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章

“胡闹。”江梦瑶疑心顾挽卿在诈她。只是，联想到明姝道消之时，聚了玉简却只传了顾家人，江梦瑶不禁眸光一黯。

        明姝终究是信不过她！

        “师叔可是又在怨恨长姊了？”似是看穿了江梦瑶的心思，顾挽卿再度紧紧腕间的力道，将江梦瑶与她拉得更近，解释道，“师叔若是因长姊未将玉简传与你便怨恨长姊，那真是曲解了长姊一番心意。依挽卿薄见，长姊未传玉简于您，无非两事。”

        说到两事时，顾挽卿将下颌落到江梦瑶肩头，饶有兴致的打量着江梦瑶眉眼。

        “且说。”被顾挽卿看得有几分不自在，江梦瑶紧咬下唇，心底松弛了些许。

        见江梦瑶面容稍缓，顾挽卿就事论事道：“一者，诚如师叔您女扮男装，瞒天过海，挽卿亦是试了再试，几鉴风月，才洞穿了师叔本心。如是，长姊既是不知您尚在人世，她又如何能传玉简于你？”

        “二者。”顾挽卿落腕改双手环抱。

        将江梦瑶整个清寂的背影嵌入怀中，顾挽卿喃喃道，“为难长姊的那群人，与为难挽卿的那群人，本是同一伙人。那日明姝居内，师叔曾见过挽卿的身上的伤痕，便该知晓那伙人是何等的暴虐。如是，师叔该想到，明姝长姊心底未必无您，她只是不愿这世间再多一人为她哀伤罢了。”

        “倒是小瞧了卿丫头你！”江梦瑶与顾挽卿夸奖了几句，“你虽年纪小，倒是会开解人！日后也不知月容、夜倾她们几人中，何人有此大福，能作你的道侣。”

        “师叔谬赞了。”似在徘徊在追忆顾明姝的情愫里，顾挽卿借着江梦瑶的肩头，看着无垠的云海，柔声道，“想来，长姊也是期望师叔念着她好。即便她不在了，亦是如此。这世间最伤神二事，无非英雄末路、美人迟暮。而在长姊心里，她既想作师叔仙途里的英雄，又想作师叔记忆中的美人。奈何终是水月镜花，一场大梦。”

        “这又从何说起？”江梦瑶听着肩上人细语，不禁在心底唏嘘二事。

        一是，她江梦瑶生无顾挽卿这般缜密、细腻的玲珑心。若是顾挽卿所说当真为明姝待她的心思，那委实是一树桃花逐流水，终究错付。

        二是，顾挽卿心思如此之重，怪不得能作披皮修仙文女主。只是，慧极必伤，情深不寿，若其当真以这般心思踏入修仙之途，那怕是半日都难得清净。

        毕竟修仙主力部队多是六根清净、情根天残……

        好在顾挽卿是晋江文女主！

        江梦瑶暗暗替顾挽卿松口气，转与顾挽卿开解道：“你长姊心思开阔，虽重情重义，却也未小心思到丫头你说的那番地步。”

        “这或是师叔想错了。师叔不懂。我们顾家人，若是倾心了什么人，自是要将最好的现与她看。”顾挽卿弯眉笑笑，煞有介事道，“师叔不知自己在长姊心底的模样，挽卿却见过长姊记忆中的师叔。那里面的师叔，并非是什么凤眸狭长，飞眉入鬓的飘渺宗化神期长老。相反，明姝长姊记忆里是师叔，只是个一贫如洗、又命比天高的小丫头。那小丫头即便只是练气期修为，却是日日想尽法子，与长姊寻有助于修炼的丹药。甚至，即便长姊与她约好了私奔，并以道心结契，那小丫头亦是在长姊成婚那夜服了阮流华备与她的酒零花，未恼长姊半分……”

        “是吗？她竟未恼……”江梦瑶听得难过，以至于听到话尾红了眼睛。

        是了，唯有的她明姝才会在她逃走后，替她找补，替她说什么未曾羞恼。“未恼长姊半分”那句话的意思明明是明姝未曾恼她！

        “明姝……”江梦瑶痛苦的闭上眼。

        顾挽卿则就着江梦瑶的话头道：“不错。长姊确实也未恼。且……”

        顾挽卿话锋一转，笑盈盈道：“不仅不恼，还央挽卿替她照看好师叔呢！可惜师叔自阮城相别，便更名改姓。以至于挽卿拖了这般久，才在飘渺宗中寻到师叔。”

        “这般说，你却是寻了本尊很久？”江梦瑶在云海间，恍恍惚惚的问话。

        “不错。如从挽卿记事算起，挽卿至少寻了师叔十年。”

        “是吗？当真是苦了你。”

        “师叔若是当真辛苦，该是要好好慰劳挽卿才是。”

        “你欲如何？”江梦瑶摸向自己袖中的乾坤袋。

        顾挽卿则从江梦瑶身后，换坐到江梦瑶怀中。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仰头在江梦瑶唇间轻点了一下，又转身背对着江梦瑶，轻喃了声“真甜”，顾挽卿做得行云流水，江梦瑶则目瞪口呆。

        “你……”江梦瑶已然气得说不出话。

        顾挽卿得寸进尺道：“师叔或是喜欢上了挽卿了。但师叔却不敢承认。不敢承认的缘由并非是师叔不知道挽卿的情意，而是师叔害怕背负辜负明姝的恶名。”

        “卿丫头这便是把师叔想浅了。”环住怀中人，低眉覆上其唇口，江梦瑶在即将切近的片刻，以灵气与顾挽卿化了一幻术。

        待看到顾挽卿因幻影的切近而气息紊乱、心跳加速、瞳聚迷失，江梦瑶才无可奈何的拍拍顾挽卿肩头，唤其醒来，与其解释道：“卿丫头，你刚才所见，皆是幻想。但你之情意，师叔已是知晓。但一事师叔必须告知语你，即你倾心于师叔不假，但师叔却并未倾心于你。”

        “这又如何？”顾挽卿迷惘的眼神渐渐聚起笑意，“师叔可要说，不许挽卿倾心于您？”

        “倒也不至于如此。”江梦瑶环紧顾挽卿，指着云海，与其慢语道，“卿丫头。今日你带师叔看云海。师叔很感激。但师叔问你，你可曾听过刻舟求剑那件古事？其故事极其简单，不过是一人渡江时，在江心丢了一把剑。丢剑时，那人在船外临水的位置，画了道标记，预备上岸再寻。你说结果如何？”

        “师叔以为呢？”顾挽卿绕了弯子。

        江梦瑶直接捅破窗户纸。

        江梦瑶道：“挽卿。你邀师叔同游云海之事，如何不是刻舟求剑？诚如明姝在临终之前，仍抱憾未能与我携手云海相游。但那终究是，已是过去的旧事。而卿丫头你今日带我与明姝定下的愿望，又比那上岸后依着船痕找剑的人聪明几分？卿丫头，听师叔一句劝，莫要拿着过去的事看当下的人，刻舟求剑虽做起来容易，却终究不是聪明之举。”

        “那师叔为何不做聪明之举？师叔口口声声教训挽卿不可刻舟求剑。那师叔日日幽闭于洞府之中，借青竹酒怀念长姊，如何不算刻舟求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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