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天神》
这所大学位于郊区，在距离学校两个站的位置，有个植物园，慕赐没事的时候就喜欢赶车去植物园，去画会儿画，想一些事情。这里让她感觉很轻松，学校带给她的确实乌云一般的压抑。
如往常一样，今天也很多人在等车，不过这些人都是去前面的购物广场。
在一众欢笑声中，慕赐看到了两个女孩，她们手拉着手，短发女孩靠在长发女孩的肩膀上，白色的耳机线和女孩的头发缠在一起，两个女孩都勾起嘴唇，看起来格外惬意。也是，这里没有人会视她们为异类，但也没有人会想到那种关系。但是慕赐嗅到了属于同类的气息，就是她们。
有些时候慕赐也会想，要是自己漂亮一点，乐观一点，或者合群一点，是不是就不那么苦闷了。她不是害怕人群，也不是不会说话，就是单纯的不想和别人呆在一起，不想和陌生的人说话。这毛病她从出生时就伴随她到现在，到现在已经根深蒂固，像是漂浮在空气中的蒲公英种子，被风带到世界各处。
她被带到高山上，这里的空气很好，土地湿润且肥沃，但她能听到的和能看到的，也就只有风温柔抚摸过山野时，小草随风运动，享受地笑；大树满足地用树枝拍手，树枝哗哗作响；地上枯树叶请求风把它们带走，得到的只是被带入河里，凝望着一成不变的天空。
这是在遇上余曦前，她所在的世界，最美的画。
有些时候慕赐也会想，要是她同其他的姐妹一起被带到城市中，在城市宽阔的公路边扎根，被车尾气和贫瘠的土壤杀死的时候，会不会有一位诗人把自己扶起来，写一首赞歌。
等她到了这个世界，她发现这是不可能的事，城市里的人很忙，没有人会在意一颗草的死亡。这种死亡每天都在发生。
初中的时候被父母接来大城市，慕赐以为等待她的会是电视剧里的灯红酒绿，繁华的街道，漂亮的夜景，这些的确是存在，只是不属于她，或者说不属于当时的她。家里的条件是很好，父母都很忙，没人管她。因不懂穿着打扮，被同学称为土包子，慕赐越来越孤僻，学会了把情绪都泼在画中。这是在初中时期，唯一能让她放松的办法。
学校附近的植物园很大，她喜欢找个安静的角落，架上画板，闭上眼睛想象她诞生的地方，然后用铅笔描绘出来，就仿佛回到了高山。
寂静的山林里，好像缺少了什么东西，就像是心里缺少了什么。
她喜欢在山中画一个人，一个女孩。她画过无数次，但都觉得女孩不够美，不能与这高山相配。
油画，素描，水彩画，漫画，甚至会动的动画，各种画法，她都试过，可就是画不出女孩的美。
她想要接近女孩，近距离临摹她的美。
慕赐被人踩了一脚，这才回过神来。
车门已经关了，车里只剩两个老太太。
看着前方的红体字，慕赐回过神来，自己这是坐过站了。
慕赐在身侧那个座位坐下，在兜里掏出已经缠成毛线团的耳机。她皱了皱眉，埋头整理。
等耳机的结解的差不多的时候，车子停下，慕赐跟着两个老太太下车。
带上耳机放歌，慕赐正想着该去那里赶车，刚好一个出租车在面前停下。
光头司机摇下窗户问道：“走哪儿？”
“家口植物园。”慕赐扯下一个耳机回答，“走吗？”
“刚好，上来吧。”
慕赐把耳机塞回耳朵，还特地加大音量，才开后门上车。
这辆车上不止她一个人，还有个男生，看起来比她大一点，还很和睦地打了个招呼，可惜慕赐并没有看到。
车里的空间很小，慕赐非常庆幸没有带画板出来，只背了个包，里面是素描本和各种铅笔。
到了植物园，慕赐付了钱，开门下车，刚好男生也在这里下车，不过慕赐并不在意，走向熟悉的梯子。
植物园的门口有一群穿着汉服和洛丽塔的人，应该是来拍照的。
慕赐叹了口气，玫瑰花道和草坪是不能去了，寻思者该去那里找个隐蔽点的地方。
她穿过梧桐树林，来到石头台阶前，顺着台阶来到山上的亭子里。这里很高，站在这里可能看到下面郁郁葱葱的树林，和植物园外面人来人往的大马路，还有马路上的小贩。
慕赐在石凳上坐下，拿出素描本和铅笔，在一堆铅笔中挑选了一只2b铅笔，开始描摹女孩的眼睛。
女孩的眼睛总是带着笑意，笔尖往上，然后下来，勾一下，再往上画一点，然后往下画个半圆，把半圆擦拭，取了差不多的，扁平一点的椭圆弧，让图案封口。
紧接着丰富细节，从眼角开始，一笔拉过去，在加深一下下面的线条，开始画眼珠。
在眼眶中画一个圆，慕赐把本子拿起来看了一眼忽然觉得那里不对，将这张纸撕了，揉成团扔在包里。
继续画眼睛。
包里的纸团越来越多，慕赐把笔芯按断，看着米色素描纸上的黑点，情绪莫名其妙的来了。她疯了一样把本子扯烂，过了回看着地下如雪花般的纸张，弯腰捡起来，一张接着一张，全部装进包里，然后她趴在石桌上，开始哽咽。
莫名其妙的情绪，正如她每次画余曦时都会忘记所有的绘画技巧，像个新手一般笨拙。这是她最不能忍受的。
一只手放在她的的背上，她听到人的声音：“你还好吗？”
声音很清脆，像是鸟儿的叫声。
