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芥蒂

我是一名男高中生，高一，很普通，也很平凡地过我所过的生活。但我意识到我的性取向。

        我喜欢男的。

        我喜欢上他了。

        这是一种什么情绪么？

        我是在和朋友打篮球遇上他的。我们打到一半，他穿一身白色球衣，过来了，问我们能不能一起打。我们刚好缺一人，就让他加入。

        他打球很毒，进球厉害，长得好看，女生人缘好。

        我不懂一见钟情。

        遇到他，我懂了。

        什么，为什么一见钟情？

        原因我也说不清，是他穿球衣的样子，还是他打球的犀利，或是他喝水的狂野。

        打完球休息时，他把球衣下摆掀起擦汗，没有衣料遮盖的腹肌就那样明晃晃地暴露在阳光下，脚上的球鞋径直朝我走来。

        那时候我很慌张。不明不白。

        他问我：有水吗？

        声音冷冽干净，我一下恍神，沉浸在他的声线中。

        好一会儿才把水给他。

        ——我再次不安。

        他拿到水，坐在我身边，中间相隔一个手掌。他拧开瓶盖，一骨碌把水往嘴里灌，喉结滚动，我能听见吞咽的声音，也能看到一些漏下的水顺下颚往脖子流，最后淌进胸口内。

        我小心地咽了咽口水。

        气氛尴尬，欲开口找点话题，就有一个女生过来给他水，手上拿纸和笔，问能不能加微信。

        应该不会给吧。我想。

        只见他接过水、笔，在纸上留下他的微信号，还笑眯眯地冲女生说：周末才上线。

        得到目的的女生开心地跑回。

        我默默地记下了他的微信号。

        ixx00

        两个手肘支撑大腿，双手紧握喝完的矿泉水瓶，不停扭转，发出塑料的咔咔声，最后我扔进了垃圾桶。

        也悄悄把心里的那份喜欢藏得更深。

        后来，我们都聚一起打球，便渐渐熟了起来。他比我大一岁，在读高二。

        放了暑假，他约我们几个打球的一起出去玩儿，我本不太想去那种场合，但是想到能和他见面，我便高高兴兴准备。

        我们约在一个大商场里的咖啡店。

        一进门冷气就扑面而来，他的面庞也一下闯进我的视线。

        他正冲我笑。嘴里嘀咕着我怎么这么晚来，叫我咖啡要请客。

        我知道他是开玩笑。但我答应了。

        只要是他说的，我都不会反驳。

        在我来后，我们就在商场里东逛西逛，路过一个电玩城，瞬间都来了兴致。

        一进门他们都往跳舞机的方向去，我不太会玩，就埋在一边的娃娃机里，投上两个币，注意力却在他身上。被遥控的爪子怎么也抓不到一只娃娃，每次就快夹上，然而爪子一松，猎物滑落。

        我气愤地踢了踢娃娃机。

        动静貌似太大，把他引来了。

        他似笑非笑地嘲笑我：这都抓不到？

        我给他一个白眼：有本事你试试看？

        说着他从我手上捏住俩币，往孔一投，左手摆着杆子，右手随时准备摁下按钮。

        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手？我直勾勾地盯住他骨节分明的手。

        将视线缩小，他抓娃娃的样子慵懒又认真。

        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我看向他的视线□□裸暴露在空气中。

        遥控在他手中的爪子包住一只哆啦a梦圆圆的头，轻轻松松返回并掉进取物口。他弯腰拿起递给我，一副“就这？”的表情。

        我接过，食指轻轻摩挲它表层蓝色的绒毛，被我勾出一道道深蓝的印子，嘴里跟他道谢。

        他轻笑。

        我问：笑什么？

        他说：笑你蠢，这都抓不着。

        我的心猛地撞击了一下，随即一下又一下，猛烈地，撞在我胸口。

        我哑着声，试探地问了问：那你以后都给我抓呀？

        他笑声不停：好啊。

        噢，他还跟摸小孩子头一样，揉了揉我的头发。

        我表面不愿意，心里却甚是喜欢。

        喜欢这恰到好处，又暧昧的气氛。

        我很清楚，我和他之间没有结果。

        他有女朋友，他的性取向很正常。他只是把我当做一个打球的学弟，一个，好朋友，好兄弟。

        我不敢奢望太多。能陪陪他就好。和他多开几句玩笑就好。

        他高考那时，我放了高考假，但我偷偷跑去学校门口看他。

        他依旧是慵懒的模样。

        带着自信。

        我只在人群中看到他一眼，便被挡住，再回头看，他已经进了校门。

        我同一些家长一样，考试期间依旧在门口等候。

        因为我想让他出考场看到的第一人是我。

        我坐在门口的石凳上，拿广告扇子百无聊赖地扇风，散去一点热意，吹得我的发丝一动一动，头顶的大太阳刺眼得我不禁眯眼。

        是有一个阿姨跟我搭话：小伙子也在这等人啊？

        我停下扇扇子的手，掀开眼皮：对啊。等我喜欢的人。

        阿姨惊讶，随即转为一副八卦的脸：等小女孩出来表白啊？

        我轻笑，语气里有点儿他的样子：他是男孩子。

        阿姨比刚才更惊讶，笑眯眯冲我说：俩男孩子好啊，阿姨呢，祝福你俩！

        可是我俩没有机会在一起了。

        我答：会的，谢谢阿姨。

        你听到了吗，阿姨祝福我们俩呢，她也希望我们在一起，可你呢？

        我明白，我们之间仿佛隔着一道墙，风吹不过，心动也吹不倒，这堵墙好似永远也不会有裂缝。

        它是我心中的石头。

        更是我们间的芥蒂。

        我怎么也越不过这道芥蒂，而你，怎么也不愿意打破这个芥蒂。

        太阳愈升愈高，考试结束的铃声响彻至校门口。

        我的唇角往上勾了勾。

        只一眼，便看见他。

        他同样，第一眼，是我。

        这就够了。

        那现在呢？怎么样了？

        现在，是2021年正月十五，北京时间23:32，我刚参加完他的婚礼。他变得更加成熟稳重，曾经的少年感与他重合。

        这个点，他应该在和他的爱人共度春宵。

        我，坐在书桌前，记录下与他的点点滴滴，也思念他。

        七年了，我始终没有放下他。

        可能是年龄的增长促使我的勇气，我向他坦白了一切，坦白我的年少轻狂，对他吐露我的欢喜。

        滚滚红尘的磨炼，他丝毫不慌张。

        反而搂住我的肩，祝福我，遇见对的人，别执着于他。

        双颊留下热意。

        我埋进他怀里大哭，但没有声音。眼泪浸湿他深黑的礼服，他轻轻在我背上抚摸。

        流下的泪，如同我的喜欢，流下了，就丢弃了。

        我们的芥蒂。

        在那一刻——

        不复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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