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我家的
卫生间内, 蔡莞开了水龙头,给手仔细地打上肥皂,就着水搓出的绵密泡沫,把每根指节都翻来覆去地, 覆来翻去地进行冲洗。
等到终于关掉水龙头, 是在十多分钟后。
客厅里的灯已经完全被打开, 能看到原本拿来给她盖的那条毛毯被收整到一旁。
明亮光线映着沙发上的男人, 许柏成仍坐在原处, 身上衣物一丝不苟,低头弓身的姿态也随意, 手里正剥着的是从茶几上捞过的橘子,一下又一下, 动作缓而慢。
蔡莞走过去, 不受控制地盯上他骨节分明的手指。
想到的是不t久之前, 他正用这双手, 包裹住她的手,然后做的那些事……
大脑轰得炸开,是想逃跑。
可这会人已经到他跟前, 这样做未免显得她太怂,太没经验,蔡莞姑且只好硬着头皮在他身旁坐下来, 努力表现出一副更淡然的模样。
一瓣橘子喂到她嘴边, 橘络被剥得干干净净。
蔡莞顿了下,还是就着他的手吃下去。
“甜吗?”他问。
酸甜的汁水融于唇齿间, 她嚼咽完给他答案:“还行。”
他也塞了一瓣进自己嘴里:“那再吃点?”
“嗯。”
就这样, 两人解决完了这个橘子。
许柏成把手里的果皮丢进垃圾桶, 俯身又从茶几上的袋子里拣了个个头偏大的, 循环重复起方才动作。
蔡莞偏头看他眼:“你饿了?”
“有点。”他没隐瞒。
“没吃晚餐?”
“吃得比较早。”
蔡莞悻悻地哦了声,起身把餐桌上的那只汉堡袋拿过来,这是她晚上点的外卖。
“你吃这个。”她递给他。
“专门给我留的?”
“嗯。”
男人拆开外头包裹的隔油纸,看着眼底那只汉堡蓦然笑了。
“怎么少了几口。”他问她。
确实少了她吃掉的那么几口,可乐薯条解决完,汉堡又啃上几口,差不多就饱了,剩下的本来打算是饿了再次,没想到一觉睡得那么晚……
她淡淡嗯声。
许柏成:“那还骗我说是专门给人留的?”
“又没骗你。”
“嗯?”
“那我吃过的,总不能留给别人吧。”
“……”
说得还挺有道理。
许柏成扯了扯唇瓣,倒也不太介意汉堡上缺失的那几口,就着她吃过的地方咬下去。
汉堡个头不大,牛肉馅的,因为冷了的关系,味道稍有影响,不过,还是很好吃。
几口解决完,他一边收拾垃圾,一边问她:“打算明天回去?”
蔡莞:“嗯,后天得实习。”
许柏成:“车票买了?”
她点点头,“下午四点五十二。”
“那我送你。”
“你没事?”
“没事。”他说,“导师给了假,明天一天。”
“哦。”
希望他的导师是个君子,不要出尔反尔……
蔡莞朝他的方向挪过去,把头枕上他肩膀,许柏成也自然抬手,揉揉她那颗毛茸茸的脑袋。两人就这样互相靠着,什么话也没再说。
安静中,思绪最容易蔓延扩散。
好半晌。
蔡莞借着余光窥测他,抿了抿唇,还是主动问了:“刚才……你感觉怎么样?”
“刚才?”
“就,”她顿了下,挑明道,“刚才你抓着我做的那事。”
小姑娘表情挺淡定,就是微颤的话音出卖了她的情绪。
他无声笑,给她答案,“还可以。”
“和你平时比呢?”
“和我平时比?”他静默片刻,想了想,“这个比不了。”
“?”
“毕竟小姑娘也不能帮着五天五夜。”
“……”
蔡莞再次想起那段被他听到的语音,后悔主动跟他提起了这个话题。
“都是我胡说的。”她被迫跟他澄清。t
他看她紧张的模样:“所以,经常在外面这么说人?”
