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通往毁灭的路
治安总署日常对策部大楼内一片吵杂, 治安官们来回走动的声音、罪犯和警察争吵的声音，以及停尸间那边传来的受害者家属的哭号声，像是怪物巢穴里无法停止的轰鸣, 不断在人耳边回响。
策划了这起绑架案的犯人再次见到严则的时候, 发出了极其猖狂的笑声
“哈哈哈哈, 怎么样, 亲手按下毒气弹的按钮，杀死一个无辜小女孩的感觉, 绝对足够严警官回味一生了吧？”
“不用谢，这是你应得的，哈哈哈哈哈哈哈~”
满身狼狈的严则, 用一种极其冰冷的眼神注视着被拷在审讯椅上的犯人, 不发一言。他整个人身上的生气和温度，都像是浸没在了那个水箱中，如今随着身上滴滴答答的水珠，蒸发殆尽。
甚至不只是严则，负责这次案件的治安官都很沉默, 无论是看护受害者尸体的, 陪伴受害者家属的，押送犯人的，还是硬拉着严则去处理伤口的……在这样的氛围中开口说话，似乎变得异常艰难起来。
审讯持续了整个晚上, 在天亮的时候, 日常对策部终于弄清楚了嫌疑人所有的信息和犯罪动机。
对方主要是出于对严则的仇视和报复策划了这起绑架行动，而选择宁宁的原因, 是由于嫌疑人跟宁宁的父母曾经因为停车问题起过冲突, 只是这么一点鸡毛蒜皮的小小摩擦, 就让对方痛下杀手。
而犯人跟严则，甚至都没有直接见过面。两人的仇恨，源于七年前被严则以聚众谋杀他人的罪名送进监狱的某个企业家。
作为董事长的企业家被抓之后，这家企业也因为陆续爆出的各种问题而破产倒闭。
这位嫌疑人持有这家公司的股份，因此遭受了巨大的财产损失，原本只需要躺着收钱的二代，自此之后过得相当落魄。但据他本人所说，他仇视严则的真正原因，并不是因为经济问题
“他明明把你当做朋友，要不是因为这个，你也发现不了那些事情！”
“满嘴冠冕堂皇的借口，什么法律，什么正义，尽是些无聊透顶的东西，要你多管闲事！？”
犯人不停地骂骂咧咧，指责严则曾经一度大义灭亲的行为是背信弃义，多此一举。
但事实上，那位企业家并不是严则的朋友，最多只能说是熟人。可因为两人有所接触，所以严则才能发现对方不对劲的地方，进而顺藤摸瓜，抓住了一群以猎杀他人为乐的富豪，端掉了这个团伙这点是真的。
但严则敢说，哪怕对方真的是自己的朋友，在知道“朋友”居然会做出这种事情后，他也不会有任何包庇对方的想法，只会亲手抓住他，将其绳之以法，这点绝对不会变。
“多管闲事？”严则坐在犯人对面，听完对方的口供后神色更冷，“我是治安官，抓捕违法犯罪者是我的天职，什么叫做多管闲事？”
这样肆意残害他人的恶徒，别说是治安官，人人得而诛之。
“哈？什么违法犯罪，那不过是再正常不过的娱乐活动，你们这些没见识的庶民，穷鬼！”对方叫嚣着。
治安官们根本懒得理他，只做好记录，作为将来在法庭上给他定罪的依据。
只有严则的心情从始至终都没有放松，不光是因为对人质救援的失败，他亲手导致了宁宁的死亡，还有一种违和感，关于犯人的违和感。
在之前的交流中，这个人都像是一个欣赏他人痛苦的愉悦犯，但在被逮捕之后，对方交代口供的时候未免过于……老实了？
就在严则这么想的时候，一位西装革履的律师走进治安总署的大门，直奔他们所在的审讯室。
被外面的治安官拦下之后，对方拿出了一堆文件和鉴定证明，“抱歉，我的当事人具有严重的精神障碍，他根本没有完全的刑事行为能力，请允许我们申请法定程序鉴定，目前，请先通过我们的取保候审，让我当事人进行基础的治疗……”
