气。

        似乎察觉到她的低落,周忻握着她的手,他携带着满身温柔,能揉出水,轻轻说:“听说过一个假设吗,人类的起源是宇宙中微小的物质,比如我们眼前所看到的物质,听说人走了以后会化作世间万物,有的是月亮,星辰,白云,树叶,沙子,夕阳,他们会成为这些物质存留世上,看着自己想念的人过得好不好。”周忻伸手抚摸她泛红的眼角,轻轻抹去她眼角的泪,“如果那个人过得不好,星星会暗淡,月亮会不圆,叶子会掉落,他们会伤心的。”

        答岸再也强忍不住夺眶而出的眼泪,放声大哭。

        周忻轻轻顺着她的背,像抚摸她的悲伤,驱散她的阴霾,心却阵阵抽疼。

        他第一次,觉得世道的不公平,如此痛恨始料未及的命运。

        她才十七岁,如花的年纪,为什么要面临翻天覆地的变故,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他只想让怀里的人,每天都过得快乐,可对她来说,到头来成了最不敢奢求的东西。

        而自己,除了安慰,什么也做不了。

        他闭了闭眼,眼睫湿透。

        答岸在周忻的辅导和帮助下,成绩渐渐提高。高三已经不再上课,更多的是考试,讲题,练习。

        虽然有很多知识点答岸不懂,但周忻总能找到更好的办法让答岸容易理解,再不行他就多讲几遍。

        蒋寒说,周忻整个人都温柔了好多。

        变化的不止答岸一个,周忻在答岸面前,温柔得一塌糊涂。

        他几乎每天都围绕着答岸来回转,对答岸总是有求必应,万事都低头,把她的困难,眼泪,心疼都扛了起来,像默默保护她的骑士。

        答岸最近精神不好,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夜里总是失眠,或者入睡到半夜就会惊醒,上课上到一半会忽然紧张和不安,走路的时候会胸闷心慌,有时候书也看不进去,只觉得头晕脑胀。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这天,答岸正在写着作业,忽然呼吸短促起来,抓着笔的手冒出冷汗,她眉头一皱,痛苦闭上了眼。

        沈舒舒察觉她不对劲,忙扶住她的肩,担忧问:“答岸,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不一会儿,心中的恐慌渐渐退了下去,答岸慢慢睁开眼,整个人放松下来,她平复一下呼吸,安慰道:“没事。”

        沈舒舒还是一脸担忧看着她。

        答岸笑了笑:“真没事。”

        沈舒舒看着她脸色如常,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时,周忻从教室后门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瓶牛奶,他动作自然的放在桌子上,撕开吸管,再插上去,最后递给答岸,一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

        答岸接过,喝了几口。

        沈舒舒对于周忻的行为举动已经司空见惯了,没什么讶异,就连班上的人见了也一脸平静,所有人都知道周忻对答案特别好,是那种不顾及别人的存在和眼光,明目张胆的好。

        好像他们在一起了很久一样。

        但那句在一起,他们之间,谁也没有提过。

        周忻看着答岸的脸色,嘴巴有点苍白,额头微微出汗,像经历了什么疼痛,他紧了紧眉头,眼睛蒙上一层担忧:“不舒服?”

        答岸摇了摇头;“天气热。”

        周忻小心的擦掉她额头的细汗,随手拿起一本书给她扇风。

        十月底的模拟考试来临,答岸的成绩明显比上次提高了好多,但没有上六百分。

        五百多分对于她真实的水平来说,是非常差的了。

        她看着自己的成绩,莫名难过和心慌。

        周忻让她别担心,进步是需要台阶和时间的,不能急于求成。

        答岸心中担心的是,她该怎么跟妈妈解释,她要是直接说最近上课总是乏力胸闷,妈妈肯定会说她大惊小怪,没心思学习。

        晚上回到家,她看着妈妈在厨房中忙碌的背影,经历了一场大悲后,她受到了沉重的打击,已经憔悴了很多,头上的几条白发依稀可见。

        最终答岸没有把自己的成绩交代。

        她不忍心。

        这一晚,答岸又失眠了。

        第二天,刚来学校,沈舒舒就凑了过来,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半天,认真说:“答岸,你的黑眼圈怎么这么重,你被人打了吗?”

