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咸鱼躺平第十三天

陆渊其实挺喜欢有梦想的人。

        ——虽然他自己不是这种类型。

        但他身边有很多这样的人，他也确实倾向于将这样的人放在身边。

        战争是一件需要理想和信念来作为支撑的事情。它太辛苦也太痛苦，太容易让人变得麻木和冷漠。

        而陆渊不需要麻木的士兵。

        陆渊知道士气的重要性，也知道如何调动士兵的情绪，使他们即使在最艰苦最危险的战场上也积极乐观、气势如虹。

        但这其实很难，也很麻烦。尤其是，越优秀的军人，越精明的指挥官，他们的意志便越坚定，想要对他们加以影响就更难。

        陆渊爱偷懒。

        所以他喜欢、也习惯于提拔那些怀揣着最热忱的梦想和最坚强的信念，一心渴盼着战争的胜利，并坚信自己可以实现这一目标的人。

        情绪是有感染力的。当身边充满了积极向上的人，就算是陆渊这样的人，也会受其感染，变得稍微更有干劲那么一点，下面的士兵便更不必说了。

        由于这样的习惯，久而久之，陆渊身边便聚集起了一大群活泼而热情，永远斗志昂扬的青年。

        收回思绪。司命已经打开了阅读器，正认真地查看里面的内容。他的神色因此逐渐沉静下来，但眼神却仍是明亮的。

        热切的期望和强烈的野心，在他的眼中明灭闪烁。

        陆渊笑了一下，仰躺回沙发里，单手蒙上了眼睛。

        说来奇怪，或许是昨夜偷听的对话让他又想起了战场，或许是此时司命的神色实在似曾相识，他总是忍不住把司命和他曾经做元帅的时候认识的一些人联系起来。

        尤其是，他曾经的副官，陈绯云。

        司命有点像他。

        陆渊记得清楚，那也是个爱笑的青年。娃娃脸，小卷毛，深褐色的眼睛总是弯成月牙形，笑容快活且温暖。就算是认真严肃起来的时候，他眼神中也总是隐约含着笑意的，仿佛没有什么事能为难到他。

        ……确实很像。

        陆渊又看了司命一眼。明明五官全无相似之处，性情也截然不同，但在这个瞬间，两张面容却好像重合在了一起。

        也算是有些奇妙的缘分吧。说不定到时候祝绒还能去陈绯云手下。没猜错的话，陈绯云现在应该会在负责第一军团的机甲机动队。

        这样看的话，冲动之下做出的这个帮司命一把的决定，倒也不错。

        只是可能会有点暴露身份的风险……但应该问题不大。

        他已经“死了”，只要不是他突然光明正大地诈尸，应该也没有谁会想到他还活着吧。

        哪有人会这么惦记一个死人呢？

        -

        陈绯云坐在办公室里。

        他年纪很轻，到现在也不过二十五岁。

        陆渊第一次见到他时，他才十八岁，刚从帝国国防大学毕业。

        因为连跳了几级，陈绯云比他的同届小了四五岁，可能力却并不弱，毕业时就已经拿了好几块军功章，升了少校。

        当时陆渊才刚刚接掌第一军团，尚且没有坐上元帅的位置。选副官的时候，第一眼就看中了他。后来陆渊一路升上了元帅，他也一直跟在陆渊身边。

        如今陈绯云仍然处在军队里。但由于陆渊的“去世”，他已经不再是陆渊的副官，而成为了第一军团的机甲机动队队长。

        ——陆渊对军队的制度规定实在熟悉，他职位的调动，完全在陆渊意料之中。

        一年过去，陈绯云的长相没什么变化，依然是漂亮的娃娃脸、顶着一头蓬松的褐色卷发。但他整个人的变化却很大，这恐怕是陆渊想不到的。

        微低着头写一份报告，陈绯云神色间却全没有陆渊记忆中的温暖。正相反，他的眼神冷静到近于冰冷。

        他写字的速度很快，一笔一划都严谨而认真。就像他的表情，严肃沉静，不带一丝烟火气。

        于是办公室里的气氛也变得沉凝起来。

        而这状态直到有人敲了门进来才被打破。

        进来的是一个看上去还是个少年的学生兵。从外面跑进来，他额头上隐约带了点汗意，一进门，便兴冲冲地喊：“队长！”

        “嗯。”陈绯云的眼神略微柔和了一点，专注地看着他。

        “歌舒明女士找你。”学生兵接着道，“她说有好消息告诉你！”

        “好消息？”陈绯云微怔，眼神越过少年看向他身后。

        少年身后，名叫歌舒明的女人走了进来。

        她是个看上去很温婉的人。湛蓝的眼眸里略带着浅淡的紫色，此时略微弯起，里面含着温柔的笑意。

        她唇边也是带着笑意的。没有化妆，但她的长相便足以引人注目，笑起来时则更加蛊惑人心。

        伸手，她轻轻地给少年转了个身，把他推出门去，低声在他耳边说了句抱歉，才掩好了门，看向里面的陈绯云。

        陈绯云眼中刚刚升起的暖意已经褪了下去，褐色的眼眸重新变回波澜不惊的深潭。他看着歌舒明，等着她说话。

        他认识歌舒明，甚至算得上熟悉。因为歌舒明与陆渊自幼相识。而他在长达几年的时间里，一直是陆渊的副官。

        但陈绯云对歌舒明却很警惕。

        这人表面上看着纯良温柔，实际上却是个心都黑透了的政客。就算是陆渊也逃不过她的算计，陈绯云曾经好几次见到陆渊被她牵着鼻子走，不得不做自己本不想做的事情。

        歌舒明也在看着陈绯云。

        眼前的青年也算是她看着长大的。所以她清楚的知道，陆渊“死”后的这一年里，他的变化有多大。

        从热诚温暖的小太阳，突然就变成了捂不热的冰。

        现在的他，尤其是他的眼神，看上去几乎跟曾经的陆渊一模一样。

        一模一样啊。

        歌舒明本是为了找这样的眼神而来，但此时心中却又升起了一丝惋惜。

        真是作孽。

        歌舒明摇摇头，轻叹，“陆渊看到你变成这副模样，一定要自责的。”

        “跟元帅有什么关系。”陈绯云眼神一冷，“你到底要说什么？”

        “只是来告诉你一件事。”歌舒明看着他的眼睛，低声道，“老皇帝要死了，我安排人下的毒。”

        陈绯云怔住。

        一年前，陆渊在最后一战中，因指挥舰失控，消失在了茫茫宇宙中，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

        但指挥舰不可能平白失控，背后肯定有人操纵。而最可能做这件事的人，正是皇帝。

        歌舒明是在给元帅报仇？

        “……算了。”见陈绯云不说话，歌舒明又叹了口气，“总之，只是找个人分享一下这个好消息。除了你以外，我一时也实在找不到合适的人可说。”

        她站起身，突然揉了揉陈绯云的发顶，凑在他眼前，弯起眼睛朝他笑了一下。这一瞬间，她意外的有点像是个温柔体贴的大姐姐了。

        “别一直绷着脸嘛，小孩儿，”她说道，“多笑笑，你知道的，他喜欢你们快活明亮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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