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第3章
怯怯糯糯的声音从电话里传过来的时候，周耀的手机直接掉下来砸在了厚厚的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音，那一瞬间手机不是砸在地毯上，那是直接砸周耀心里去了。
什么玩意？刚才沈青说什么？不对，沈青管他叫什么？
慌里慌张的周总赶紧弯腰把手机捡起来，强装的镇定也露出来破绽，但到底还是撑住了。
“你刚才说什么？电话信号不好，我没听见。”
那头又没了动静。
安静到周耀都能电话那边的呼吸声。
不知道怎么回事，周耀觉得那边的呼吸都轻了很多，像是被吓着了一样。
想到沈青刚才好像说害怕来着，周耀的脸色越发不自然，但到底还是尽量用柔和的语气问：“是不是不舒服？医生来了吗？你有不舒服就跟医生说。”
至于什么老公的，肯定是他耳背听错了。
沈青怎么可能管他叫老公，当初俩人腻歪的时候周耀都没从他嘴里听见过一句好听的，天天把大名挂在嘴边呼来喝去，好像说句软话烫嘴似的，搞得周耀有那点心思也不敢在沈青面前提，生怕不小心就惹恼了沈青。
肯定是他熬夜熬傻了，脑子不清楚。
“医生也不知道怎么办。”
电话里静了好一会儿，那边的沈青终于开了口，不过再开口就是略微沙哑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委屈，隔着电话也能听出来的鼻音，好像是哭了。
沈青哭了？医生也不知道怎么办？难道沈青的病情很严重？
周耀“腾”一下就站了起来，因为起来得匆忙，连腿磕到桌子上都没有察觉。
或许是他这边慢半拍的反应让电话那边的人生出了许多的不安，周耀就听见电话里的鼻音更重：“你是我老公吗？对不起，我不记得了，我脑子一片空白什么都不知道，我有点害怕。医生让家属快点过来，我……”
“别怕，我马上过去！”怕自己严肃的口吻会吓到电话那边的人，周耀又赶紧换了轻松的语气：“我出来给你买早餐的，这会儿就回去了，别怕，我马上就到，有什么事等我到了再说。”
挂了的电话还攥在手里，周耀的呼吸缓了又缓，到底是没缓过来那个劲儿，拎着西装外套又匆忙往医院去。
刚出办公室就看见秘书拎着早餐袋一脸笑意地从电梯出来，周耀二话没说就征用了秘书的早餐。
“给你报销。”
简月忙不迭地摆手：“不用不用，本来就是耿特助让给您带的。”
周耀拎着早餐到病房外的时候，先是下意识往里看了一眼，病房里安安静静，床上的沈青合着眼睛好像是睡着了，周耀才拧开病房的人，床上的人立马睁开了眼睛。
一双大大的眼里噙者水光，像是懵懂无知的小兽，带着警惕和慌张，甚至在看见周耀的时候还瑟缩了一下。
他是真的在害怕。
这个认知让周耀的心跟着紧了紧。
如果说刚才的那一通电话还不足以震撼周耀的话，那现在已经完全够了。
他从来都没有见过沈青这么脆弱无助的时候，他认识的沈青不管什么时候都骄傲得像一只白天鹅，抬着高傲的脖颈从来都不会低头示弱，更不用说掉眼泪了。
他跟沈青吵过无数次的架，两个人从来都是你一刀我一剑叮铃咣当不死不休的那种，沈青要是会掉眼泪，不说掉眼泪了，沈青但凡能跟他示个弱，又怎么可能走到当初那种地步？
病床上的人怯怯地看着他，又看看他手里的打包盒，带着希冀又不敢确定：“是你吗？”
他不记得了……
沈青失忆了。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我们初步判断应该是车祸造成脑部撞伤，瘀血压迫了神经才造成了病人的失忆。”医生给周耀看了几个片子，又解释：“这种情况并不罕见，家属也不要有太大的心理压力，尽量用平常心来对待这件事，也让病人放轻松，这样才有助于病人尽快恢复。”
连医生都看出来周耀的心理压力很大。
他岂止是压力大，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发生的每一件事都让周耀觉得十分恍惚，他甚至有那么片刻都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又做梦了。
又梦见了跟沈青有关的事情，只不过这一次的梦境格外的真实，又格外的荒谬。
了解完所有情况的周耀回到病房就见沈青还躺着，他带来的早餐也一动不动就放在原来的位置。
看了一眼沈青包扎的右手，周耀打开早餐的粥盒，拿勺子搅拌均匀之后才把沈青的病床摇起来一点，好方便他给沈青喂饭。
“先尝尝这家的味道。”
周耀还是头一次这么伺候人，一小勺一小勺的粥慢慢喂过去，多了怕沈青一口吃不下，少了又担心不够吃，琢磨了好几下才勉强找到一点窍门，笨拙又生疏地喂了小半碗，沈青就摇头不肯再吃。
看着碗里还剩的一大半，周耀拧了眉，再看看沈青的尖下巴，语气不自觉就严厉了两分：“吃这么点怎么行，三岁小孩都比你这吃得多，本来就受伤养病，还不好好吃饭，身体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