        答岸叹了叹气,无奈道:“失眠。”

        “好端端的怎么失眠了?”

        答岸摇了摇头。

        沈舒舒有点担心她,其实这几天她能看得出来,答岸精神不好,上课有时候走神都不知道,还悄咪咪打盹。

        周忻看着她疲惫的神色,越发觉得不对劲:“很严重?”

        答岸愣了愣。

        “失眠很严重?持续多久了?”周忻又严肃问了一遍。

        “不知道,就是很难入睡。”答岸垂下头,刘海洒下一片阴霾。

        半晌,周忻沉声道:“睡不着就给我打电话,好吗?”

        答岸凝眸,含糊点了点头。

        那天晚上,她又失眠了。

        床头的闹钟指向十二点半,她翻来覆去了好久,总觉得心口烦闷。打开手机,十分钟前周忻发了条信息:睡着了吗?

        答岸回:没有。

        那边很快回复,像时刻守着一样,

        周忻:打电话吗?

        答岸还没回复,他又发了一条。

        周忻:不方便?

        答岸答应了。

        等她接起电话,周忻低低的声音传过来,带着浓浓的暗哑:“给你唱歌好不好?”

        答岸说好。

        周忻声音压低,轻轻的唱了一首歌,过了许久,答岸始终没有睡着,她忽然莫名的难过起来。

        声音带着哭腔:“周忻,我想听故事。”

        最后,周忻敲响了妈妈陈婉的房间。

        床头灯被点亮,陈婉趿拉着家居鞋打开房门时,看见自己儿子站在门外,红着眼睛看着她,愣了一瞬。

        周忻哑声道:“妈,有个姑娘她睡不着,可不可以给她讲个故事。”

        或许是从来没有见过自己儿子这么卑微的一面,陈婉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她柔声道:“当然可以,”她接过周忻递过来的手机,在床边坐了下来,声音温暖柔软:“小姑娘,别害怕,阿姨给你讲故事,哄你睡觉好不好?”

        答岸低低回了句:“好。”

        陈婉把手机放到耳边,声音温柔,像棉花糖,特别舒服,她娓娓道来:“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外婆,她有一个很漂亮的后花园,里面种满了各种好看的花朵,不会凋谢,一年四季都开着,老太太很开心,她每天都从鲜花的芬芳中醒来,睁开眼就能看到花团锦簇,她很好奇,为什么别人家院子里的花会枯萎,而自己家的花就不会,直到有一天,她醒得很早,忽然看到一个长着翅膀的小女孩出现在她的后花园,不知道在做什么,老太太很好奇,走了过去,才发现,原来小女孩是一个小精灵,她给后花园施了魔法,那些花才不会枯败,而那个小女孩,正是外婆的外孙女,她这么做,只想让外婆开心起来,外婆很感动,在小女孩脸颊落下了一个温暖的吻。”

        故事不长不短,等她讲完,手机里传来均匀的呼吸声,答岸睡着了。

        陈婉小心放下手机,声音压得很低,生怕吵醒了屏幕对面睡着的人儿:“小周,你也去睡觉吧,不早了。”

        周忻走到门外,忽然又转过头,轻声问她:“她要是睡不着,你可以继续给她讲吗?”

