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有多痛，无处想

他估计，乔主任一定只能选择原谅，选择不处罚女儿。
  毕竟，再怎么着也是自己的亲骨肉。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乔主任连来都不来公安局看一眼女儿，直接选择原谅，但父女关系到此为止，他会送她的东西到公安局门口。
  免于处罚，不留案底，但明月还得随叫随到，协助他们缉拿嫌犯。
  三表哥陪着明月出来，天已经黑了。
  小城里灯火辉煌，霓虹璀璨，静静地照在公安局门口一个粉色的拉杆箱上。
  那是明月的箱子。
  乔主任来过，又走了。
  三表哥悄悄看向明月，见她表情非常古怪，说不清是想哭还是想笑，也分不清是平静还是难过。
  多少年后，三表哥都忘不了那一张脸，那一个表情。
  他曾无数次想，假如那天他没有立刻转身离去，假如……
  但没有假如，明月留给他的，就是那么一张脸。
  乔爸更惨，他只记得，他踢女儿一脚后，明月蜷缩在楼梯上的模样，还有高高肿起的脸颊和嘴角的一缕鲜红。
  乔奶更更惨……
  嫌犯很快被抓了。
  大家都以为是一个有组织，有预谋的团伙作案。
  结果人家就一个十三岁的中学生，留守儿童。
  而且嫌犯心理素质非常过硬，无论如何都不肯供出他找的买家是谁。
  公安局跟他耗了两个月，愣是问不出来。
  明月也只能陪着，好在乔爸把她的笔记本和平板都拿来了，她可以继续接单赚钱，笑话，她在魏朝都没有饿着自己，在这儿好歹还有个花呗呢。
  嗯，她现在就住在公安局不远的一家宾馆里，安全感满满的。
  转机缘于家长的一句话，那家长觉得办案民警在耽误他的赚钱时间，冲民警吼道：“我儿子才十三岁，就是杀人都不犯法，何况他都没把人骗到手呢！”
  于是，在耗时两个月后，这个心理素质强硬的十三岁疑犯终于招供了：“没有买家，我是想杀了他来练胆。”
  而且，他已经把杀人的过程都演练好了，坑也挖好了。
  公安局的人难以置信，然后，嫌犯就把他们带去参观了那个坑。
  更可怕的是，这个十三岁的嫌犯居然给放了，未成年，而且也没有构成犯罪事实，嫌犯的父亲还觉得民警在办案过程中对他儿子的隐私没有保护好，违反了未成年保护法，扬言要和办案民警法庭上见。
  案子已结，多留无益，明月决定再回姑苏，虽然她在姑苏无家也无亲人。
  要走，自然是选早上走。
  明月一早起来，拖着行李箱出了宾馆，上了一辆三轮车。
  啊，别笑明月寒酸，她现是个小负婆，不但钱袋子清空，还欠了好几个人的“1314”，小画手只能有一分省一分啊！
  泪！
  本来想直奔车站的，临了却有些不舍——也许，这一走，搞不好得十年八年起步。
  三轮车慢慢驶进那段自建房区域——这个时候，上学的上学，上课的上课，家里应该没什么人了，明月就想去看一下。
  那栋五层的建筑里，曾有她光鲜亮丽的童年，一半是水一半是火的少年。
  虽然很多熟人，但这三轮车也是有车厢的，关上门，人家也不会注意看。
  她就默默让三轮车停一分钟，就一分钟。
  大门突然从里打开，乔奶和石头出来了。
  乔奶一手拎书包，一手拉石头，石头也是一手被奶奶拉着，一手还在吸着牛奶。
  清晨的阳光照在祖孙俩的身上，明月恍然看到孩童时的自己。
  她默默地目送祖孙两人关上门顺着大路往前走……就在此时，她瞳孔一缩：
  对面的一幢房子下，一个少年正拧笑着慢慢迎向祖孙两人。
  这人她熟悉，就是那个被放走的未成年嫌犯。
  说是未成年，但此人身高已经一米七几，健壮有力，跟成年人也不差什么了。
  两人在公安局见面时，这个嫌犯还威胁过明月，要把她剁成肉泥，她当然不怕，她不信他能找得到她。
  可他找上了她的家人！
  明月猛地推开车门，发足狂奔，挡在祖孙俩前，大声叫着：“快跑！”
  嫌犯腾地掏出手中的匕首，狞笑着大喝：“跑不掉，你们都得死！”
  乔奶奶反应灵敏，一把拖起孙子疯狂地掉头就跑，没跑多远，看到一户人家门开着就冲了进去，并“砰”的一声关上大门。
  都住在这一带，乔奶奶又是个爱串门的人，所以大家都很熟悉。
  那户人家男人也是准备出门，见乔奶奶冲进来，还一把把他家门关了，一时有些莫名其妙，笑着问她：“唉哟，王婶，什么风一大早把您吹我家来了？瞧您，把小石头弄得一脸奶！”
  乔奶一下软倒在地上，颤声道：“杀……杀……杀人了！”
  她抖得厉害，吐字都不清楚，那男人根本没听清楚，问道：“啥？啥？”
  这也是事后宋玉兰多少年都没有跟乔奶再说一句话的原因，乔奶能拉着孙子健步如飞地跑出几百米进了别人家，却不能对一个男人说清楚她的孙女在外面，一人独对一个持刀歹徒。
  等那男人抓根木棒跑出去的时候，一切已经结束了。
  一个浑身是血的男子正对着地上的一堆哈哈狂笑：“叫你骗我！叫你拦我……”
  男人瘫软在地，“哇”的一下吐了出来！
  这件事的后续是，少年嫌犯再进公安局。
  有经验的嫌犯一脸满不在乎：“我还是未成年人，我杀人不犯法！”
  这件事在社会上掀起强烈反应，人是未成年，但那态度和残忍程度挑战了民众的底线，从底层屁民到许多大V都纷纷网上讨伐，但偏偏还有大法党提未成年保护法……
  所有的人都没能见到明月的最后一面，因为，根本没法重新组合。
  乔爸一夜白头，宋玉兰也一夕衰老，只有乔奶还是不服气，觉得祸是明月招来的，她受了报复，那也是她自找的。
  乔爸气得吐血。
  他不甘心，他怎么甘心？
  这个无神论者，甚至悄悄叫丈母娘去问神婆，他想问问，女儿痛不痛……
  外婆还真去问了。
  神婆也听说了宋家外孙女的事，也不知她是真神奇还是会编，神神叨叨地说，那个要卖石头的是个孤魂野鬼，救人那个才是真的明月。
  那得有多痛啊……乔爸又晕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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