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客户
温玉舒收到陈瑞远发过来的文件后，粗粗浏览一遍，很快发现秦宇集团果然涉猎广泛，旗下业务分支繁杂，传统行业，新兴产业，兼容并包，百花齐放。好在她所任职的公司也是一家排名五百强的知名大型外企，旗下子公司的业务与秦宇多有交叉，故而能从容不迫地面对文件里的众多艰涩专有词汇，做到游刃有余。
一个星期下来，秦铭峥还没说话，陈瑞远已经忍不住啧啧赞叹：“秦总，这温小姐是什么专业的啊？镉，探测仪，温度传感器什么的知道就算了，铂铑丝这玩意儿她能翻译得这么精准，我简直怀疑她是不是在钢厂实地工作。”
秦铭峥手上翻着合同，在最后一页签上自己的名字，闻言抬头看陈瑞远一眼，语气波澜不惊：“江太太说她在一家大型德企工作，上海的德国企业虽然不少，但大型知名在国际上排的上号的，也能一家家数出来，集团公司旗下业务众多，与我们有交叉重合再正常不过，说不定她所在的公司和我们还是竞争对手或者上下游的关系。”
陈瑞远迟疑：“那秦总，我们还要让她翻译吗？万一——”
“又不是机密文件，你慌什么？”秦铭峥把签完字的合同给陈瑞远，“短期内你还能从哪里再给我找一个不用熟悉业务就能迅速上手，翻译质量和工作效率都高的人出来？”
“而且温小姐对你没有别的心思，省心。”陈瑞远接过合同打个响指。
秦铭峥默了一默：“你准备下跟她的合同，找个时间我们双方签个字，把这件事定下来，该支付的报酬按时结清。”
“哦，秦总，这事我前两天已经问过温小姐了，她那边表示没什么问题，只要我们这里满意她的翻译，她随时可以和我们签合同。她还说走电子合同线上签约就行了，便利我们双方。”陈瑞远的语气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
秦铭峥哪能不知道自家助理看他笑话的那点小心思，他轻笑一声：“那你去准备电子合同尽快安排签约吧。”
陈瑞远有些傻眼，心说老板不是考虑追人家姑娘吗？怎么感觉好像不太上心的样子——
温小姐连面都不跟他见，签个合同还线上签，他这要怎么追？
秦铭峥见他还跟个柱子似的杵在那儿，觉得有点好笑：“陈特助，你打算改行当红娘了？”
陈瑞远：“……”
我不是红娘，我是你太监，真谢谢您嘞！
他回头拔腿就走。
“等等。”秦铭峥叫住他，“我记得你之前跟我汇报行程，后两天晚上有个珠宝拍卖会？”
陈瑞远挠挠头：“秦总你不是对珠宝这些交智商税的东西不感兴趣吗？你让我给你推了的来着。”
秦铭峥说：“江太太会去，我找她聊聊。”
“哦——”陈瑞远立刻意会，比个ok的手势，“明白，老大。”
时光荏苒如白驹过隙，一晃眼到了九月。
学生开学后，温玉舒在家教这块的兼职量较之寒暑假期间降低不少，除了正常的工作，她将业余时间的重心转移到秦宇的翻译上。
平心而论，秦宇那里的翻译文件涉及的知识面极广，能让她额外学到很多东西，即便都是很宽泛的表面皮毛却也让她受益匪浅，何况对方还给她支付报酬，这样的好事真可谓可遇而不可求。
她甚至有些不合时宜的想：让对方稍微晚点再招到合适的翻译吧，这份兼职她还想再干上一段时间。
这天，温玉舒和往常一样来到公司上班，刚进办公室就察觉到气氛微妙，几乎所有女同事都在拼命化妆补妆，精神面貌倍儿佳。
什么情况？今天集团上头有人来视察工作还是怎么的？
温玉舒望向尽头房门紧闭的经理办公室，里面有两个人正在沟通什么。
她走到自己的座位放下包，打开电脑准备处理公事。
不一会儿，背后办公室门开，顶头上司吴滟带着一个上了点年纪的女人走到温玉舒的工位前。
“金经理，这就是我跟你说的温玉舒温翻译。”吴滟转头对已经站起来的温玉舒接着介绍，“玉舒，这位是财务部的金姣妍金经理。”
