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算命先生不算命
我，一个快三十岁，学生口中的魔鬼数学老师，从来不信佛的人，居然会因为还没找到男朋友，来算命。
是的，算命，算姻缘。
这让我学生看到怎么想？我无语翻白眼。
将车开至一个村子的巷边，我便下车，继续往巷子里走，对照手机里小姨发的照片找目的地。照片里是一扇古门，深色的檀木仿佛透着淡淡的古香，门上的牌匾上用小篆提三个字“摘星阁”，倒是别有韵味。
对照着照片，在巷子深处我将脚步停住。
面前也是一扇古门，但没有淡淡的古香，木质的门甚至凹出几个洞，门上的牌匾变成了一个歪歪扭扭的木板，上面的字迹淡却，隐约看出三个字：摘星阁。
我：“……”韵你妹的味。
一路走过来，这么奇葩的建筑只有这一家了，我没再寻找，自认命地推开门。
跨进门槛就是庭院，三周都是砖瓦房，虽然旧了点，但好在干净。
我张望一会儿，才寻主厅进去。
进门扑面而来的就是一股檀香，很淡的香味，从正对我的屏风后传来。我眯了眯眼，才看清屏风后有一个端坐的人影。
应该就是店长了，我清了清嗓子，说道：“您好？”
“施主您好。”屏风后的声音干净，又吊儿郎当，不是老成持重的声音，“施主此次前来可否为求姻缘？”
这么牛？我心里惊讶，口头上却是数学老师严肃的一声“嗯”。
“那请施主进一步说话。”
那个懒散随意的声音又传进我的耳朵，刺激我的大脑。但接下来更刺激的是我的视觉，面前的屏风自动被无声移开，此时在我面前的是一个端坐着的年轻青年、一张檀木桌子和一盘瓜子儿。
青年生得白净，眉厚厚划上一笔，鼻梁犹如俊峰一样高挺，嘴角抹笑，一双迷人桃花眼的正仰头看我。
我愣了神。现在算命的是靠脸吃饭？
“施主？”白皙的手在我面前晃悠，我着了迷，一把抓住他细细的手腕，突出的骨头咯在我的指缝间。
幸好脑子在那一刻转回，我猛地放开手，怯怯说：“不好意思，我看先生生得俊秀。”
作为一个奔三女性，我向来有什么说什么。
“所以……敢问先生大名？”
“杨又确，杨树的杨，又就是那个又，确定的确。”杨又确不再端坐，而是曲起左腿，右腿伸直，从盘里捏了颗瓜子，嗑碎往嘴里塞，随手往桌子下的垃圾桶扔。
我：“……”你他妈管这叫算命？
出于礼貌，我同样自报家门：“我叫李研，木子李，研究的研，是一名高中数学老师。”
杨又确本一脸不感兴趣，在听到数学老师这几个字朝我掀了掀眼皮。
也是，是个学生听到数学老师肯定都惊悚，看这家伙也不过大学的样子。
“施主请坐。”他指了指桌前的坐垫。
坐垫倒是很新，就是我坐下咯得屁股疼。
“敢问施主的生辰八字？”
我从包里翻出一张小纸条，干巴巴照着上面念：“壬申乙巳癸巳壬子。”
然后我又面无表情地把它塞进我的包里。看着杨又确在纸上写写画画，他的手极好看，写字时手背上的青筋若隐若现。
我悄悄地把视线向上移动，杨又确粗浓的眉微皱，神情认真，眼睫毛很长，跟着眼睛一眨一眨。
搞得我坐在坐垫上不敢动。
屋里的檀香味又重了些，我寻找来源，看见是杨又确身后墙壁的一个角落，小炉子镂空的盖子被透过丝丝烟缕。
我盯了很久，是杨又确放下笔的声音把我唤过来。
这次我盯的是他。
“怎么样？”
“姻缘薄得很。”杨又确又端坐起来，作势要收起纸笔。
“具体怎么说？”我有点儿焦急了。
杨又确停顿几秒，将手里的一沓纸竖起，轻扣桌子，纸张被弄得整齐。他起身往屋外走去，背对正厅的我，甩下一句话。
“天机不可泄露。”
我：“……”去你的天机。
我愤怒从坐垫上跳起，准备往屋外走，找杨又确算账。余光瞥到被移一旁的屏风，下面装着一排和地板颜色相近的轮子，紧接着我从桌底下看到了露出来的黑色遥控器。
什么破算命的！屏风被我踢到墙边，与墙来了一个亲密接触，还带响儿的。
屏风：……
一回到家，小姨就给我发了五十八秒的语音，我只听开头便知道她说的是什么，直接给掐断。
我恨恨地回过去三条六十秒语音，跟小姨吐槽这个破算命的。