以前在外婆家，夏天的时候，每天早上都能听到鸟儿的叫声，和知了的声音，烦得要死。比数学复杂到把人绕晕的函数都还有烦人。
慕赐起来看着他，回道：“没事。”
两人都是一愣。
“又见面了。”男人说道。
“哦。”慕赐移开眼，看着地上的包。
拉链没有拉上，慕赐看到了里面的纸团，一个一个，像是人流下的眼泪。
男人顺着她的目光也看到包里的纸。她蹲下身捡起一张，这张很小，被石桌的阴影盖住，慕赐刚才都没。
“请问有笔吗？”男人问道。
慕赐好像明白了什么，捡起地上的包，掏出一把铅笔。
男人表情有点怪：“那个，有水笔吗？”
“你要水笔干嘛？”
“习惯了用水笔”男人歪头，露出个微笑。
还以为遇到大师了呢，原来是个半吊子。
慕赐并不想搭理他，提起包转身下山。
果然，小说里的剧情并不存在。
半山腰，她听到了女孩们的嬉笑声，往下走了几步，然后和一群穿汉服的女孩面对面。其中有一个人她非常熟悉，是她朝思暮想的余曦，其他的看起来年纪较小，十二三岁的样子，应该是初中生。
“嗨。”余曦打了个招呼。
慕赐点头，站到边上为她们让路。
女孩们叽叽歪歪说了一通，半天都不动一下，慕赐在一边听得头疼。
余曦站了出来，疑惑道：“隔壁寝室的学姐？”
“不是，我们同一级。”慕赐敏锐地发现女孩们脸上的奇怪的神色。
她们不去玫瑰花道和莲花池拍照，在这地方出现，该不会是迷路了吧。
要是以往，她肯定不会管的，不过今时不同往日，她可不想余曦那一身漂亮的衣服在这地方弄脏。
她看着余曦，询问道：“你们迷路了吗？玫瑰花在山下，往左边走，穿过夹竹挑小道，就能看到指路牌，这个季节荷花没有开，不过荷花池那边……”
余曦摇头，慕赐瞬间闭嘴。意识到刚才说了什么，慕赐低着头，有点想失忆。
没有为什么，就单纯觉得在余曦面前丢脸了，虽然别人并不那么觉得。
“我来找我哥。”她说，“你刚才是在上面吗？看到我哥了吗？”
男人走过来：“三木，好久不见了，有没有……”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男人默默转过头去。
一群女孩在下面，一个男人在上面，慕赐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像个木头一样杵在原地。
慕赐觉得以后出门得看个日历。
幸好，余曦提议到上面去看看，一群女孩和男人往上走，慕赐本想让他们上去了，自己赶车回家去看看，但余曦的一声“学姐一起吗？”硬生生让慕赐转了回来，跟他们来到山上。
还是坐在先前的那个位置，余曦询问男人有没有遇到慕赐，男人说遇到了，然后女孩们都露出吃瓜专属表情，好似在等待什么。
余曦继续问发生了什么，男人看着慕赐，好像在询问能不能说，慕赐不知出于什么心理点了一下头，然后男人就开始讲故事了，讲他们是坐同一个出租车到这里来，刚好看到慕赐在哭，他安慰了她。
慕赐心说放屁，安慰个毛。
一个女孩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说道：“我们学校不在那儿啊，学姐你是不是赶错了车了？”
然后又是一阵叽叽喳喳，慕赐捕捉到了一个词语“缘分”。
缘特么的分！
就一个偶遇，还缘分呢，动不动就乱起哄，这群初中生也是够无聊的。
“今天嫂子有事，没来，别误会。”男人开口，终于消停了。
余曦没有加入她们，而是在一边抱着手机，好像在打游戏。
“赢了！”余曦的声音盖过女孩们八卦的声音，“赢了耶，我们赢了！”
余曦把手机放在石桌上，女孩们都围了过来，在等待着什么。
男人从包里拿出平板，放在石桌中央。
“三……妹妹，还有多久开播？”
“马上。”余曦看了眼手机，“刚发的动态，马上就开播了。”
环视一圈，慕赐发现所有人都很快乐，唯独她一脸懵逼。
直播？她们大早上跑这来就为了看直播？这是个什么操作，在寝室看不比在这好？
男人见她一脸懵逼的样子，解释道：“学姐，你玩天神吗？”
又是天神，慕赐这几天总是能看到这游戏，都快烦死了。
“不玩。”她说，“我跟你妹妹同级。”
“学妹。”男人改口很快，“这个星期是天神一周年的活动，就在刚才，全服玩家击杀了全服boss，天神官方推出boss的时候说了的，击杀就开直播，公布森之语的结局，精灵女王和大魔法师之间的爱恨情仇，同时庆祝天神一岁了。”
慕赐还是很懵逼，周年庆不应该是周年的前一天开直播送福利的吗？这打完boss才开直播，还是在早上，怕不是会被喷死。
“来了来了。”一个女孩道。
所有人都聚精会神，盯着平板，就像是守财奴盯着钱，生怕它从眼皮子底下溜了。
慕赐有点无语，不懂这群网瘾少女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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