温玉舒点头礼貌微笑：“金经理。”
金姣妍双手叉胸，倨傲的眼神上下打量一番温玉舒，没有回应她的问好，皱眉侧头对吴滟道：“就只能是她？这长得真的不够漂亮啊。”
语气里是不加掩饰的嫌弃。
吴滟无奈：“娇妍，你要求既要懂业务，又要懂财务，还必须得是德语翻译，我翻遍整个翻译部就只能给你挑出这一个人才了。”
金姣妍咕哝：“咋们这儿人才这么稀缺的么？吴滟，你知道那可是个大客户，这次项目我们是要去对方公司跟对方老板亲自见面商谈的，带这么个翻译去——”
金姣妍扶额：“有点丢我们公司的面子吧？”
吴滟失笑：“玉舒是长得不算顶漂亮，但也没到丢面子的地步，你要只想找个撑场面的花瓶呢，比她好看的我这里一抓一大把，但是你也知道你的要求，这不现实对吧。再说了，你们过去跟客户谈项目，翻译本来就是起的从旁协助的作用，你真的带一个业务精通又长相漂亮八面玲珑的，你不怕人抢了你们财务部的风头啊？玉舒这姑娘我看就挺好，业务能力都有，外表又不显眼，给你们当个实用的背景板，多合适。”
金姣妍思索片刻：“嗯，你说的也有道理。”
于是这事就这么定了。
温玉舒半点没在意金姣妍对她的挑剔，只等她走后问吴滟：“经理，我们公司是要和客户谈什么项目吗？需要我事先准备点什么？”
“没什么大事。”吴滟摆摆手，“金经理一会会发个项目ppt给你，你大致了解一下项目内容，他们财务和对方客户谈的时候你在一边听着就行了，需要你翻译的时候你上个场，其他时候保持安静，当好你的小配角。”
话虽这么说，温玉舒还是非常认真地先把项目介绍的ppt看了两遍，第一遍粗看了解大概，第二遍细看琢磨细节。
温玉舒是在出发去客户那开会的前一天拿到行程安排才得知，那家客户公司的全名是：秦宇上海投资有限公司。
这一个月翻译下来，她不是没想过秦宇和她所在的郝宁氏公司很可能会有业务上的往来，毕竟两家企业都是大规模集团公司，旗下业务众多繁杂，交叉相撞的可能性很大，但是她委实没想到，她一个小小的翻译居然会有一天直接在项目会议上碰上和她相亲过的兼职老板秦铭峥，对方还是他们公司得罪不起的大客户。
当天，温玉舒化了一个简单的淡妆，仍旧一身职业套装，带上手提电脑，和财务部金姣妍手下负责对接秦宇业务的小主管郭文丽一起，坐上金姣妍的宝马，一行三人从闵行区出发，前往浦东新区陆家嘴环球大厦。
金姣妍嘴毒归嘴毒，面对得罪不起的上帝时做事还是非常谨慎，约定的会议时间下午三点，她们掐准时间于两点三刻到达。
前台小姐将三人引到温玉舒来过的那个大会议室安顿她们落座，并为她们端上新泡的热茶。
三人谢过，打开电脑做最后的准备工作。
金姣妍低声叮嘱郭文丽和温玉舒：“秦总性格强势，等会开会的时候你们两个注意点，不该说的话别说，不要和他起冲突。”
郭文丽和温玉舒点头应是。
三点整，会议室大门被陈瑞远打开，一身黑色西装的秦铭峥捧着手提电脑目不斜视地走进来，径直于主位落座。
陈瑞远关上会议室门，跟进来放下电脑，在秦铭峥身边坐下，开始主持会议。
会议第一部分，先由金姣妍为秦宇介绍郝宁氏的omega系统，主要阐述omega系统的先进性和便利性，与现在正在使用的z系统相比，omega系统将能实现目前两家公司财务往来的无纸化目标。
秦铭峥听完金姣妍的介绍，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回应：“如果要达成无纸化，我们公司并不需要使用一个全新的系统，我们内部就有一套alpha系统和一套beta系统，而且平台上所有资料数据都是现成的，只要做一个和财务软件对应的接口，把资料数据传递过去，直接就能启用。”