我不会煮饭，在学校吃食堂，在家要么就叫外卖，要么就不吃。因为杨又确的原因，我恨恨地点了大碗螺狮粉，还是两份。
等待的过程我坐在沙发上刷朋友圈，我的朋友不多，朋友圈一下就浏览完今天的，再往下滑就是小姨昨天分享的“摘星阁”。
不知怎的，脑海浮现出杨又确的模样，清瘦慵懒，乍一看也有点算命的样子。
我虽然奔三，但这并不妨碍我是个颜控。
我盘腿坐在沙发上，手肘抵住膝盖，手心托腮，回味着杨又确写字的模样。
人倒长得好看。但嘴太毒，居然说我姻缘薄，还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不过……既然我姻缘薄，那我就要抓住这个唯一的机会，万一下次碰不到了呢？
我打开与小姨的聊天框，掐了两条五秒的语音。
“小姨相信我不久之后将会有男朋友。”
“我打算一个月内追到那个算命先生。”
门铃响彻，我取了外卖，螺狮粉的味道扑鼻而来，又香又臭。我往嘴里嗦了一大口，开了一瓶罐装可乐，眼睛微眯看电视里的接吻片段。
小杨，老娘马上就能把你吃了。
我又嗦了一大口螺狮粉。
隔日上午，我再次来到那扇古门前，跟昨天没什么两样。变的是我的目标，杨又确！姐姐来了。
我上前去，这次门没有被推开，紧锁着。我用门环扣门，发出咚咚声音。
好一会儿，门从里面被打开，迎接我的是杨又确睡眼惺忪，鸟窝头，身穿白色背心，一脸烦躁的样子。
“大姐……哦不施主有事么？”他的语气不同昨天，是带着起床气的烦闷。
“我没事来这干嘛？”
“那有什么事？我昨天说的不够明白吗？”
“追你啊。”我脱口而出。
这次杨又确没再说话，而是落下我往侧厅去，作为眼尖的数学老师，我成功捕捉到他的白眼。
我有点气。
但我努力消气。
我一路跟他到侧厅，杨又确正洗漱，顶着那头鸟窝。
我靠着门槛，没进一步，死死盯杨又确慢悠悠地洗漱。
他貌似要往床边走去，我正好奇他要干什么，他便正对我，脱下背心，又作势要脱下裤子，我赶紧转身。
嘴里念叨：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念叨几百遍后，某杨终于换完衣服出来了。
他穿的是工作服，我随口问了一句：“你要出门吗？”
“对。”杨又确提着一袋东西，自顾自往外走，弄得我小跑才跟上他。
“那你去哪？”我试探问了问，又想到能和他待一起的机会，话头转为陈述句，“我可以载你。”
杨又确应声，说：“去青雅高中。”
巧得不能再巧了吧！我就在青雅教书啊！这机会来得太妙了！
“可以啊，我就在青雅教书呢。”我的话里有止不住的雀跃。
往巷口处走的路程上，我叽叽喳喳个不停。
“你去青雅干嘛啊？”
“有事。”
“你的店不看了么？”
“本来就没什么客人。”
……
我怎么没想到，在暑假的我，会回到学校。
还是为了追人（羞愧。
跟门口保安说明了情况，我便领着杨又确到办公室去，那里早已坐了人，分别是校长、副校长和德育处主任。
“？”
只见杨又确一改懒散，语气正经，微微弯腰说：“我是杨又确。”
校长站起来，与他握手，接着是副校长、德育处主任。
我站在门口，位置有点显眼，恰巧被德育处主任看了去，他招呼我：“李老师啊，过来坐，多一个人总好。”
我怯怯地笑笑，过去坐在德育处主任身旁。
我的脑子现在嗡嗡作响，杨又确他妈不是算命的吗？他怎么来面试老师？还亲自让校长应聘？！
校长先来一个下马威：“你认为教师是什么？”
杨又确轻微皱眉，眼睛直视校长，摆正了态度，答：“我认为教师不仅是一个职业，而是一个使命，甚至是人类重要的传承者，更是人类文明的续火者。”
这次变成副校长开口：“那你该怎样当一个好老师？”
“我觉得好老师没有定义，我认为我做不到让每一个学生觉得我是好老师。”他顿了顿，调整坐姿，“我即使再成功，也会因为某一个行为让学生对我产生厌恶，所以我尽力而为。”
你真的不用尽力去当一个好老师，就你那张脸，你只要站在那里，学生眼睛都盯你。我心想着。