“……”
也不算经常,就是最近有点经常……
见她回避目光保持沉默,许柏成手伸过去,再次寻到她的那只,五指在指缝间交叠,再是稳稳扣住。
“经常这么说也行,五天五夜也没事,别人觉得惨更没关系。”
他如此说着,而后把那只压在掌心下的手往自己这带,带到某处,也停在某处,稍顿,慢条斯理地补上了后半句:“反正――”
“我这里只你一个人的,小姑娘要怎么样都行。”
-
这一晚两人在沙发上聊到很晚。
挂在夜幕上朗照的月亮都有了倦意,悄声密语的情人却还是乐不思蜀。
蔡莞躺进被窝睡着已经是凌晨三点多,可为了能和许柏成多呆上一会,她晚上入睡前还是特意调了闹钟,第二天早上她没贪睡,也没赖床,八点多就拉上他去吃早餐了。
这天没有特定的约会安排,两人就是简简单单呆在一块。
吃过早餐回公寓,他拿笔记本在看课题资料,她就坐他旁边玩手机游戏,安安静静的,最多几句话,也都是关于类似现在几点了这样的问题而已。
茶几上是他昨晚连同水果一块买回来的零食,一大袋子,各种样式的都有。
偶尔她会拆出几包来吃,吃到好吃的会喂给他,吃到自己不喜欢的,也会让他帮着解决,许柏成平日里没有吃零食这样的习惯,这会倒也是照单全收。
他注意着小姑娘爱吃哪样,不爱吃哪样,想着的是以后该买哪些,不该买哪些。
吃着吃着,零食填满了半个胃。
午餐被搁置到两点,两人去的是昨天那家味道不错的面店,点的也和昨天一样。
蔡莞吃了两份蛋白,其中一份是许柏成的,这家店的分量多,面条实在吃不完,也是许柏成接过来吃完的。
男人吃东西不比女孩子讲究,他把她的那碗放到自己面前,在里头捞了几筷子,很快混着热乎乎的汤水,这碗面就见了底。
她侧目看他。
想要是以每餐这样的标准一直下去,他肯定是会被自己养得很胖很胖……
那到时候可能就没现在好看了?那依照自己这样颜控的尿性,会不会直接就踹了他?
可这样不就和那些因为妻子怀孕身材走样而变心的男人,没什么区别了。
蔡莞瞬间觉得自己好过分,好残忍,也好无情。
毕竟,昨天她还在叮嘱过他要多吃点的……
她半撑着下巴,努力在说服自己去接受那个胖版的许柏成。
可说服到一半,她才发现其实哪需要说服啊,她今天下午就得走了,他哪有可能每餐都是这个标准一直下去……
突然地,那种熟悉的依恋情绪再次翻涌上来。
今天一天,到现在为止,都不知道是第几回了。
她手肘撑在他提前擦过的桌上,默了好半晌,终于开口:“现在几点了?”
“快三点”
“具体是几点。”
他仔细看t墙上挂着的钟:“两点五十七分。”
“哦。”
吃完,两人起身又回了公寓。
接近车票上的时间点,公寓离高铁站不近,两人打算提早一小时就出门。许柏成陪着她在一块整理行李。
小姑娘动作慢腾腾的,把自己带来的化妆品装好,又拿上包绕到床尾,去整理前晚和昨晚换下来的衣服。
东西不多,却也收拾了好久。
等到终于理完,她又问他:“几点了?”
他拿手机看时间:“三点四十二。”
“哦。”
蔡莞:“那现在去高铁站?”
“嗯,差不多。”
“哦。”
许柏成朝她伸出手,她把背包递给他,男人把包换另一只去拎,这只手用来牵她。
两人下楼,车子是许柏成用手机叫的,已经在路边等着。这会,还没到下班的高峰期,就算遇到红灯也没堵车,车子一路在道路上疾驰,畅通无阻。
途中,蔡莞趴在车窗上,看外头一闪而过的景色。
她又问他:“现在几点了。”
男人直接给了她想要的答案,具体时间:“四点零五分。”
“哦。”
这声“哦”,音量是一次比一次轻。
这次最轻。
许柏成看出她心思,没说话,只是拿手搭在她手上,握着,也是牵着。
一直到下车,两人都没再说话。
高铁进站口的旁边是取票处,蔡莞有身份证,不取票也一样可以进站,可到底还是先去了那里,把票取出来。
上头是明晃晃的时间,四点五十二分。
最后一次。
她在进站口边上一处人不多的地方,问他:“现在几点了?”
