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日月同天

他睁开眼看着四周，并无异动，头顶月亮已到中天，此刻已将近戌时。

        呜咽声还在继续，张一林伸手入怀摸了摸，短剑还在，当下用力握紧了剑鞘。他第一次在外露宿，心中不免有些害怕，握着短剑，壮了壮胆子，站了起来，向呜咽声传来的方向缓步移过去。

        约莫走了半盏茶时分，呜咽声越来越近，张一林此时心中恐惧反倒减少了几分，自己这一路行来，并未发现任何异常，呜咽声也没有丝毫变化，初听时吓人，听久了倒也不怎么害怕了。

        再行得几十步，前面越来月亮，张一林不禁加快了脚步，一抬头，月亮挂在天上，异常明亮，原来自己已经冲出了树林，来到一处空地，地上沙石遍布，稀稀落落长着几处草坪，颜色枯黄。

        往左边一看，仍是一面跟沙滩上一摸一样的绝壁，显然是沙滩上的绝壁延伸而来，不知道有多长。此刻呜咽声变得更大，似是从这绝壁上发出。张一林再定睛细看，原来绝壁中间靠近地面的部分有一个山洞，声音便是从洞里传出。

        张一林少年心起，想要一探究竟。当下壮着胆子走过去，山洞约莫一人高，两尺宽，将将可塞进去一个成年大人。他凑近洞口望去，山洞深处却有一点光亮，这山洞看似十分深邃，唯有深处的光亮在不断跳动。

        越靠近洞口，呜咽声越大，他登时缓过神来，这原来不是山洞，而是隧道入口，隧道的另一边也有个洞口，光亮即是从那洞口发出。只是那边的洞口看似要比这边的洞口小得多，气流经狂风激荡，从远处洞口灌入，传到这一侧较大的洞口，便宛如号角一般，呜咽起来。

        想到这一层，张一林心下稍安，“爹爹说这世上本没有鬼怪之事，出海之人祭祀海神大多为求心安，白天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只是这另一端的光亮不断跳动，不像是月光，倒像是火光？”。

        有火光便是有人迹，“难不成徐福和那一船人也都到这岛上来了？”，张一林心中一惊，旋即又想那未免也太巧合了，说不定天师早收工回家了。只是既然可能有人迹，张一林不免好奇心起，脚步向洞中移去，不自觉地想要走过隧道去看看。

        离另一端的隧道口越近，呜咽之声反而渐渐变小，取而代之却是一阵金属撞击声，乒乒乓乓。火光前更似是不断有人影闪动，“有人在打斗？”，张一林心下疑惑，再往前去可能会有危险，只是抑制不住心中的好奇心，缓缓往前走去。

        越往隧道另一端走，隧道的顶部越低，到最后几乎只有两尺来高，好在张一林此刻尚未成年，尽管在十四岁的同龄人中算个子高的，但勉强还能趴着匍匐前进。金属撞击之声渐盛，风中似乎还吹来阵阵热浪，烘得张一林脸上有些辣辣的，不过终于是爬到了另一端的洞口。

        陡然间前方传来一声长啸，热浪铺天盖地般涌入洞口，张一林只感觉要被烤熟了一般，只得双手抱头，把脸埋在地上。过了好一会，热浪才渐渐散去，张一林抬起头，有些犹豫，不知是要继续往前爬还是往后退，直觉告诉他往前爬可能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但是既然已经爬到了这里，难道不往前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吗？

        好奇心还是战胜了理智，张一林一咬牙，继续向前匍匐，一口气爬出了洞口。顿时光亮大盛，直如白昼，他抬头一看，天上竟明晃晃挂着一个太阳，十分刺眼。

        “刚才明明是晚上，还有月亮，怎的这会儿又有太阳？”，张一林心中极为好奇，自己爬得虽慢，却也最多只花了一刻钟，决计不可能这么快便日出了，而且看着太阳的刺眼程度，哪里是朝阳初升之景，分明已经日上三竿了。

        张一林正自好奇，突然前方撞击之声停止，却传来一个人声，听上去有点破锣嗓，“天玑子果然名不虚传，我这乾坤袋里埋了不知多少自命正道之人的尸骨，今日却破在你手里”，

        “天玑子是谁？乾坤袋又是什么？听名字倒是挺厉害的”，张一林忍不住又往前爬了一段，这洞外原来是一块巨石，嵌在绝壁里，此刻张一林已爬到巨石边缘，低头望去，下面是一个方圆百丈的山谷，谷底离巨石约有十来丈高。

        地面一左一右站着两人，相距有四五十丈。左首的是个中年男子，身形魁梧，穿黑色长袍，背负拂尘，手持长剑，剑尖指地，除了头发是黑色的，看装扮倒跟天师徐福是一个路子。右首的戴着斗篷，看不出男女，只是身形较为瘦长，着一件红色披风，双手抱在胸前。

        听声音方位，刚才这破锣嗓般的声音便是发自右边这人，乾坤袋是他的，那左边这人便是什么天玑子了。

        “乾坤一出，遮天蔽日！这乾坤袋本是上一代执法长老遗失之物，今日我收了它，也算是物归原主了”，天玑子一开口，声音悠扬厚重，响彻谷间。他轻捻胡须，朗声问道：“只是此岛地处东海，距酆都何止万里，不知妖王穷奇来此有何贵干？”

        “原来右边这人叫妖王穷奇，他明明是个人，为什么天玑子要叫他妖王呢？穷奇这个名字倒是挺特别，只听过有人姓富，还有人姓穷的？”，张一林满脑疑问，甚是不解。他哪里知道穷奇本是山海经中所载一个上古凶兽的名字，安在人头上大多是想取一个恶狠狠的名号，吓唬人罢了。

        穷奇冷笑一声，道：“天玑子，你能掐会算，我又岂是耳目闭塞之辈，要说距离，蜀山比酆都近不了多少，为何来此你我心知肚明，何必装腔作势！”

        天玑子轻叹一声，摇了摇头：“我来此是为清理门户，老夫虽会一些占卜星相之术，然而只是聊做玩物，若是真能预晓天机，上一代执法长老怎能命丧酆都”，说到此处，声音不禁黯然下来。

        “闲话少说，酆都和蜀山本就不共戴天，你即便不是为抢那麒麟血而来，今日我俩撞上，说不得要留下一人葬身孤岛”，穷奇话音未落，脚尖轻点，身子似离弦之箭，直奔天玑子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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