        语气里带着恳求。

        陈婉温柔笑了笑,目光慈祥,她摸了摸周忻凌乱的头发:“自然是可以的,妈妈房间的门不会关,你什么时候来都可以。妈妈这儿还有好多专门哄小姑娘入睡的故事呢。”

        周忻眼睛红肿,轻轻点头。

        答岸的失眠在周忻妈妈的帮助下减缓了许多,但她又觉得愧疚,不好意思几次麻烦周忻妈妈陪着她一块熬夜讲故事。

        所以她有时候尽管睡不着也瞒着周忻,自己一个人去承受这漫长难挨的黑夜。

        周忻总能识透她的小伎俩,盯着她厚重的黑眼圈说:“小孩子撒谎第二天鼻子会变长的,变长就难看了。”

        然后第二天就跑来端详着她的鼻子,认真辨认是否变长了点,

        他总是坏笑着说:“嗯,长了一点点。”

        答岸气急,干脆不搭理他。

        转眼深秋,十一月份的南方,蝉鸣不再吵闹,天气转凉了下来,同学们都披上了外套。

        答岸剪短了一点头发,她不喜欢冬天留长头发,洗头很麻烦。

        她的头发很顺滑,刚刚扎好的马尾总是掉落几根头发丝,每次都要到处找橡皮筋固定好发型。

        答岸找别人借橡皮筋的一幕被刚来的周忻撞见,他凝了凝眸。

        从那之后,周忻看见答岸的头发丝掉落的时候,会自觉的帮她重新扎好头发,却总是扎得七扭八歪,答岸非常嫌弃,他的手腕上也多了一根粉色的花边纹头绳。

        男孩子手上戴着女孩子的东西,大家都知道意味着什么。

        无非是向世界宣告心有所属,名花有主罢了。

        高三已经不再参加运动会,答岸听着操场传来的各种欢呼声,广播声,去年的运动会犹如发生在昨天。

        那一年,她看到一个少年一身运动服,在红色的跑道恣意狂奔,全世界仿佛在他的眼前。

        而那个身影,停留在了高二那年,再也回不去了,印象却如此的深刻。

        饭堂上,周忻把盘里的排骨全部夹进答岸盘里,自己却吃着几块酸溜溜的菠萝头。

        蒋寒“啧”了声,意犹未尽道:“忻哥,你夹那么多,得看答妹妹能不能吃得完啊。”

        周忻一副“老子就喜欢这样,关你屁事”的表情扫了他一眼。

        蒋寒气得颐指气使:“周忻,你再重色轻友,我就跟老江他们举报你了!”

        齐微薇一巴掌打他头上,白眼道:“你个臭柠檬,酸什么酸,快拿个镜子照照自己争风吃醋成啥样儿了!”

        蒋寒捂着痛处,不服:“我跟忻哥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我争风吃醋一下不是很正常吗?想当年,你忻哥最疼的可是我……”

        齐微薇抬手又是一巴掌,一副恨不成钢的表情:“滚一边去,你个臭不要脸的柠檬精。”

        答岸看着她们唇枪舌剑,闹得不可开交的样子,微微笑了笑。

        周忻看到她扬起的嘴角,心情也跟着愉悦了不少,至于蒋寒乱七八糟的话,就当是取悦答岸的手段吧。

        齐微薇和蒋寒见答岸被逗笑了,也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眼,他们已经很久没在答岸脸上看见过笑容了。

        蒋寒忽然想起了什么,看向周忻:“忻哥,你的生日快到了诶,有什么想法不?”

        周忻翕张了一下眼睛,沉思道:“随便过吧。”

        他对过节没有什么概念,每天都一个样。

        但心中又开始隐隐期待,如今不一样了,答岸会陪他过完这个生日,他的生日有答岸陪着。

        蒋寒惊讶:“十八岁生日啊,一辈子只能过一次,这么重要怎么能随便过呢?”

        齐微薇在旁边附和:“对啊忻哥,十八岁很重要的。”

        答岸闻言,恍惚了一瞬,她想起了高二那年,她和周忻还不太熟的时候,她还没有喜欢上这个人的时候,周忻逼着她说生日快乐,还讨要生日礼物。

        原来在很早以前,无数个时间,他已经一步步朝她走来,他们之间已经紧紧纠缠在一起,只是当初没发觉而已。

        周忻转头盯着答岸,似乎在询问她的意思,留下蒋寒和齐微薇面面相觑,露出一言难尽的神情。

        感情自己的生日过不过还取决于别人呢?

        答岸想了想,开口:“是啊,应该好好过才是。”

        好好过,才对得起这终身难忘的十八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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