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一章
苏若七撑着头,半梦半醒之际,一双手推了推她。
“殿下,醒醒。”
她睁开惺忪的睡眼,光亮的视线与梦中的昏暗截然相反,待她看清那瑶池之上举着莲叶还在翩翩起舞的绿罗裙女仙,方想起今夕何夕,自己身在何处。
“大家都看着你呢。”顾玥不知何时蹲在她身旁,扶着她直起腰来。
她回过神来活动了下略微发麻的胳膊,与此同时,也看到了桌上半倒的酒卮,还有吃了一半被碾得不成模样的桂花糕……她顿时对自己的酒品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一旁的仙娥过来简单收拾了下桌上的残局,又给她斟了新酒,苏若七进行了一番心理斗争后,没再拿起酒杯,打了个哈欠后还摇起了折扇:“眼睛长在他们身上,要看我也拦不住啊。”是一幅软绵绵又要瘫下去的模样。
“……”
顾玥到嘴的“你好歹注意一下形象呀”默默吞了回去,只能耐心劝道:“再等一等,很快就结束了。”
苏若七看着顾玥:“阿玥,我三千七百二十五岁了。”
“我知道啊,”顾玥眨了眨眼,“你这个岁数也是我给你推算出来的啊。”
苏若七这就不解了:“那你为什么总把我当小孩子哄?”
这“再等等,很快就能回家”的把戏,可不就是哄小孩的嘛!
顾玥再度哑然,倒不是哪里说错了,而是她真就打心底就把这位老祖宗当成了小孩子看待。
“我要是不哄你,你可不就给我跑了,到时天君怪罪下来,裴云可就麻烦了!”
苏若七啧啧几声:“好你个阿玥,胆子越发大了,拿玉晅那臭小子压我不说,秀恩爱都秀到我头上了!”
她说话的声音不大,责备之余还有些玩闹的余味,顾玥也调侃道:“哪有九天玄女胆子大啊,在天君的宴会上公然睡着,当着一众仙官的面说梦话,眼下还直呼天君大名……”
她话还没说完,苏若七却吓得要从高座上跳起来,幸好顾玥的手还拦在她的腰上,才避免了再一次引起轩然大波。
“祖宗,你干嘛呀!”
苏若七合上折扇,贴着顾玥的耳朵问道:“我说什么梦话了?”
顾玥哭笑不得:“我骗你的,你要是说梦话了,君上和九重天的仙官们都不用再欣赏什么乐舞了,直接看你、议论你够热闹的了。”
她拍着苏若七的背,安抚的同时自己心里却担忧了起来,她们经常开各种玩笑吓唬对方,但看样子,今天她的玩笑是开大了。
她很想问清楚情况,余光瞥见站在身旁等待侍候的仙娥,她立即想起来,这不是时候。
顾玥缓缓从苏若七身后抽出了手,而此时耳边的嘈杂的议论声竟多了起来,原来是天君喊停了乐舞。
看着绿罗裙女仙们悻悻退去,苏若七这才像大梦初醒般回过神来。
她将身体摆正,重新打开扇子,用平淡至极的语气问道:“怎么让她们退了?”
那方玉晅倒也不拐弯抹角,直言道:“玄女既然没有兴致,便也没有看下去的必要了。”
此话一出,是人是鬼都嗅得出不一样的意味,就连顾玥也意味深长地将视线在他俩身上打了个转。
只有苏若七自己本人恨恨地在想:那你倒是很懂事嘛。
揶揄的话在嘴边打转,苏若七强忍了回去,转而说道:“女仙们身影绰约,怎会没有兴致?怪只怪我我近来有些眼盲耳背,颇为旧疾复发的征兆。扫了天君的兴致,真是对不住。”
话音刚落,议论如潮水般涌来,这九重天上的仙官都好似修行不到火候,没能练就管住嘴巴的法术,两瓣嘴唇稍稍露出缝隙,就滔滔不绝流出话来,大有非把她这现编的理由的前因后果、逻辑道理给扒得干干净净不可的架势。
苏若七看向玉晅,却见他眉头紧皱,一张定格住千年前容貌的脸庞上,悄然生着怒意,似乎他才是八卦神仙们正在议论的主角。
“众卿想必也累了,都散了吧。”
瑶池中浮着大大小小的莲叶,莲叶上边朵朵莲花争相绽放,但在苏若七看来,今日的莲花似乎没了旧日的灵光,只寂寞地立于池中,望着一众仙官整齐地作揖,随后又三三两两退去,还要不由得感叹:窝囊!这年头的神仙,当得可真是窝囊!
各路仙人退去后,苏若七也准备离去,却见玉晅也起身疾步朝苏若七走来,两侧的仙娥紧跟其后抓起他那拖地的裙摆。
苏若七仿佛听到那滚着金边刺绣的裙摆正得意地说着:他们的确很窝囊!