“四点二十六。”他答。
“……哦。”
两人站的这处是风口,三月春风偏柔和,可风一旦大起来,吹着就没那么舒服了。
许柏成把自己和她调了位置,用身体给她挡住风。
“是不是舍不得?”他看她在看手里的车票,握得紧了,票面都隐隐有痕迹。
她没说话,只是眉头微微蹙了下。
“那抱一下?”
蔡莞还是没说话,掀起眼皮看他眼,之后,就这样被抱进他的怀抱里。
捏着车票的那双手还没放下来,横亘在两人之间,车票被挤得变了形。她默默地把手抽出来,车票塞进口袋里,而后隔着几层衣料,环住他的后腰。
“会想我吗?”他如此问。
她头埋在他衣服里,没吭声。
他感受到被抱得更紧的腰际,“想的话,那给我打电话?”
还是没吭声。
又被抱得紧了些,他笑,“不想的话,那我给小姑娘打电话?”
“……”
就这样简单地抱了许久,时间离检票点越来越近。
直到不得不分开的时候,她感觉身前的人有了动静,她以为他是要自己从他怀里出来的意思,她要动,可被他先一步按住,紧跟着耳朵上有他手的触感。
“还有话想和我说吗?”他的声音在问。
似乎并不是等她回答的意思,她把头从他衣服里抬起,直直看他,余光中是他手在她耳朵上作为,似乎能猜t出是在干什么。
贴在耳边传来的是熟悉的前奏。
昨天傍晚,两人依偎在一起听过的那首歌。
这次不再是无限耳机,是一根线,连着两个人。
慢慢地,来到第四十八秒――
“让我靠着你的臂胳”
“流露我热爱心底说话”
“孕育美丽温馨爱意”
“做梦都是你”
这是她昨天想和他说的,他听得情真意切。
当时是在车上,她还在他身旁,可这会,是在到处都是离别的高铁站,往来熙熙,不久后,他也要送眼前的她离开这座城市。
这个为了他生日,专门请假,前天从别地赶过来的小姑娘。
这个为了跟他谈恋爱,不顾忙碌,频繁往返于两座城市的小姑娘。
这个就算是离别,情绪最是恋恋不舍时,也只字不言的小姑娘。
这个,他心爱的,小姑娘。
昨天傍晚,他听着歌,看着车窗外的繁华夜景,想告诉她的是“我也是”。当时觉得还挺浪漫,可这会想想,却实在觉得太没分量。
有那么一个姑娘迢迢千里,为他而来,不在乎他每月收入的菲薄,不介意他复杂难缠的身世背景,心里明明很怕刚在一起就异地,可他说试试,她也就跟他试了……
从始至终,她认的只有,也唯有他这样一个人。
许柏成,你该好好想想,如何对人家姑娘。
一句“我也是”太轻也太虚,可有什么是重的实的,他又暂时没想到。
男人低头看着怀里的姑娘,良久。
他把她藏进敞着的衣服外套里,在无人注意时吻上她的唇,很轻的一下,在循环的轻柔情歌里,他这样对她说。
“那以后,都换我去找你,好不好?”
算是一个承诺。
他许给她的。
-
高铁上,嘈杂吵嚷人声填充满车厢。
蔡莞找到车票上的座位,坐下,从包里拿出耳机,继续循环方才两人一起听的那首歌。
她一边听着,一边在回许柏成的消息。
她告诉他自己上车了,那头放心下来,这才打车回去。
单纯就是平平常常的内容,可和喜欢的人聊,感觉总是微妙的不同。
高铁驶过一段隧道,信号不好,下一条消息有延迟。
x:【下周末我去找你。】
蔡莞第一反应:【你不是还在忙课题?】
能抽得出身来?