德育处主任接下他的话茬：“比如你怎么消化学生对你的厌恶，或者说怎么让学生对你的厌恶消失呢？”
这次杨又确答得更快：“我如果知道厌恶从我的哪个行为来，我会去收敛我的行为，而不是改变，不知道的话那我会把我会考虑我所有的行为是否不当。”
我愣了会儿，我正如杨又确所说，我会为了学生去改变，但却因为改变不了，而功亏一篑。
“李老师？说说看。”德育处主任眼镜后的眼睛直盯我。
我斟酌再三，拿出平时数学老师的正经，问：“那你会因为某个学生的行为而去厌恶这个学生吗？”
我问的问题的答案其实如出一辙，肯定是不会，但我想听听他的答案。
“我只能说会厌恶，但厌恶是短暂的，我会马上收起我的情绪，换位思考这个行为对不对。如果不对，我会去试着让学生收敛这个行为。”杨又确舒展了眉头，眨巴着眼睛看我。
臭男人，我果然又心动了。
后来的我都没怎么听，光顾着看杨又确的脸了。
一直到结束，屁股刚坐到车上，我就迫不及待去扯副驾驶座的安全带，自认为很爷们给杨又确系上。
但看到杨又确厌恶的表情就停下了。
嘤。
我又试图找话题：“要不要一起吃个午饭？我记得你没吃早饭呢。”
“好。你请客。”杨又确合眼，似要睡觉。
“……”请客就请客。
然后杨又确吃了我328块的海底捞。
去你妈的杨又确。
后来的时间，我只要有空就跑杨又确的摘星阁去，缠他，吃他做的饭，穿他的衣服，但事实是他还不喜欢我。
慢慢，时间线到了开学日。
我被告知带高一的班，一班和十三班，都是快班，不过这次我没荣幸到当班主任，而是杨又确当了一班班主任，教英语。
我一向不是藏着掖着的人，我追杨又确的事整个高中部都知道了，沸沸扬扬。
自然而然，学生成了助攻。
周五，早上数学课后就是英语课，我故意拖了一会儿，眼睛却时不时往外瞟。
他一手拿着课本，一手搭在走廊的栏杆上，此时快秋分，风吹动他的白t恤，趁得人高瘦单薄。
太瘦了。
还是要多吃点。
一直到我忍不住了，我才喊“下课”。
我故意磨蹭收拾东西，等他进来，我开口：等会等我吃饭。”
“好。“他没看我，却在帮我收拾东西。
“记得哦。”
“你话很多诶。”
“……”果然没变。
底下学生没听到我们的谈话，但见我们这副样子，有人便带头起哄。
我笑了笑，把残局留给杨又确，转头走人。
杨又确上的是最后一节，所以没等太久，我俩并肩去食堂。
我坐在杨又确对面，一边跟他吐槽他们班的学生，一边把碗里的肉都给他。
他没搭我话，静静吃我给他的肉。
他真的实现了当时应聘的诺言，他是一个很好的老师，学生家长都赞不绝口。（主要还是他长得好看t_t
下午学生都上社团去了，我都是这时候把作业拿去给课代表。
好巧不巧，我碰见了杨又确在教室讲台前改作业。我知道他不喜欢别人吵他改作业，便准备悄悄离去，没想到他突然叫住我。
“李研。”
这是没有过的认真。
我回头应了声。
“过来。”
我乖乖走到他身边。
措不及防地。他起身把我摁在黑板上，呼吸很重，落在我的脖子上。
我一下懵了，说话磕磕巴巴：“怎……怎么了……”
“你还不懂我的心意么？”他轻轻吻了吻我的唇角，轻轻的触感让我飘飘然。
“你……”
话没说完，被杨又确截了胡，他一手环上我的腰，一手托住我的脸，撬开我的牙关，发了疯一样找我的舌头。
很久很久，他才松开。
“我喜欢你，李研。”很普通的表白话语，到他嘴里却变成了良药，治愈我的良药。
“那我这是……追成功啦？”
“嗯。”他用拇指轻轻碰了碰我的眼睫毛，“如你所愿。”
好一会儿，我才反应过来，一头埋进他怀里，热意翻涌。
“算命先生。”我喜欢这样叫他。
“嗯。”
“你别算命了好不好？”
“好。”
他眼里带着笑意，卧蚕在眼底若隐若现。
“算我。”
“我才是你的命。”
【end】
2021/08/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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