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庄解（1）
庄解对简璇瑰的保证不置可否，两人继续一一敲定条款，反复拉扯了三个小时，谈判终于结束。
“你呀……交易者中少有你这种严谨的类型。”简璇瑰双手交扣着支起下巴，故作疲累道。
庄解看着自己的脸做出如此放松随性的姿态，顿时觉得很新鲜。这位简老板很有意思，好像很喜欢逗别人玩儿。
“其他的交易者不像我这样？”她问。
“不像，至少大多数都不像。”
简璇瑰摇头晃脑地说着，摇得庄解的脑袋都产生了晕眩的幻觉，这才缓缓抬手朝空中一抓，抓出了几张纸页。简璇瑰捏着这些让他记忆犹新的契约，脸上不由得带上了几分笑意。
“来，我给你读几个。这份是交易内容最短的……‘以所有我作为我自身产生的情感作为筹码，交换我能够借用其他人的身份与感情活下去的能力。’没有细则，没有附加条款，只有这一项。当时一共只谈了十分钟。”
他见庄解的表情一僵，显然是无法理解有人能不怕上当受骗地草率定下交易内容。
简璇瑰暗自轻叹。他也不理解，每次出现这样的交易契约，他都得费好大劲把内容进一步补全，费心费力。就当是逗笑他的报酬了，他想。
“还有这份。”简璇瑰瞄了眼书面记录，“‘我要拥有无尽的生命，在这生命中，我必须成为所在世界里最有钱的人。’交换的筹码是他所有不幸的记忆，在细则里写了些诸如每次吃鱼必卡嗓子的无关痛痒的事。那个人蛮有趣的，可惜他后来主动放弃了永生，你见不到他了。”
“还有……”咦？
简璇瑰忽然瞥到手里的一沓“反面教材”里多了一张。他不动声色地把契约都收回去。
他双手合十，掌心一错，摊开的手里便多出了一枚符文，“关于住处、在明愿的员工守则以及我的身份，都可以从这里读到。同时这也是你的身份证和房间钥匙。具体的我不多说，时间差不多到了，我该走了。”
不等她说什么，简璇瑰补充道：“过两天，涉及到完成你的愿望和带你熟悉工作的时候，我会带你一起行动。好了，就这样，以后再见。”
心念一动，庄解便被淡白的光芒包裹住，从谈判室里消失。
简璇瑰把庄解送回了引航楼里，甘苦和薛声声会引导她熟悉这个世界。
而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这交易怎么会亏呢？”简璇瑰自嘲地想，“这些愿望，我本来就不得不替她实现。”
从所有的愿望缩减到寥寥三个，对方还要付给他报酬。这波怎么看都不亏。
他摇摇头，打开空间通道，面前再次现出刚才莫名其妙多出来的那份契约。米白的纸页上用淡绿的鲜血写着字句。
唉，这人真的好恶心啊。
简璇瑰感到迷惑、厌恶、难以言喻，表情夸张地将脸皱缩得像个干枣。
但活还是需要干的。
简璇瑰踢开一道空间门，一步踏出，瞬间回到了里世界，同时丧失了全部庄解不具备的特殊能力。
——他为寻找完整的自己而建立了明愿，不完整的他在明愿之外必须披着别人的皮，才能东拼西凑地扒拉出一个人形。
光冕随着离开明愿而隐匿，他现在便是这个世界里名为庄解的女战神。在这个世界，庄解尚未被完全断定死亡。所以，接下来第一步就是……
去搞点好吃的！
庄解的愿望还未在这个世界实现，但社会上早已有了向好的趋势，他稍作推动甚至坐视不管亦会完成。他早就打好了行动方案。所以现在唯一的重点是——他饿了。
他绝不委屈自己。
简璇瑰再次发动半兽化的异能，准备去捕猎。根据庄解的记忆，里世界能吃的东西虽然少，却也不是没有好吃的。
比如危险等级四级的异兽：狂吠。叫声像狗，但长得又像兔子又像猴子，是从岩浆里生出来的融合类异兽，摘掉毒囊即可食用。
再比如危险等级三级的群聚异兽：鱼骨。顾名思义是鱼的骨头，口感……从庄解的记忆看，和鱼干差不多。
不是他馋。
上个世界里是秩序崩毁后的末世，距离天灾过了三十年，而人类社会彻底崩解，文明未被延续……几乎所有具有现代气息的东西都没有了，而在天灾后污染严重的世界，想要复刻原始农耕生活也十分困难。
只有极少数人能每天吃上饭，大家仅仅保证勉强吃饱且不致死。他所借用的身份的主人饿死了，他几乎用不出一丝力量，哪怕依靠学识交换到了一些存活所需的物资，日子依然过得很苦。
当时他都想好了，走了之后必须好好吃一顿，没想到在明愿没怎么停留就到时间了。可惜，既然是在物资匮乏战事紧张的里世界，随便自己搞点什么吃算了。
半个小时后。
简璇瑰冷漠地叼着一只烤得喷香的异兽肉腿，在里世界撒丫子狂奔，背后尘烟滚滚、黑云蔽日——全是异兽。
“啊！日！”他想着，抬头望天，无语凝噎。
庄解的异能是半兽化，她在一对一的战斗中几乎算个单兵核武。但对她而言，一个人再怎么厉害也顶不住这种兽潮！
他惹上的这群异兽，看规模、看能力、看种群，怎么看都属于特级危险情况。
最高级啊……简璇瑰倍感头疼。
