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五十七章
少年说到做到。得了妺皇的准许，他带着“苏三岁”回了一趟凤族。
凤凰栖梧桐，小姑娘在书上看到这句话时，是真的觉得凤凰只能栖在梧桐树上，但去过一趟凤族之后，她才知道，凤凰喜欢的是作为树中之王的梧桐那能够与神相媲美的纯净灵气，只要有这灵气滋养，那么栖在哪儿就没什么所谓了。
至于世人传的神鸟挑剔，那是真的挑剔。
小姑娘很少见到少年吃东西，除了上次的桂花糕。但她还没有辟谷。
“眼下清风堂只有这些了？”
凤族闲置多年的厨子们大约是没料到他会发难，顿时就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殿下，可是有什么问题？”
小姑娘猫在少年身后，一同研究起了那份食帖，食帖上的食物五花八门，好多菜的名字高雅到她连听都没听过，用料也是穷尽精致。可不等她反应，少年已经开始挑剔了，从这个菜卖相简陋到那个菜用料过于繁杂，许多不算毛病的小毛病都被他挑了出来。
“还有这个也划了，小姑娘吃不来这样油腻的。”
“这个只有一点点的油，而且殿下的朋友不是说正长身体吗？吃多点也无妨。”手下人眼见着一整份食帖几乎都被划了，忍不住出声提醒。
少年察觉到厨子们异样的情绪，到嘴的“不适合她”又变成了：“我不爱吃。”
不是说给小姑娘准备的膳食嘛……但这话不能说，他们的殿下在外历练多时，好不容易过了飞升大劫回了家，没准也是想吃一吃家乡菜了。
“那殿下想吃什么？”
说来令人怀念，一怀念就老泪纵横，自从殿下辟谷以来，他们这些清风堂的厨子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给殿下准备膳食了。
“红糖糍粑如何，我还记得殿下以前……”
终于听到一个认识的菜名，小姑兴奋地抢话说：“这个好吃！”
“太甜了。”少年想起小姑娘牙痛的事情，他翻书查过，是吃了太多甜食的缘故。
小姑娘是不会节制的，那个神族长老也很是溺爱，任小姑娘喜欢，什么也不管。那就只能他来管了。
“我想吃。”小姑娘从没有想要却得不到的时候，她不愿退让！
少年揉了揉她的头，安抚道：“下次吧。”
这么敷衍的话术，少年也知道肯定是不能说服她的，果然，一偏头又看到她气鼓鼓的小脸。
“我要！”眼泪花儿就那么在眼眶里转啊转，随时都会流下来，但又不肯轻易流下来。少年又想起她被他气到说自己三岁时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
他三百岁的时候都是个能独当一面的大人了，怎么到她这儿，还是个连吃饭都要撒娇的小娃娃呢？莫不是，他太早熟了？
少年没有忘记，他的少年身是涅槃所致。但他没有反应过来，飞升也许需要几千年的修炼，但长大不用，三百年绰绰有余。
三百岁就已经成婚的都比比皆是。
“殿下，那是要还是不要啊……”厨子们尬在原地。
少年回过神，还看着小姑娘，吩咐了一声：“先备着吧。”
他又说了几个菜名，仔细交代了许多事项。
“暂时就这些，先退下吧。”
这眼泪要是当众流下来，他只怕小姑娘的自尊心会受不了。
“要不要擦脸？”
少年拿手帕给小姑娘，谁知小姑娘一生气就不认人，她推开少年的手，别开小脸，轻哼了一声：“不要。”
“不要红糖糍粑？”
美食在前。
“要！”
“好。”话音未落，小姑娘的手就被他抓住，他轻松掰开她的五指，将手帕塞进她的手心，然后牵着她的手，“来，把眼睛闭上，好好擦。”
“……”
他按着她的手，不敢太用力，尽管这个小姑娘已经三百岁了，有了一定的自保能力，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娇弱，但他还是将她看做易碎的瓷娃娃，小心护着，连眼中那点湿润也碍了他的眼。只是这眼泪没能流出来，自然也就没擦到什么，反而将她的脸给揉红了。
“这帕子真丑。”小姑娘撇了撇嘴，小声嘟囔。
少年笑得面具都歪了，凤凰一族吃穿用度样样都讲究精美细致，他倒是没想到小姑娘能比他还挑剔，存心逗弄她：“小姑娘，你之前可没有说它丑啊。怎么，才喝了点我家的水，就也学了挑剔的坏毛病？”