……
林翼带着许飞羽来跟日常对策部交接资料的时候，那位审讯室里的犯罪嫌疑人正处在等待取保候审的过程中。可即使隔着单向玻璃，对方也依旧在用各种方式不断挑衅警方，甚至扬言要让律师起诉他们暴力执法。
周围的治安官们皆是一脸怒容，但也只能低声暗骂，连打对方两拳出气都不能做。
许飞羽跟着兄长听完了这次案子的来龙去脉，忍不住用力拉了拉林翼的袖子“这个犯人真会逃过制裁吗，哥哥？”
林翼的动作顿了一下，弯腰看着弟弟的眼睛，小声道“这要看最终的鉴定结果，首先得确定犯罪嫌疑人有精神障碍的诊断是不是真的，然后就是，他犯案的时候，到底是处在意识障碍的情况下，还是意识清醒的状态……”
说实话，这个的鉴定并不是那么容易做，如果对方真的有精神方面的问题，这里面能够钻空子的地方太多了。
许飞羽直接问了出来“如果鉴定结果对他有利，他就不算是杀人犯了吗？就不会受到任何惩罚了吗？”
这一次，林翼没有回答，只在年少的弟弟肩膀上按了按，沉默地跟日常对策部的同事交接了文件资料。
两人离开日常对策部大楼的时候，知道罪犯居然因为精神问题可以离开的受害者家属，正试图自己去厮打即将被律师带离治安总署的犯人。
而治安官们却不得不忍着怒火，憋屈地一边拦着受害者家属，一边保护那个杀了无辜的小姑娘，伤害了严则副部长，把所有人耍了一通，却只是需要进入精神疗养院治疗的罪犯。
许飞羽临出门时回头看了一眼，一片混乱之中，手脚全部被绷带包裹起来，安安静静坐在轮椅上的严则神色意外地冷静，就像幽幽燃烧着的，没有温度的火焰。
因为恰逢其会地了解了这宗案子，就算此案完全跟超凡力量无关，轮不到特殊对策部来管，许飞羽还是持续关注着案子的进度。
而结果就是，犯罪嫌疑人被证明确实患有精神分裂症、躁狂症等多种精神疾病。
公诉方提出他是在清醒状态下实施了绑架、威胁警方等一系列复杂的犯罪行为，辩护律师却称，嫌疑人在欺骗严则按下按钮的那一刻，躁狂症正在发作，意识并不清醒，所以不算是在清醒状态下实施了杀人行为……
在几方的拉扯下，最终犯人只判了绑架罪的刑罚，甚至因为嫌疑人的特殊情况，就连短短几年的刑期，也会在精神疗养院里度过。
这不就等于，不就等于对方没有付出任何代价吗！？
……
夜晚，城郊精神疗养院。
明月高悬，翅膀挥动的声音划破黑暗的寂静，在月下的树梢停留了一瞬，然后直奔某个房间。
锁链的声响急促起来，黑色的镰刀似乎要将月光都吞噬。不久之后，房间里响起了慌乱的脚步声和看到了什么恐怖之物的惊呼。没多久，所有的声音都低落下去，只剩下了渗人的惨叫声。
这样大的动静，周围却像是被什么蒙蔽了一般，没有任何人被惊动，整个疗养院依旧一片宁静，所有人都继续在或安静或混乱的梦中独自沉浮。
……
第二日一早，一声惊叫后，刚刚被关进疗养院的罪犯夜里被人悄无声息地杀害，死状凄惨的事情就被报到了治安总署。
最先得到消息的是日常对策部的治安官，他们到达案发现场后，很快就确定了这是一起涉及超凡力量的案子，迅速将案件转交特殊对策部。
日常对策不的治安官完全不想把用在调查这么一个人渣的死因上，所以交接的程序走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干脆利落。
事实上，他们对于做下这起案子的犯人都有所猜测——黎明之子。
这是最有可能的答案。
