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女人，当自强

“所以，尽快振作起来吧，人活在世，总是要做点什么的，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别人。”康一靖脸上没什么表情的望着远方，这样的他让我既陌生又熟悉，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疏离且冷漠的样子还一直都在我眼前，仿佛如昨日。

        可他的行为举止却又能让我处处感受到温度，所以说人真的都是会变的。

        有时候，看着别人带着孩子行走在大街上，我也会想象自己作为母亲的样子，我很希望牵着他们的手，听他们在我耳边说话，在我身边撒娇，虽然这样的情景只能出现在梦中，每逢醒来留给我的都是泪流满面。

        这世间最大的悲苦，莫过于明明有孩子，却无法接近他们，就算是远远看着，都是奢望。

        接受了康一靖的建议，我寻找了一份工作，但是却没有去渡天堂，我既希望将自己隐藏于人群，又希望在这茫茫人海之中能和孩子们有那么一次擦肩而过的机会。

        所以我去了一家高档的购物中心，做了书店的图书管理员，除了整理被客人们试阅翻乱的书籍以外，还会在咖啡师很忙碌的时候去帮衬一把。

        日子过的很快，虽然这里每到周末都会有很多的家长带着孩子来看书，可我却从来都没有见到过安德鲁和路易斯，兴许他们的生活水平不允许他们出现在这样的公开场合，亦或者这世界太大，书店太多，他们遗忘了这里。

        都说见过的客人太多了，会记不住很多人的面容，可我因为见到的孩子太多，记忆太深刻，我甚至都知道哪些孩子周末的时候会很喜欢跟着父母来看书，他们喜欢什么类型的书籍，又往往在哪个时刻出现。

        芸芸众生，有一种放不下却又于人群中超脱的感觉。

        喜欢上张爱玲和亦舒的书，周中商场人不多的时候，我自己也会去翻阅几页，就是很随性的翻一翻，到了哪一页就认真的读一读，成为那一天的心情，读书确实是能够改变人的心性，半年多的书店工作时光，我变的越来越沉淀。

        其实我知道，每周固定的一天，康一靖也会在书店里，只是他和以前不同，并不会来打扰我，甚至不太会和我说话，我们就像两个见过面的陌生人，过着彼此没有交集的生活。

        人的岁数越大，心情就会越发的沉淀，有些看不开的事就会看开，有些曾经以为自己很计较的事就会放下，而有些可能一辈子都忘不掉的人，也就那样忘了。

        我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能在这里见到我的儿子们。

        康一靖最终要拉微信群的提议被我拒绝了，因为我完全不知道自己该和他们说点什么，他们有那样养尊处优的生活，我这样身份的人突然出现，也不见得就是一件好事。

        那次听完路易斯弹琴后，我是担心了一阵子他之后比赛会不会紧张的，可后来康一靖打电话告诉我，路易斯获得了金奖，我就更加坚定了不再出现的信心。

        他们已经那样的独立且优秀，就算没有我，他们一样可以做的很好。

        长假会有很长的加班期，我们这样的工作就是如此，大家都工作的时候，我们会相对清闲，而所有人都在放假的时候，我们就会很忙碌。

        即便人流量再大，每天晚上下班后和早上开门的那半小时时间，我都会尽力将凌乱的书架整理好，将所有错放位置的书都归类到自己应该在的地方去，从没有想过我也是有点强迫症的人。

        终于有空的时候，书店上了一批新书，因为我对书籍位置非常熟悉，所以上新的工作也交给了我。

        我看到了一本自传，就像是一记直拳，铆足了全力打在我心口上。

        那是，瞿采自传。

        我很想告诉自己这一定是什么地方错了，或者说什么人用什么样的方式胡编乱造，可当我将书打开，看到一张张瞿采比赛时候拍摄的照片，我的眼泪忍不住的流。

        亲人的离去，是我不管再怎样坚强，也不可能直面的痛苦，它就是我心中一个难看的疤痕，用任何伤药都无法抚平。

        看完整本书，我却平静下来不少，突然发现原来瞿采的人生已经是那样的精彩，他拿着终端机比赛的表情，获奖之后和所有正常人一样欢呼雀跃的样子，都被记录了下来。

        我不知道是什么人整理了这些照片，只知道它们是如此的珍贵，还被整理出来做成了一本书。

        我不知道人死之后会不会有天堂，如果有，我相信瞿采一定住在那里，做一个单纯的人，幸福开心的做他自己最喜欢做的事情。

        出于私心，我没有将这画册放在热销书的架子上，记得的人会一直记得，总有一天会来寻找，不记得的人也没有必要记得那些痛苦，更不需要因为一个人的人生经历，平添一份惋惜和叹气。