x:【这周课题能结束,周末没事。】
睡不醒的蔡:【那你要是这周结束不了呢。】
x:【不会。】
x:【简单的收尾工作。】
睡不醒的蔡:【哦。】
隔了几秒。
睡不醒的蔡:【那结束了,不是也还会有新的么。】
x:【没那么快。】
那……似乎想不出来还有什么可以顾虑的了。
当下又是一条隧道,消息不容易发出去,借着间隙,蔡莞把手机反扣到身上,低头,在想离别时他的话,在想下周末两人的见面,而后,唇瓣不知不觉就弯了起来。
分开的想念被渐渐冲淡,心里像是被抹了蜜……
这条隧道很长,半晌手边黯淡了的窗户才重新有了t日光。
她把手机屏幕摆正回来,还是冷淡的那个字:【哦。】
x:【还有什么想问的?】
睡不醒的蔡:【没了。】
x:【那刚才怎么回得这么慢?】
蔡莞正在给他解释隧道的客观缘由,还没等她编辑好,他的下一条已经过来。
x:【在偷笑?】
蔡莞:“……”
不想回了。
怎么什么都被他猜得那么准。
三个半小时的动车,蔡莞跟他聊了半小时,其余时间全在补昨晚的觉。
周围有小孩吵闹的声响,睡得不太稳当,半梦半醒着到下了车。到站后,她上了许柏成给她叫好的计程车,进到家门,她给他报平安,他的消息也很快回过来。
两人短暂地聊了会。
蔡莞把手机搁置到旁边去,突然想去摸摸心口的位置。
那里,好像空落落的。
是每回与他暂时分别都会有的感受,什么时候感触最深?
当下,这一刻,踏上脚下这片没有他的土地时最为深刻。
不舍,依恋,怅然……各种情绪在回程途中被反复咀嚼消解,其实这会已经不剩多少了,可正因为如此,所以才显得那么空,那么空。
想把空掉的这处填上,想把思念里的那个人找回来,可一抬头,她才发现两人之间隔着遥远的路途,隔着始终会有的下一次分别,隔着贪婪的、怎么也不满足的念想,想见你,想下一秒就见到你,更想一直见到你……
怎么办呢?
蔡莞把桌上的手机抽回来,给他发消息。
睡不醒的蔡:【你说你下周来找我,那具体是下周什么时候?】
她又傲娇地补了句:【我得看看我有没有空。】
x:【下周五晚上来。】
x:【小姑娘看看有空么。】
刻意的几秒。
睡不醒的蔡:【有吧。】
x:【那到时候,来车站接男朋友?】
睡不醒的蔡:【你自己不能来?】
x:【能。】
x:【可小姑娘总不能闲着。】
睡不醒的蔡:【……】
-
后来的大多数,都是许柏成来荣城找的蔡莞。
也有那么几次,是蔡莞怕他如此奔波于两座城市,分身乏术,没提前告知,直接去了北都找他。
两人见面的时间不会太长,偶尔一整个周末,大多也就短暂十几个小时。
他们一块吃饭,一块聊天,一块看电影,填补着普通情侣日常会做的那些事,联络着没有因为视频聊天而生分的感情。
可每回分别时,还是照样会琢磨,怎么才刚见上面,就又要分开了,那下一回的见面,又是什么时候,是他来找她,还是她来找他呢?
有时也觉得如此挺折腾人。
可再想想,如若不这样,那估计更折腾人。
前者是舟车劳顿的体能消耗,后者是思念成疾的精神消耗,哪种更消磨人,一目了然。
就这样,一直到了六月中旬。
蔡莞迎来毕业季,这是最后这学期里最繁忙的时刻,各种事宜堆积在一块,学校的、实习公司的,她隔三差五地来回,忙得团团转t。
等到论文答辩结束、拿到毕业证,也终于在这个转折点,成功转正实习公司,不用再愁找工作的事,她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七月末,蔡莞转正的第一月。
上头领导把她调进了另外一个组里,去填补那个刚辞职员工的职位空缺。也为了工作方便,她的工位发生变化,周围换成了一圈陌生的同事。
这组里,除了她以外,就只有王友雯也是同期转正的。
两人先前不在一个组,没打过太多交道,不太认识,最近挨得近了,也熟悉不少。
这家传媒公司的工作气氛是偏活跃那挂的。
尤其是接近下班的时间点,好些提早完成工作的同事交头接耳几句,跃跃欲试准备离开。
蔡莞今天也结束得早,她早就收拾完东西,一边用手圈着日历上下个月的十二号在看,一边听着附近的聊天。
起头的是章姐。
她在公司呆了很多年,工作时候严肃认真,私底下又是另一副为人亲和的模样,和不少同事的关系都不错。
当下,被八卦蔡莞旁边工位的王友雯。
章姐笑嘻嘻地跟她求证,昨天下班来楼下接她的那个帅哥,是不是她男朋友。
王友雯性格比较内敛,这会被人如此直白地问,一张脸红透了,腼腆地点了点头。
章姐笑成花:“那今天还来?一会介绍介绍?”
