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少年的梦想

他家在粤省肇城的一个小镇上，距离深镇市不过几百公里，几个小时就到了。

        李彦的父亲李元东是个传统的银匠，在肇城的高尧镇里开了一家银饰店。

        要严格说起来，李元东的手艺和这家银作坊，都是李家祖上传下来的。李元东的父亲、爷爷和太爷爷，都是当地小有名气的银匠。

        李元东刚有了李彦的时候，也抱了把祖传的手艺传给李彦，让他继承祖业的心思。无奈时代发展得太快，在现代珠宝业的冲击下，李元东引以为傲的祖传手艺以及那些略显过时的设计，都很难再吸引时下年轻人的兴趣，生意也越来越不好做。

        虽说李元东还没放弃让李彦子承父业的念头，但他自己也清楚，如果还是靠着祖上传下来的那些手艺，根本就没办法在高度市场化、国际化、科技化、个性化的现代珠宝业之中生存。

        而且珠宝业是一个烧钱的行业，近年来的银价又一再上升，直接抬高了生产成本，李元东的生意就更加难做了。

        尽管李彦自己也对各种各样的金银珠宝充满了兴趣，但他却从没答应过李元东要继承他的产业。

        在种种原因叠加之下，李元东就更不好对李彦开这个口了。

        李彦回到高尧，先去父亲的银作坊看了看。在银作坊里坐了一个下午，和李元东喝了一肚子的茶水，李彦却几乎连一个客人也没看到。

        这生意冷清到这种地步，李彦心中也是暗自叹息。

        李元东却一脸不在意的神情，临走前，还一直问李彦够不够钱花。李彦摇了摇头，却把一张银行卡塞在了父亲的手里。

        “这是什么？”

        李彦说：“钱。”

        李元东一脸的意外和警惕：“钱？你哪来的钱？”

        李彦说：“我买彩票中了奖。”

        李元东就更加警惕了，满脸的严肃：“中奖？哪有那么幸运的事情。彦子，你该不会是走了邪路吧？我从小就教育你，人穷不能志短……”

        见自家老子自动开启了语重心长的教育模式，李彦有些头痛，又有些温暖。他没说话，只是把那几张中奖的彩票拿给李元东看。

        李元东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一副如在梦中的神色：“这……这真的是中奖了？”

        李彦就笑笑说：“如假包换。爸，你有空的话就去把奖给兑了。银作坊的生意不好，你有了流动资金，就可以做些新饰品卖，生意一定会好起来的。”

        他笑着拍拍李元东的肩膀，说：“打小老妈就跟我夸你是珠宝皇帝，老爹，你别忘了当初的理想，要努力成为富一代，让我安心做个富二代哦。”

        李元东有些尴尬。

        小时候的李彦，对有一手好手艺的父亲极其崇拜，在他打银饰的过程中，小李彦经常看得入迷，托着下巴枕着双手，就可以看足足一个下午。

        那时的李彦妈就拿丈夫开玩笑，告诉李彦说：“你爸是个珠宝皇帝，只要你好好读书，以后你爸给你买一座黄金城堡回来。”

        “真的吗，黄金城堡！爸爸，我考试拿一百分，你一定要给我买一座黄金城堡喔！”那时的李彦，就会满眼放出崇拜的光芒，小脸兴奋得通红。

        “你好好读书，长大了，爸一定给你买！”李元东也会露出洋洋得意的神情。一个普通的银匠和他的儿子，同时沉浸在一种童话般柔和而梦幻的幸福中，虽然它是那么的不真实。

        但李元东永远不知道，自己在少年李彦的心目中，其实一直都是那个技艺高超、无所不能的“珠宝皇帝”。

        曾有小伙伴当众戳穿“珠宝皇帝”的可笑谎言，讥笑李元东为“破银匠”，少年李彦二话不说就和那小伙伴扭打起来，甚至被打掉了几颗门牙。

        李元东永远也想不到，李彦曾为了这样一个玩笑话而流过血。

        如今李彦长大了，境况愈发窘迫的李元东愈发羞于在儿子面前提起“珠宝皇帝”这个词语。所以时隔多年后，李彦忽然再次提起往事，令李元东不由得有些尴尬。

        哄小孩的话结果被孩子当了真，十几年前许下的空头支票，被长大的孩子拿出来试图兑现，李元东这张老脸真有些挂不住的感觉。

        李彦就拍拍老爸的肩膀笑道：“爸，不必对一句戏言感到抱歉。一个父亲能把孩子拉扯成人，还能让他在童年的时候感觉到快乐，就是一个伟大的父亲。再说了，你还年轻，说不定还有机会成为珠宝皇帝呢？”

        李元东苦笑一声：“做梦呢……”

        但是李彦自己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却是无比的认真。

        傍晚，他告别了父亲，又开车十几里，回到了高尧镇的一个乡村里。

        他的母亲在这里承包了十几亩地，开了一个农庄。他的母亲魏秀雯年轻时也是本地的名人，人长得漂亮，又有一手种菜绝活，被乡亲们亲切地称作“青菜西施”。

        从李彦的角度看，父亲是“珠宝皇帝”，母亲是“青菜西施”，皇帝搭西施，这也算绝配了。

        魏秀雯种的菜在乡里镇上都小有名气，生意本来也蛮好。但几年前的一次变故，让魏秀雯吃了个大亏，种的十几亩作物血本无归，从而欠下了几十万的外债。

        李彦这次回来，又给了母亲二十万，让她先还掉一部分债务。

        看到这笔突如其来的巨款，魏秀雯表现得和李元东一样的诧异。李彦同样用中奖作借口搪塞了过去。

        魏秀雯拿着钱，真不知道说什么好，在感慨儿子越来越像个男子汉的同时，也只能感谢上天保佑了。

        虽然李彦个把月才回一次家，但魏秀雯却只是和他匆匆忙忙吃了一顿晚饭，就又回到地里忙活去了。李彦在家里也坐不住，就跟着一起去帮忙。

        从高中开始，因为母亲肩上的压力太大，李彦也不得不在繁忙的学业中抽出时间来帮把手。所以要说起干农活，他倒也算是个小专家。

        只是在生物科技农业、机械化农业发达的今天，像魏秀雯这种主要靠劳力生产的方法，实在是太苦太累，而且也很难赚到钱。

        魏秀雯一方面觉得苦，但另一方面又离不开这片土地。这也是她们这一代人特有的情怀，为土地付出了一辈子的心酸血汗，同时又对土地充满了眷恋。

        有没有什么办法改变一下这个问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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