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凭什么女人就不值钱
越往深处走，就越能闻到一股臭味。是一种汗臭和饭菜馊味混合在一起的味道，沈欢喜不禁皱了皱鼻子。
“阿弥陀佛。我们两个来送饭了。”院子上挂了一把大锁，门口居然站着两个男打手，看起来很凶，看来的是两个女尼姑，撇了撇嘴，拿出腰间的钥匙开了锁，挥手让她们赶紧进去。
沈欢喜低着头，赶紧跟着净音走进去了。
这是一个非常简陋的院子，似乎没有安排人专门打扫，地上被打翻的饭菜已经发臭了，淌出来的油渍已经变黑，蚂蚁盘在上面，密密麻麻的，看上去有些恶心。地上还有一块一块类似血迹的痕迹，因为她发现净音都会避开那些痕迹走，沈欢喜面不改色，踩了上去，并不觉得有什么。
“怎么才来，我都要饿死了。”
一个身段窈窕的女子走过来，她头上包着红色的纱巾，一双素手伸出来，打开食盒的盖子，看了一眼菜色。
“呦，有肉呢。”
“阿弥陀佛。”另一边有一个面色苍白的女子念了一声佛号，转过身去面对墙壁开始打坐，嘴里低声念着佛经，手里的佛珠被她揉搓地啪啪响。
包着红纱的女子嗤笑一下，用手拿起食盒里的肉往嘴里放，菜油顺着她的手往下淌，她也不在意，随手擦在外袍上。
那外袍宽大，上面残留着一块一块的油渍，随着她擦拭的动作，才显露出凸起的肚子。
“都被拉到这了，还装什么？你的佛能渡你么？”说着她冲着那个打坐的女尼呸了一下，“装什么清高。”
然后她拿出来两盘肉菜和一个馒头，扭着腰离开了。
要不是沈欢喜知道自己在尼姑庵里，真以为这个地方是哪里有扮演服务的青楼呢。
“有些师姐能下榻，可以自己来选菜，有些师姐身子弱，只能等我们送进去。”净音低低向沈欢喜解释道。
沈欢喜点点头，又提起那个大大的食盒，往屋里走去。
“师姐们，吃饭了。”
房间里很是昏暗，只有几丝阳光能洒进来，灰尘在光里飞舞着，似乎那是这个房间里唯一的活力。而那些活着的人，都蜷缩在阴影中，静默的像死去的石像。
净音走到房间右边，打开食盒，把饭菜递过去。有些人动了，接过去，麻木地咀嚼着。有些人不动，净音也不勉强，就把饭菜放在一边，接着走向下一个人。
沈欢喜学着她的样子，给另一边的女尼们发饭。
她看向那些女子。每一个都像枯萎的玫瑰，但是眉眼告诉人们曾经的好颜色依旧还在，只是灰败了，被什么人狠狠踩进了泥里，失去了生机。
有些人的身上还有伤，被鞭打的，被捆绑的痕迹，透过凌乱的衣衫漏在外面，让沈欢喜越看心越凉。
“谢谢。”一个女尼在沈欢喜递过菜时，努力向她笑了一下，但是却没拿，“拿走吧。”
“师姐，多少吃些，身子好了，才有希望。”沈欢喜劝了一句。
她还是摇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我怎么没见过你。”
“我叫灵音。”
“灵音？”她怔了一下，又笑了，“我叫灵杉，你能来，我很高兴。”
沈欢喜又要说什么，这个时候，外面传来了一阵喧闹。沈欢喜回头，看见几个人簇拥着一个中年女尼进来了。
“有没有两个月左右即将生产的，挑出来。”
净音赶紧丢了饭盒跑过来，将沈欢喜拖进角落里，“庵主来了。”
这就是庵主？沈欢喜一边打量着，一边放下手中的食盒，低下头，做出一副顺从的样子。
庵主身边的几人走进来，开始打量起屋内的几个女子，随即把目光放在了灵杉身上。
“这个差不多。”
灵杉被看着，可能是因为害怕，也有可能是因为虚弱。整个人都在发抖。