他不开口还好，这话一说再加上这不怎么好的语气，沈青眼里的惶恐就又多了几分，苍白的嘴唇轻轻抿着，低着头也不吭声，唯一还好点的左手下意识就去扣床单。
那模样，活脱脱就像是被凶委屈了。
周耀：……
他也没怎么样呀，谁知道沈青失忆以后会是这个样子？以前跟他对着吵的时候多凶，张牙舞爪的跟个小龙虾一样恨不得扑上来咬他两口，谁知道现在连稍微语气重一点的话都听不了，再一看，连眼角都红了。
这下直接把周耀给整得手足无措，端着碗不知道自己是该哄哄还是该道歉。
“我没凶你，你别哭，你自己看你就吃这一点怎么养身体？”周耀还想解释一下，然后又觉得自己真是脑子缺根筋，无奈叹气：“算了，不想吃就不吃，一会儿要是饿了跟我说。”
看了眼碗里还剩下的粥，周耀选择眼不见为净，干脆自己两口喝完了。
沈青见他喝了自己吃剩的粥，苍白的唇动了动，最后还是主动解释：“我没有不好好吃饭，我就是吃饱了，真的饱了，肚子已经很鼓了。”
语气里带着点小心，生怕周耀不相信。
“没说你什么。”
周耀拉了把椅子坐在病床边，直到现在才开始认真观察沈青。
昨天晚上见到沈青躺在病床上的样子时，就已经让周耀觉得不太舒服，单薄柔弱的样子总让周耀觉得沈青离开他的这段时间没有好好照顾自己，除了他自己不太愿意承认的心疼之外，还有点生气，就是气沈青。
他宁愿再见到沈青的时候，沈青还是跟以前一样冲他张牙舞爪，也不想看见沈青苍白着躺在那儿，好像风一吹就能把他吹折了。
今天的沈青又跟昨晚见到的不一样，除了单薄的脆弱感之外，周耀还从沈青的眼里看到了怯意。
“你怕我？”
这个认知让周耀不是很愉快，但也不得不承认，他观察了沈青这么大一会儿，确实从沈青的眼里看到了怯意，尤其是那双扑闪扑闪的大眼睛，根本就不敢看他，而且再周耀观察他的时候，沈青一直都非常的紧绷，如果不是必须得呼吸喘气，周耀都怀疑他是不是要把呼吸都屏住。
果然，听见他这么一问，沈青又开始下意识扣床单。
周耀默默叹气，并且琢磨着要不要给他换个结实点的床单，不然照这个节奏，这个床单可能用不了多长时间。
“说话，医生说你只是记忆方面出现了问题，声带可没问题，不影响你说话。”周耀的语气有些不耐烦：“你怕我干什么？我还能吃了你吗？”
“我没有。”
病床上的沈青从周耀的语气里听出来了他的不悦，抬头看了周耀一眼，轻轻咬住了自己的嘴唇，最后终于说道：“我怕你生气，对不起。”
电话里就已经说过的对不起，现在当面听见又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周耀喂完粥以后确实有点不耐烦。
那点不耐烦当然不是因为照顾沈青，他还不至于因为要照顾一个病患就不耐烦，那种不耐烦来自于他实在看不了沈青此刻的脆弱还有他眼里的怯意，这种脆弱跟怯意连带而来的是周耀的无力感，还有一点愤怒，说不清道不明的愤怒。
周耀甚至都想不清楚那点愤怒到底是对沈青还是对他自己的，总之就是不大痛快。
看见沈青一身伤眼里带着怯的样子，他更不痛快，偏偏这些不痛快又无处可以发泄。
“因为不记得我，所以道歉？”周耀换了个姿势，靠在椅背上盯着沈青看，见沈青点了头才接着往下问：“你还记得什么？”
沈青摇头。
他醒来以后脑子里是一片空白，什么都不知道，就连自己的名字都是护士告诉他的。
护士说他是因为车祸受伤住院，除了身上的外伤以外最严重的伤就是头上的伤，不过昨天晚上已经做了手术缝合，剩下的他只要安心养伤就可以。
他不知道自己的姓名不知道自己的来历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医院，他什么都不知道。
连他有个老公这件事都是护士告诉他的。
“什么都不记得？”周耀又问：“那你怎么知道我是你老公？知道我叫什么吗？”
“我手机里存有你的备注。”沈青的声音小小的。
周耀眉心一跳，嘴先跑一步：“备注我是你老公？”
他说这话其实就是惊讶的意思。
别说热恋的时候沈青都不可能给他备注这两字，都分手三年多了还给前任备注是老公，这什么意思？对他旧情难忘？既然旧情难忘那这三年怎么就没想过来找他？现在把脑子撞坏了才知道找他？
大概是周耀的语气太过明显，让沈青察觉到了点什么，就见病床上的人脸色又白了一点，看着周耀有点泫然欲泣的意思：“什么意思？你不是吗？我是不是打扰你了？”
沈青只是失忆又不是傻了。
听周耀的语气方面感觉好像对方并不知道他手机备注的事情，现在想想手机备注也不太靠谱，那万一就只是他自己暗恋人家呢？
“是！当然是！”周耀答得斩钉截铁：“我就是你老公！记住了，我周耀，你老公叫周耀，刻到脑子里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能再忘记！”
他不管沈青到底是什么意思，既然沈青喊了他老公，那这个老公他还就做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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