“是它本来就丑！上面的花都没有师祖绣的好看！”
少年将面具扶正，惊讶道：“你们神族的长老，还会绣花？”
“别的长老不会，只有师祖会，”小姑娘笑得比花还要明媚，“师祖什么都会。他会将我画的画绣在绢布上，绣得可好看了！”
崇拜嵌在她的眼中，他发现每一次提到她的师祖，她都会露出崇拜的目光。而在此后朝夕相处的千年光阴里，这股崇拜还会一直伴随在他们左右，成为他涅槃之后的漫长光阴里，最大的噩梦。
……
“七七也觉得我一直在哄你开心？”廪枫把玩着手里的玉箫，那玉箫遍体冰凉，却比过他眼底、心里的寒冰。
又是师祖。
从小到大，他的小姑娘满脑子想的，只有她的师祖么？
苏若七沉默。怎么说呢，他哄她开心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她有时都觉得他的温柔像一把双刃剑，让她沉迷在如愿之中，纵容了她满身的坏毛病。
“这么久的事情都记得这样细，为夫教你的事，倒没见你记得。”
他将那跑歪了的步摇拔了出来，再小心插好。
“为夫叫你慢点，怎么就不记得？”
他的发丝垂在她的胸前，将她整个身子都笼在他的包围之中，她一开口，就被他俯身下来的气息淹没。
唇齿相抵，他顺势将她抱起来，回到他原本坐的位置。
是从前抱过无数次的抱法，但他依然贪恋。
他将她放在腿上。
她是他的妻子。
是她亲口答应要嫁给他的。
上穷碧落，下至黄泉，茫茫火海之中，是她先找到他的。他曾想过无数次，如果那个时候她没有救他，那么他或许会和那个没有破壳的龙蛋一起埋在南禺山的烈火之中，也就不会有后来的一切。因而他很感激她那时救了他，哪怕她伤他再多，他都无所谓，唯有……
那个人在她心里的地位让他心酸。
昔日的神族长老妺皇，永远是横在他和苏若七之间，一道难以跨越的鸿沟。
“你想将小七带走？”
三千年前的沉香阁中，思念越过枷锁，说不尽、道不明。
尽管后来妺皇将他放了出来，默许了他们的姻缘，但不允许他说出来。一切都在拖，漫无目的地拖，直到妺皇仙逝，原有的天地秩序被打破，他们之间的情谊也碎了。
他的手停在苏若七的腰上。
“七七，我不要别的东西，我只要你爱我，就足够了。”
“还在外面呢，待会人来了……”苏若七脸皮再厚，也是万万不敢在人前做这种事情的。
但她的衣服已经被扒了，同之前一样，裙子被撕坏了，并且接下来，无论他起先掌握着怎样的主动权，到了关键的一步，他都会扶着她起身，将主动权交给她。只不过这回，她不用专门去买条一模一样的新裙子来赔给任何人。
“不怕，不会有人进来打扰我们的。”
苏若七最终还是做了根竹箫给廪枫。
男人哄女人，费钱；女人哄男人，费衣裳；而她哄自己的夫君，费钱又费衣裳。
廪枫对她的坚持还以一笑：“七七当真是手巧。”
不借助任何法术，也不让他帮忙，就能够在几个时辰之内做出来，这实打实是惊到了乐坊的师傅。
原来这个出手阔绰的姑娘，还是个奇才啊！
乐坊师傅动了挖人的心思，谁知一眨眼，人就不见了踪影。
收市在即，临遥的长街上，赶集的人步履匆匆。
“不准笑了！”苏若七瞪了身旁的家伙一眼，叫他笑的时候不笑，不该笑的时候却笑得那么开心！
廪枫低笑着，戏谑道：“不是七七要讨我欢心的吗？”
苏若七气不打一处来，这人怎么可以这样！她腰还酸着呢！
“后悔了？”廪枫牵着她的手，再次走入繁华的街市之中。
“没有。”苏若七扭头，避开他的视线。虽说他们已经是夫妻了，但他每一次牵她的手，她都会感到胸前在怦怦跳个不停，哪怕她现在已经丧失了大部分的知觉。
一个小男孩走过她的身边，手里还拿着一串糖葫芦。
“阿娘，我想吃糖葫芦。”没走几步，身后就传来女娃娃娇滴滴的声音。
人世间多么真挚的场景。一个孩子有糖葫芦吃，别的小孩看到，很自然就萌发出一种“我也想要”的心思。
苏若七蓦地拉住廪枫，指着卖糖葫芦的说：“我也要吃那个。”
她都想好了廪枫会笑着用调侃的语气问她：“你几岁了？”然后还是给她买。
“行。”
苏若七听到廪枫的回应时，愣愣地转回头，只见他真的从小商贩的手中，给她买来了糖葫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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