        因为书籍的存在，我总是有意无意的去那个区域转转，许是命中注定，或是瞿采冥冥之中自有指引，我见到了安德鲁。

        他又比我半年前见他的时候长高了，身边跟着总是有些严肃的路易斯，正值初秋，天气有些凉了，他们穿着白色的衬衣，一人一件英伦风的毛衫背心，正拿着一本书看。

        就是瞿采的自传。

        我心跳的几乎要蹦出来，躲在书架后面很想听听他们对书有什么评价，可他们大概是素养太过良好了，在书店没有发出过任何声音。

        安德鲁只是看完样书之后，拿了几本新书去结账买单。

        我知道他们就要走了，虽然我真的很想追过去问问，为什么要买这本书？你们认识这个人么？

        这是我的私心，也是一个并不贴切的借口，可我最终还是忍住了。

        生活就像平静的湖水，偶尔被砸进一个小石子，就算会激起涟漪，也最终还是会回归平静。

        “我其实以为你会来和我们说话的。”

        被身后的声音惊到，我甚至连回头的勇气都没有，直到他漫步走到我面前，平静且温和的看着我，浅淡一笑，手中也拿着一本瞿采自传。

        “我搜集了很久，能找到的最好角度的照片就是这些了。”东昭凌说着微晃了晃那本书：“出版也用了一些时间，没能得到你的授权，所以今天想来亲自询问一番。”

        我低着头，一时间想说的话太多，所以索性选择什么也不说。

        “路易斯比赛的时候，我也以为你会去，有些遗憾，不过有视频记录，你还是可以再看看的，他的钢琴边上摆着一张照片，是你的。”

        我震惊的抬头看向他，东昭凌微一笑道：“你该不会以为安德鲁和路易斯连自己母亲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吧？”

        所以说，其实在学校的时候，我出现在路易斯身边，他就知道是我？那首曲子，他就是专门为我而弹的？

        “禾禾，我们都在等你回来。”东昭凌说着向我伸出手，我却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我不敢去看他的表情，不知道到底是疑惑还是失落，可我知道，他的身边，他的生活，已经不是我最好的归宿了。

        “如果，你们真的需要我，并不应该等待到如今才来找我。”

        “你……听我解释。”东昭凌有些慌了，我攥着拳，又后退了一些，终于敢抬头直面他的眼神，虽然他眼中的痛苦和愧疚和我心里的难过一样浓郁，但我真的已经不再是曾经的我了。

        “现在我们的生活都很好，我很感激你能承认我的身份，但我知道，对于安德鲁和路易斯来说，我缺席了他们的成长，甚至没有办法融于他们如今的生活，所以我不想成为他们的拖累。”

        “东昭凌，人越是成熟，越是坚强，就越是知道并非一定要和别人在一起才能安稳的过一生，我们可以很独立，也可以很平静的相处，就像朋友一样。”

        我拿起瞿采的自传，终于能平静下来的对他说：“我很感激你做的这一切，不管是为了瞿采还是为了我，都很谢谢你。”

        “你……不爱我了么？”他凝着眉头。

        我以为会很害怕听到他的这句话，但真的听到一瞬间，我心里又产生了另外一层释怀，我微摇摇头说：“我对你的感情可能定格在过去了，过去的瞿禾很爱你，现在的瞿禾，更希望爱自己。”

        “所以说，你不愿意回到我们身边么……”

        他总是这样，就像一个吊着胡萝卜的人，驱使着我不停的随着他指引的方向向前走，于是我走乱了自己所有人生的路，走到一处不能回头的尽头。

        “未来还长，我也不知道最后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前几十年的人生，我一直都在为别人而活，现在我不这么想了，我想做自己，努力的生活下去。”我笑望着他，这也确实是我的真心话。

        东昭凌了然的点点头，最终也静静的笑了，我以为他可能会说一句，是因为康一靖么，或者别的什么情绪激动的话，但是他没有。

        最终，他只笑着对我说，好，我尊重你的决定。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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