王友雯摇头:“今天不来接我了,他去外地了。”
章姐:“出差?”
“是在那工作。”
章姐皱了下眉头:“那你们不是得异地了?”
王友雯嗯声,“也没事,反正都习惯了。”
“那你们谈了几年?”
“六年,四年异地。”她不太好意思,“高二那会在一起的,大学去了不同城市。”
眼下,她说话的表情是那种纯情小女生恋爱时特有的,估摸着这场恋爱谈得应该挺甜。
“早恋啊,”陈姐逗她,“不过,想想也挺好,不像我啊,学生时代那会就读书了……”
之后就是陈姐有关自己青春的有感而发,几句而已,很快时间来到下班的点。
蔡莞和同组同事闲聊着一块走出公司,在人潮拥挤的地铁口分道扬镳。
她上了地铁一号线,是要去医院。
这段时间,母亲身体情况渐渐好转,主治医生正在部署二次手术计划。蔡莞也只要每天工作结束,就会过去陪她聊天,顺便在蹭上几口父亲给母亲准备的营养餐。
这天晚上,蔡莞在病房呆到十点,蔡靖安开车把她带回去。
她坐在副驾驶看手机,发现几分钟前许柏成给她回的消息。
x:【?】
往前,上面一条是在三个多小时前,她在地铁里给他撤回的消息。
当时她念着的是王友雯的话。在想她和他有没有可能也会谈个四年的异地恋;在想如果两人高中读的是同一所中学,提前碰上了,又会是怎样的一番人生际遇;在想他那样一个人,会不会因为她早恋……
于是她就这样大大咧咧问了。
可再t一抬头。
望着车厢顶部白亮的灯光,思绪被缓缓拨开。
不会,这是她自己给出的答案。
那会的他,失去至亲之人,正经历着人生最消沉的时刻,背负着最深沉的痛楚,也因为养母的言词而被迫带上枷锁,活在愧疚与歉意之中,长久不能完全释然。
无疑,他与儿女情长将会背道而驰。
就像,那段她默默恋上他的日子,男人始终没给出她想要的回应,她也只能把各种心酸苦楚,嚼碎了往肚子里咽。
即便如此。
她……却还是愿意更早一点遇上他。
她想更早认识他,想更早喜欢上他,也想更早陪他走过这片阴霾。
可能她会做很多很多笨拙的事。
会像最初恋上他,苦于不能大方称人帅哥,而后亲历各种社死场面。
也会像下起滂沱大雨的那天,奋不顾身举起伞,替他挡住所有吹来的风雨。
更会像与消失几天的他在公寓楼道再见的那晚,用无数次努力考出的亮眼分数,叫他替自己开心。
也是哄他开心。
暗恋中的人,总是小心翼翼,又无所畏惧,总是不计成本,又不较回报。
也总是――
你眉头开了,所以我笑了。
你眼睛红了,我的天灰了。
一切情绪随你而起伏。
所以那时,她想了又想,最终还是把消息撤回了。
她不想让他再记起那时候的事,不想让他不开心。
车窗外的霓虹风景在倒流,蔡莞打字给他回。
睡不醒的蔡:【发错了就撤回了。】
睡不醒的蔡:【你才下班?】
x:【嗯。】
x;【研究所刚出来,在回公寓的路上。】
睡不醒的蔡:【哦。】
睡不醒的蔡:【那我不跟你聊了,你仔细看路,小心点。】
x:【嗯,知道。】
x:【到家给你消息。】
睡不醒的蔡:【哦。】
许柏成站在斑马线的红灯对面,听着她的话把手机收进了兜里。
他望着不远处红灯的倒数,慢慢地在脑海里描摹勾画着聊天那头小姑娘的模样。
七月末天气热了,日头也跟着大了,今天她穿的会是怎样颜色的衣服,是短袖又还会是裙子呢,是晒黑点了,又或是还跟以前一样皮肤白白的……
很快,红灯成了绿灯,他迈开步子往前。
