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五十五章
她震惊之余，见廪枫又要一个人生闷气，就赶紧又问：“那死神殿的东西是怎么到蓝岚手中的啊？九雪送的吗？”
苏若七没有喊九雪姐姐的习惯。说起来，她其实连九雪的样貌都记不太清，自她懂事起，这个历经十世轮回，最终修成正果的死神大人就已经坐在阴司的死神殿中受万鬼朝拜，掌握着世间生灵的生杀大权。
且不说九雪本身也不认她这个妹妹，单从一个游于尘世，一个坐镇幽冥，几乎没有过几次交集来看，也不能去谈什么姐妹情谊。苏若七对这个姐姐知之甚少，就连“九雪”这个称谓，都是她从上古史卷宗中翻出来的。她早就不记得自己的姐姐叫什么名字了。
“不是。”廪枫回了两个字，在苏若七求知的目光中，终是心软松了口：“是她不要了，阿岚从忘川河里捡回来的。”
寥寥数语，苏若七就敏锐地嗅到了八卦的味道。
这莫不是睹物思人？
苏若七迅速脑补了一段主仆之间碍于身份不得相爱的狗血虐恋。当然，苏若七也知道她的脑补非常荒谬，她虽然没见过九雪几面，但真心觉得，蓝岚爱慕谁都可以，独独不能爱慕九雪。
这一层考虑无关身份，依仗的只是九雪给苏若七留下的一系列不可磨灭的印象。
生性乖张、暴戾，不近人情……除此之外，九雪还有一个天下男人都难以接受的癖好——豢养男宠。
说起豢养男宠，苏若七其实是见怪不怪的。上古还是母系社会的时候，就掀过一阵豢养男宠之风，历任神女也多三夫四侍，美其名曰是为了给神族开枝散叶，为了神族的强盛添砖加瓦，直到后来男神仙的崛起与大量飞升，这个陋习才被渐渐压了下去，到了苏若七这一代，整个神族开始推行一夫一妻制，别说男宠了，哪个神仙动了纳多一个夫侍或妾室的想法，都会被拉进沉香阁里面壁思过。
苏若七在新思潮的熏陶下长大，对豢养男宠等事是唯恐避之不及的。倒不是她不敢，而是在她看来，不论男女都值得一心一意的爱。建立在□□之上的爱不算爱。
再美的人儿，都可远观不可亵玩！
“问够了就回去。”廪枫打断她的思路。
“小白，蓝岚是喜欢九雪吗？”苏若七决计问到底，怎么说蓝岚也帮了他们许多忙，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在火坑中委曲求全。
廪枫淡然答道：“嗯，他确实有说过。”
苏若七面色沉重，在心底给蓝岚打上了一个“苦命人”的标签。
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本就是自讨苦吃。
“七七在为他担心？”廪枫轻抚着她的头，语重心长道：“那些男宠，不过是死神殿的撒气筒。”
“你知道，很多事情没有表面看上去的那样简单。你以为的真相，有时候可能恰恰是被蒙蔽了双眼。”
“你姐姐和阿岚的事情，不是我们能管的。”
蓝岚做事很贴心，他们冥界来的使者自己都没找地方落脚，成日跟在他们附近“风餐露宿”的，但带上一个君言念，可能想着毕竟是女孩子，跟着他们这些鬼“鬼混”也不好，就连夜在客栈附近置办了一个宅子。
这个宅子地处临遥最热闹的地段，出门怎么也避免不了要走过热闹的街市，苏若七来时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自然也就没多在意，但刚刚的谈话，让她感到廪枫的情绪舒缓了许多，而眼下这么好的一个机会，她得再接再厉！
众所周知——反正话本里都是这么写的，才子上街游玩邂逅佳人，上元佳节男女相约上街、互诉衷肠等等，男欢女爱大多产生于热闹的市井之中。来逛街不都得买点东西嘛，从一起吃糕点，到相互买些小玩意送给对望做定情信物、结下山盟海誓，差的只是相爱和勇气。
苏若七不缺乏勇气，他们也足够相爱，因而苏若七有把握让小白再为她笑起来。
但她没有那么直白地约小白去逛街，而是先探头出去看外面热闹的街市，假装并不喜欢这样嘈杂的地方，然后质问很快就去而复返的蓝岚：“你怎么选了这么吵闹的地方？”
蓝岚拿着竹伞，耐心解答道：“小殿下，这不是我选的，是君姑娘要求挑一个热闹的地方的。”
“……”苏若七忍不住揶揄：“她怎么不叫你把这条街都买下来？”
蓝岚被她这一句话给逗笑了：“这我可做不了主。真要买下一条街，还得君上点头。”