“君上。”顾玥朝玉晅行了个礼。
“玄女旧疾复发,为何不报?”玉晅斥责她道。
“……”苏若七扶额,身为天君这么断章取义合适吗?
所幸顾玥是见惯了这种场面的,膝盖一弯跪得那叫一个利落,答起话来也不慌不忙:“臣恐君上担忧,故没能及时禀报,还请君上责罚。”
见顾玥将责任揽到自己身上,苏若七也迎着她的话:“我也没什么大碍,天君生辰为重,不必为我这点小事忧心。”
“玄女为我天族受的伤,本君怎能不忧心?”玉晅转而对顾玥说:“起来吧,玄女的伤虽无大碍,却也不可大意。”
“是。”
直至目送着玉晅离去,苏若七烦躁的情绪才终于消散了些。
“天君对殿下真好,处处护着。”
苏若七却是苦笑:“他护的不是我,而是他天族的威严。”
顾玥一怔,随即沉默了。
天族至尊,怎么可能像她想象的那么简单。
“走吧,别耽误人家收拾东西了,臭小子庆个生可真能造。”
苏若七领着顾玥走出瑶池,瑶池外祥云遍地,天光格外的耀眼,脚底踩着滚滚云烟,目光所及皆是白茫茫的一片,若说瑶池还有些许生气支撑,这外头则是冷清得令她快要窒息。
这九重天,到底是待不下去了。
“殿下可是感到不适?”顾玥虽然知道旧疾复发的说辞不过是拿来唬人,但毕竟那双眼曾受过伤,还是不要大意的好,于是伸手要去拆头上束发的红绫,却被苏若七拦住了。
苏若七将顾玥头上的绒花发簪重新插好,嘴上漫不经心道:“阿玥,我还没有那么脆弱。”
“那殿下准备去哪?”顾玥也清楚她的脾气,便也不折腾了,“可别跟我说回曦月宫睡觉,我才不信。”
曦月宫坐落于瑶池的东南方,是苏若七的寝宫。
“我倒是要睡也睡不了了。”苏若七抬手挥了一挥折扇,刹那间四周云雾翻涌,与梦中的血水融为一体,在她眼前铺染开来,指尖轻轻一碰,云雾中间镂空出一个发光的圆圈,圆圈中显露出一个女子的脸庞。
那女子轻启薄唇,低眉颔首喊了一句:“殿下。”
“免礼。”苏若七也是佩服这些人,分明不在跟前,还是老实遵守礼教,给她来个隔空行礼。
“找我有何事,栾烟?”
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姻缘仙官的入室大弟子许栾烟。
凡人的命格由神仙掌管,姻缘自然也是如此,在凡人的传说里,管姻缘的神仙是一名月下老人,拿着姻缘簿为人们牵红线,这说的也确实不假,但那是在遥远的上古时代。
现存的仙史记载,上古神魔一战,夺去了许多远古神祇的性命,而神君月老,则在神族灭亡后彻底失去了踪迹,姻缘簿也因而下落不明。
“殿下,姻缘簿即将撰写完成。”许栾烟答道。
苏若七眼前一亮:“那是好事。”
“承蒙殿下相助,前往阴司取得凡人生死簿,生死簿上不仅写往生轮回,还详细记载了凡人的生平大事,令姻缘簿得以重新撰写。殿下隆恩,我等不胜感激。”
听着许栾烟的夸赞,苏若七只是淡淡应着,等着听她下半句话。
果然,许栾烟紧接着说:“只是眼下,又有一桩棘手事要请殿下帮忙。”
“什么棘手事?”
“阴司突然来使,欲拿回生死簿。”
苏若七顿时悟了。这生死簿是她向阴司借来的,阴司派遣使者拿回去本来无可厚非,但这其中的矛盾点就在于,姻缘簿还没彻底写完!
姻缘簿记载世人姻缘,其数之多令人瞠目结舌,就算许栾烟他们倾毕生修为于此之上,也并非一朝一夕就能写出来。
“不是承诺了三年之期么?怎么三年不到,就反悔了?”顾玥插嘴道,语气中夹杂着疑惑与愤怒。
“阴司使者只道生死簿是至阴之物,不可……”
“不可久留人间,”苏若七接上她的话,“生死簿生于阴司,的确是天下至阴之物,不可带上九重天这种仙气过重的地方。但凡间不是九重天,亶爰偏安东南,与冥界毗邻,若三年的时间都撑不住,当年根本不会让我们带出阴司。这其中,不是生死簿出了差错,就是阴司那边故意反悔。”
而在苏若七看来,很大可能就是阴司故意反悔。
“你还要把我丢在这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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