幸好，庄解没死，她不仅收下了生命之源，还把她的一部分交易给他。无论如何，能量是够用的。
想到这里，简璇瑰三两下把嘴里的肉腿啃干净，猛地一个掉头冲向了兽潮。
将力量凝聚于指臂之上！用最锋利的尖爪去刺穿与撕扯！正好，他也想试试，自己太久没活动，是不是有所生疏了。
略一挥手，他便轻易斩去冲在最前的异兽头颅，冲到兽潮的最前沿时身体两侧已经呈现被包围之势。不去顾忌尚未到达身周三尺的攻击，盯住正前方冲来的类人的异兽，简璇瑰微微压低身体，放低重心，异兽朝他抓握而来的手从他头顶险而又险地擦了过去！
简璇瑰却面不改色，单手向斜上方挥砍，兽化的指甲并拢如短刀，击其中流，再次一击毙命。
抽手带出连串的血珠，简璇瑰腿微一用力腾身而起，另一手在异兽的肩背一撑，不及扑上来的兽潮动作几何，倏忽已是身形翻转落到其身后。方一落地，踢碎了两只异兽的脑袋，力劲未及用老，左手借势带偏类犬异兽撕咬而来的尖牙，右手寒光一闪——
“噗！”
胜于金铁的手刀利落深刺入它的后颈。
略显娇小的躯体绝不柔弱，短短一个呼吸间便在黑压压的兽潮中撕开一道明晃晃的口子，所到之处，任它是六级、五级还是特级异兽，统统不是一合之敌。
边走边打，简璇瑰渐渐带乱了异兽的注意力，也带乱了兽潮中不同兽群的“合作”。
他一个人打几千只异兽，不累也烦了，毕竟异兽长得丑。现在在异兽群里一通走位下来，很容易让这些没脑子的东西内讧，它们窝里斗，跟着简璇瑰的异兽仅余不到二十分之一，直接剿灭便是。
把不速之客清理干净，他甩甩手，将血珠和碎肉抖掉，抬头看了一眼天空。
差不多了。
简璇瑰在心里估量着时间，默默倒数。
三、二、一。
倒数一结束，他立刻感应到身侧的空间波动，紧接着凭空出现了半个通讯器。
“请问是庄解前辈吗？这里是at-a基地的科丽儿。”温柔沉静的女声从话筒中传来，“请出示您的通行口令。”
每次里世界行动，守护联盟都会编制一条通行口令给他们。庄解先前是被人陷害才会进入里世界，自然没有行动准允号码。
“kye0ct1ar8ku25”简璇瑰报出了一串号码，“这是上次行动的通行口令，请查验。”
科丽儿立刻明白了“庄解”的处境。一线战士开展特殊紧急行动通常来不及报备，此时他们通常会使用上一次行动的口令。
“好的。庄前辈，请问您需要支援吗？上次您超出了基地的监控范围，传送记录显示您没有和普通人一起撤离，我从那时便很担心您。”
“我不需要支援。科丽儿，请把我的信息改为‘任务死亡’的橙标，本次行动危险级别为最高级，请对所有人保密。这次行动或许攸关整个守护联盟的存亡。”简璇瑰顿了顿，问，“你可以相信我吗？”
“若是联盟所有人都动摇了，只剩下一个人没有背叛表世界和人类，那个人一定是你。前辈，请放心。”
如此一来便容易多了。简璇瑰要想进行自由活动，暂时放弃庄解的身份不失为一种以退为进。任务死亡可以事后取消，他要把那些陷害庄解的人全部连根挖出来。
庄解所在的世界是相对而言文明程度较高的。她所在的国家属于二元制共和国，政府分立为军部和民部，庄解曾经在军部拥有很高的地位。
她受人陷害便是由于“功高盖主”，退伍复员后身份回归民部，很可能动摇军部的权力分治。
这里的二元制建立在军民一体，自我制衡的思想上，双方水乳相融又泾渭分明，庄解成了一个打破平衡的人。纵使她手里始终没有任何战斗之外的权限，在军部，无数人仍是一厢情愿地无条件信服于她。
和科丽儿一样。
——她的惨案不只是源自于上层人利欲熏心，亦是起自他人的恶意揣摩。
简璇瑰找了一处废弃已久的安全点。异兽潮很常见，经常有小型安全点因此损毁，不得不被放弃。
防护罩已经消失多年，金属构造的建筑群倾塌、锈蚀。他进入安全点，先去了厨房。
却不是为了吃东西。
他四下掂量着什么能用，短暂考虑后拎起了一口电炒锅，“哐！”地一声，反手在墙上重重一砸，锅身当啷落地，而锅底的加热装置、芯片和显示屏被粗暴直接地拆下来。简璇瑰对其简单改造，将它做成了微型的可以焊接的修理工具。
而后是金属墙。ru-473金属，庄解已知范围内最适合他使用的材料。
他运力于腿，“咚！”地把早就不结实的墙拆下一块。
拆了一部分金属出来，依靠异能带来的巨力和修理工具进行改造，随后找了安全点遗留的信号站，将新造出来的装置与其连通。
略有磨损的老旧屏幕上闪出一行行代码。他双眼里映着装置屏幕的冷色荧光，确认无误，带着它去了机房。满目疮痍的房间里只有一台被打碎的电脑主机。简璇瑰粗略检查，动手修理后立刻把装置连接在上面。
主机满是裂纹的大屏幕亮起，一行行指令从上面滚过，偶尔弹出要求输入密码的栏框，装置一闪，主机程序立刻自动判定输入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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