金姣妍不敢跟他争论，好声好气地劝说：“秦总，做接口还需要时间和报价，但是我们的omega系统是成熟现有的，当下就在使用，而且不需要你们花钱，我们公司内部会把这块成本给覆盖掉。”
秦铭峥说：“你们的omega系统确实是现有的，但是你方才的ppt里也显示，这套系统目前大量运用于产品单一，每月票量不大的业务单元，可是我们秦宇，随便一家子公司拎出来，尤其是传统行业，工厂里的生产线上半成品产成品原材料品种数量都是以万为单位的，你认为你们的omega系统吃得下那么大的业务量吗？与其重新开发，不如用我们的alpha或者beta，做个接口的事情，我回头就可以立马问他们两家要个报价比较一下。说到报价，你们的omega系统我也不是没有了解过，收费远高于同行吧，服务也不见得多好，但是我的alpha和beta，做个接口，我估摸十万里面就能搞定。”
金姣妍头痛，又不敢表现出来：“那秦总，能不能麻烦您跟我们简单讲一下您的两个系统，不瞒您说，您说的alpha系统，我们郝宁氏也在使用，beta系统我不了解，如果秦总坚持认为你们的系统更好，我们也可以比较一下alpha和beta两个系统，如果比较下来秦总决定用alpha系统，后续我们郝宁氏也可以继续跟进这块合作。”
金姣妍换策略了，正面突击失败，那就侧面迂回，omega系统的骨头我们吃不到，好歹让我们分口alpha系统的汤吧？
于是会议后程变成了秦铭峥和陈瑞远两个自己人在那里讨论用alpha还是beta系统，金姣妍和郭文丽在一旁听天书，半点插不了嘴。
陈瑞远：“老板，我还是觉得beta相对来说好一点，我们所有的零星采购数据全部在beta系统上，这一块虽然金额可能不大，但是量多，涉及的品类科目成千上万，这要是迁移的话会是一个大工程。”
秦铭峥：“原材料是大头，而且原材料都有订单，在alpha上已经全部建立连接，这部分要实现无纸化非常简单，零星采购可以后面跟着慢慢来，一口吃不成胖子。”
陈瑞远：“可是零星采购那么多品类，涉及那么多采购——”
秦铭峥：“你先别说话，听我讲完。”
陈瑞远：“……”
金姣妍：“……”
郭文丽：瑟瑟发抖jpg
秦铭峥：“零星采购部分在迁移期间，通知让下面采购把品类明细表同时上传到alpha和beta两个系统里，alpha系统加一个系统设置，自动将采购上传的明细表分门别类，并及时发送给郝宁氏的财务一份，财务据此明细入账，这样我们的采购没有增加多少额外的工作量，郝宁氏的财务也相对减轻了入账的工作量。”
陈瑞远：“等等老板，你说的这个我没太听懂——不是说要实现无纸化么？你这方案不是和现在的操作流程差不多吗？而且上传两个系统，怎么听起来似乎更复杂了？”
金姣妍和郭文丽两脸茫然，他俩说话语速太快，话赶话的，根本跟不上思路。
秦铭峥叹口气，低头捏捏眉心。
温玉舒轻声开口：“陈助理，秦总的意思是相当于贵司的采购发送一份扫描件给我们郝宁氏财务，我们财务根据扫描件入账，因为采购明细一直都在做，你们的系统里都有资料存档，所以对你们采购来说并没有增加额外的工作量，只是系统多一步发送的动作，而我们财务也不必接收纸质单据。看起来和现在的流程差不多，几乎没做什么更改，但是却实现了无纸化的目标。”
从开会起就没看过温玉舒一眼的秦铭峥立刻抬起头，锐利惑人的丹凤眼紧紧地盯住她，从头到尾冷然至极的俊脸上露出了惊喜欣慰的动容：“对，你说的没错，我想表达的就是这个意思。”
陈瑞远：“……”
金姣妍：“……”
郭文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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