大财主不点头，他一个鬼也买不起啊！
苏若七记着自己的计划，正好抓着这个话头，一本正经地问廪枫：“小白，你能买下这条街吗？”
此话一出，蓝岚也将目光投到廪枫身上。
“问这个做什么？”廪枫明知故问。
苏若七在心底盘算的那点小心思，他全都看在眼里，憋了一晚上的火气总算消了大半，但他还不打算这么轻易放过她。
他必须给她点惩罚。
“想买？”
“能的话，当然想，买下一整条街，多大气啊。”
苏若七摆出一副既期待又无奈的表情：“可惜买了也是浪费钱，总要归还到凡人手中。”
“归还是必须的，只是小殿下为什么会觉得浪费钱？”蓝岚对她的见解产生了疑惑，真想要，买过来过过瘾，离开的时候再卖掉不就好了。
“这……”苏若七哪里知道，她就是顺口胡说的！
“我就是觉得凡人的物价忽高忽低的，很是麻烦。”
“既然喜欢，”廪枫顺着她的话，“那便买下来。”
他站在她面前，在她窘迫的眼神下掐了她的脸。
小脸蛋没有什么气色，全靠胭脂撑起来，皮薄得比先前更加硌手。
“我就是一时兴起……”
“无妨，这点钱，为夫还是浪费得起的。”
得，你有钱，你任性。
苏若七感到十分挫败。
她本来只是想顺着话题说既然麻烦那就算了，去大街上逛一圈买些东西纪念一番聊以慰藉也就够了之类的话，谁知道眼前的“大财主”富有到一整个街市说买就买，毫不心疼！
不带这么败家的！神仙花的也是真金白银啊！
“阿岚，劳烦你跑一趟，方圆三十里的街市和宅子，全都买下来。”
“真买啊？”蓝岚算了下昨夜置办一间宅子的花销，觉得这小两口的想法一点也不现实。
都不考虑一下地价的吗？！
“吾妻喜欢，就是倾尽我凤族所有家底，又何妨？”
他说话时习惯性地揉她的脸，外头的喧闹似乎影响不到他，他只听到了某个“一时兴起”的小姑娘砰砰的心跳声。
“行。”蓝岚叹了一口气，觉得自己真是多此一举。
他再次外出奔波。
“走吧。”廪枫拉着苏若七也要走。
“干嘛去？”苏若七完全被动，她被自己那别扭的、弯弯绕绕的心思给绕晕了，她也不知道自己的计划到底成功了没。
“不是想去约会？”
苏若七握了握拳头，悲壮道：“你果然早就知道了！这不公平！！！”
廪枫将她的心思看得透透的，她却完全不知道他要怎么收拾她！
“怎么不公平了？不是七七自己要讨为夫欢心的吗？”他慢慢在言语中将“我”字替换成“为夫”，以此来提醒苏若七，他们如今是什么身份。
他是她的夫君，再一次抛弃他这样绝情的事情，她这辈子想都不要想！
“我……”苏若七哑口无言。
“我给七七创造了这么多条件来讨我自己欢心，七七还觉得不公平？”
“……”
你赢了。
临遥的街市相对起昆仑的更加热闹，沿街的摊位与商铺足足比昆仑多出一倍，想来西海的水患始终是阻碍经济发展的一大心病。
苏若七和“大财主”廪枫逛了好几条街，腿都要走断了，战绩可谓极其惨淡。
她买吃食，大财主没有口腹之欲，不吃，全叫她自己一个人吃完；她给他买布做衣裳，大财主嫌弃人布匹料子不好；她买香囊送他，大财主又表示手艺太过粗俗，香味还没有招摇山上的野花好闻……
苏若七忍着掐死这只挑剔的凤凰的心，指着街头的酒馆道：“去听戏总没问题了吧？”
谁知廪枫看着她，正色道：“七七想听什么戏，我说给你听如何？”
他曾经是个文神……
苏若七觉得，干脆掐死她自己得了。
“那你喜欢什么？”苏若七不再盲目走了，她感觉自己就是个大傻子，被耍得团团转。
“我走不动了，要么你说你看上了什么，我给你买，要么你现在直接给我笑一个。”她伸手直接要去摆弄他的嘴唇，她还就不信了，直接上手他还能拒绝她不成！
“七七这就准备放弃了？”
他没有拦她，却见她自己将手停在了半空。
人群的喧闹让她忽然想到，大庭广众之下，她直接动手似乎不太雅观。
“怎么会，我就是问问你的意见。”
苏若七尴尬地将手收回来，心里默念着“可远观不可亵玩”七个字，与他拉开了点距离。
“你这样挑剔……”苏若七苦苦思索着，低头看到廪枫大红衣袖中露出东西，忽然大喊：“我知道了！”
她再次拉起廪枫的手，故作神秘：“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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