明知道以自己的身份立场绝对不该幸灾乐祸的，但跟特殊对策部交接的日常对策部治安官嘴角的弧度却是压了几次都没能压下去。
就算是作为维护秩序和规则的警察，在法律无法惩罚恶人的时候，也会有希望天降正义，灭了罪犯的妄念。毕竟，他们也不过是普通的人类罢了。
不能明着赞同，偷着乐却是忍不住的。
而特殊对策部接了案子，也没太当回事儿。黎明之子已经做下了那么多震惊首都星，甚至在整个人类联盟都引起动荡的大案、要案，只是杀了一个用精神疾病逃脱制裁的犯人罢了，根本排不上号。
因为这个案子并非二队负责，许飞羽知道这件事的时间还要再晚一些，甚至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微微愣了一下。
确定这个案子的结果后，许飞羽有想过自己动手，但不是现在，而是要等一段时间，等更加不引人注目的时候。结果黎明之子的人居然这么快就动手了吗？
猫眼少年微微偏头，眉头皱起，露出了一点疑惑的神色这次的案子，为了控制影响，从一开始就掐断了所有信息外泄的途径，整个过程没有围观群众，没有新闻媒体，知情者除了犯人和受害者家属，其他全都是治安总署的人。
甚至因为犯人欺骗了警方，让出于保护目的而按下那个按钮的严则成了动手杀死宁宁的人，虽然大家心里清楚根本不能这么算，但为了保护严则，也为了警方的声誉，哪怕是在事后，治安署也没有对外泄露过此案的案情。
受害者家属倒是有可能在走投无路后找上黎明之子，但如果是他们联络到了黎明之子，这条消息必定要经过严密的审核跟确认，还要排队，不可能动手这么快，所以一定是他们内部的成员上报了此事。
黎明之子在地方各级治安署埋了不少钉子，但成功打进总部的人手，应该相当有限才对。
许飞羽因为打算自己出手，所以并没有上报；商徐殷的角色卡是红方的，虽然偶尔会帮助许飞羽，但他和黎明之子毫无关系；剩下的……
许飞羽已经开始怀疑治安总署里面有自己不知道的黎明之子卧底了。
少年想的过于入神，林翼一连叫了他好几声都没有回应，“小羽！”
许飞羽终于回神，眨了眨眼，蔚蓝的眸子看向林翼。
林翼颜色稍深的猫眼里露出一点忧虑，“你在想什么，小羽？”
在找回林羽之前，林翼从来没觉得自己不会带弟弟，也根本用不着操心小孩子的教育问题。但是现在……随着跟许飞羽相处的时间变长，双方对彼此的了解加深，林翼已经从心底生出一种由衷的不安来。
许飞羽看着他，一向喜欢在兄长面前装乖的少年在犹豫了片刻之后，还是选择说出自己真实的想法“我在想，当法律无法给当事人带来正义时，私人报复从这一刻开始，就是正当甚至时高尚的。”
办公室里只有林翼、许飞羽、齐衡、裴寒四个人，没有外人，但他这话依旧让齐衡皱了一下眉“我说，小鬼，乱说话之前先考虑一下自己的身份立场吧。”
他这样说，却没有责骂许飞羽。
林翼眼中忧虑的阴影又重了一些，“如果只是从人性的角度，我不想说他们是错误的，但是……”他垂下眼看着面前的少年，“这样将裁决权抗在自己身上，与官方秩序为敌的存在，很容易就会踏上通往毁灭的道路。”
“小羽，”林翼轻轻揽住了许飞羽单薄的肩膀，“无论别人如何，我都不希望你走上这样的道路。”
“我会害怕这件事情。”青年用渐低的声音说出了近乎示弱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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