“怎么看着有些瘦？”随即，那人打量起屋里的人，又问道，“你的饭呢？”
另一个人笑了一下，“你不会真想绝食吧？”她指向角落里的沈欢喜，问道：“她今天吃饭了么？”
沈欢喜开口说：“师姐说她今日身体不适，没胃口，所以就没领饭。”
“不吃怎么行，你死了没事，你肚子里的孩子现在可是个金锭子，要是有了什么闪失，你担得起么？”她诡异地笑了一下，又向沈欢喜伸手，“把饭菜给我。”
沈欢喜顺从地从脚边的食盒中拿出了一盘菜，仿佛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她挑了一盘豆腐，递了过去。
那女尼接过后，一把将床榻上的灵杉扯过来，可能是因为长时间没有进食，她整个人显示出一份不正常的轻盈，肚子的圆润衬得她的身形更加瘦弱。
一个女尼边扯着她的领子边掰开她的嘴，另一个女尼用手抓起盘子里的豆腐就往她嘴里塞，哪怕她被呛得直咳，她们也没停下。
看着眼前的一切，沈欢喜紧紧攥着拳头，但是却无法出声。她偏头看向外面的庵主，只见她闭着眼睛，手中转着佛珠，一声声地“阿弥陀佛”。
别说了，我都怕佛祖恶心。沈欢喜真想冲过去给她一个大耳光，但是理智告诉她，现在出头就是大傻子。
“庵主，她怕是不合适。”方才那个缠着红纱的女尼又出现了，站在外面与庵主说话。“她还有三个月才能生产呢，许是来不及的。”
庵主终于睁开了她尊贵的双眼，很是冷静地说：“无妨，若是不能同时生产，用药物催生或者剖腹取子就好了。”
屋里的孕妇们听到这些话，面色更是灰败了些。
“在出离生死之前，生命仍将延续，所做的种种业力，也将跟随着并影响着我们。这一世没能修得美满，但是生命会延续到子嗣身上，替她们经历不曾经历的美满。而我们的□□将会超脱痴愚、贪爱、瞠恚，归于真正的平静。”
庵主又很是痛心地叹了口气，“哎！最近看好她，要是施主定好了住了进来，再把她带走。”
灵杉被豆腐糊了一脸，头发蓬乱着，也沾着白色的豆腐渣，就那么被扔回了榻上，她一只眼睛流出眼泪，另一只眼睛的眼泪仿佛流干了，没能落下任何东西。
她蠕动着嘴唇，盯着沈欢喜，满脸乞求。
沈欢喜读着她的唇语，她说：“救救我们。”
那两个尼姑又在屋里走了一圈，点了几个生产时期差不多的孕妇，她们都是乖乖听话好好吃饭的，她们倒也没再为难，转身出去了。
庵主又带着人走了，那妖娆尼姑赶紧进来，扶起了灵杉，用宽大的袖子给她擦脸。擦着擦着她也落下泪来。
然后她转身看着屋里的人嘶喊着：“早就告诉过你们别挣扎了，好好听话还有几天好日子可过，别一个个丧眉耷眼的，要死了还给自己找不痛快！”
屋里传来了此起彼伏的啜泣声，一声一声，仿佛在抽沈欢喜的耳光，但是却抽在了她心里，让她跟着疼。
沈欢喜清楚，静慈庵对于这些女尼，特别是灵字辈的女尼们来说，只是地狱罢了。被男人们玩弄，又沦为生产机器，一个女人的一生就像一块破抹布，一直都裹着这些肮脏。这是什么道理？男嗣有那么了不起，值得用几条命来换？还是因为，这是女人的命，所以才没有人在意？
她和净音发完了剩下的饭，拎着食盒出了院子。
“你去我的禅房将灵音喊醒，然后别出去，在那等我。”沈欢喜将手上空了的食盒递给净音。
“你要去哪？”净音有些担忧
“去你们庵主的房间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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