脑袋还在想。
他其实觉得小姑娘怎样都行,怎样都好看。
可就是忍不住,还在想。
男人自嘲地勾了勾唇角,不知不觉就加快了脚步。
从研究所到公寓的这段路很近,许柏成乘着电梯上楼,总共不过十五分钟。
电梯叮的一声,门开了。
今晚还算不错的心情被眼前突然出现的人搅得一干二净。
王箐就站在那条狭小的楼道间,背着包抱胸正在等他。
这段时间以来,数不清多少次。
自从被她知道了他住在这里以后,自从她现任的儿子腿脚痊愈出院,她不用再费心费力照顾以后,她终于有了空闲,不再拘泥于打电话的方式,而是直接来这堵他。
她知道那个女孩已经搬走了t,也知道现在这户是许柏成租着。
“你是还要继续赖在这吗?”这是她质问他的第一句。
前路被挡去,男人毫无温度的目光不得不短暂在眼前女人身上停了下,
他不搭话,半秒,步子往旁边挪,绕过她,拿钥匙径直开门。
被漠视的滋味,宛如火上浇油。
王箐很快跟上他,手也握上门把,制止他进门:“说话,是不是还要继续赖在这?”
答案已经很明了了,再回答没有任何必要。
许柏成没理会,钥匙继续在转动。
楼道只留下一片死寂。
很快钥匙解了锁芯,是门要被打开,身旁女人见势手往里用力一抵,又给它重新合上,如此僵持,实在没法进屋。
许柏成松了手,从兜里拿手机准备找公寓的安保人员。
女人察觉出来,想要伸手去抢,可惜身高的差距摆在眼前,不动手就已经知道结果。
最后只能轻蔑扯扯唇瓣,做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许柏成,你就算找人把我弄走了也没用,你住在这里,你自己心里那关过的去吗?”
男人没理会,手在拨电话。
“你过不去!”她如此笃定地给他下判断。
“……”
“是你!”她指着他说,“是你去参加的竞赛,是让他出的车祸,是你害死了我爸,我一次一次让你搬走,你一次一次非要赖在这里,我不管你是出于愧疚还是其他情感,你就不觉得这样我爸连走都走得不安宁吗!”
……
嘟声响了几回才接起。许柏成在她的咆哮声中三言两语把情况说清楚,保安领会到意思说马上过来。
挂断电话,女人的话还是没停。
当下的情形,宛若回到好几年前,她也是这样偏颇地把所有罪责都强加于他。
时间好像不曾在她身上留下踪影。
她始终被困在多年前的那场失意婚姻中,始终被怨恨助长了心魔,始终需要那么一个人,来发泄积攒下来的苦楚与仇恨……
而他,就是那个人。
几年前,他还是个不经人事的少年,不清楚她为何会这样。
可现在,他想自己或许已经知道了。
楼道的黯淡光线下,许柏成迎着女人冷淡又偏激的目光看过去。他个子生得高,此时视线相碰有种居高临下的意味。
他注视着她,唇瓣轻勾,不是笑,是讥讽。
而后,他在她的咒骂终于停下的间隙里,淡淡开了口:“既然你这么在意,那当初为什么还要把这里的公寓卖了?”
作者有话说:
你眉头开了,所以我笑了。
你眼睛红了,我的天灰了。――《你快乐所以我快乐》王菲
敲喜欢这首歌的旋律和歌词
ps:提要也可以当做谐音梗理解吼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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