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这白衣少年是府尹之弟，应淯（yu），通琴。听得骆羽抚琴，讶喜，已曾在座悄悄说给哥哥。现在他离座近听……

        环境漫雅，风舞清香，琴声近仙，两少年入画……

        一曲毕，少年轻拊掌，骆羽抬头，微笑。少年作揖道：“兄长琴艺近仙，拜幸拜幸。”

        骆羽道：“谢兄长谬誉。”

        应淯：“弹得什么曲？”

        “《青山散淡曲》。”

        “甚好甚好，接下来弹什么？”

        “还不知，座上何人？”

        应淯概述。骆羽回：“那弹《危民困》。”

        《危民困》曲响不久，应泂出，于榭前根雕椅上坐，神情凝重。

        《危民困》悲怆、激昂过后，曲势平静，欲收。应泂回，若有所思。

        果座上有人谈起琴声，问是谁。

        （这时康王新入，自道身弱晚来，望客见谅。康王人年少，不过十七、八，眼大身细，不苟言笑。）

        邢充道：“舍主今日特告知，道馆新来一琴童，灵赋非比，三十年难遇。且可能只待几日，所以特意奉上，饱客雅福。”

        陈天一召其进。骆羽进而以礼，于下端坐。

        闲问弹琴几年，从师为谁，会些什么，刚所弹何曲……

        当骆羽说是《危民困》时，陈天一道：“难怪。”面有不快不耐。

        其他人不明。应泂低头不语。康王正拖盏拂茶沫。邢充观察……

        陈天一拂袖：“小小年纪，多弹些清心可人的，下去吧。”

        骆羽喏，回去弹些时下名曲。

        黄昏将近，一行人起身，就快出视线。忽来两恶心官，语出猥亵，动手动脚。被骆羽一个踢出，一个搧倒。一群馆厮主事忙跑来安抚，赔不是……

        应淯一直在旁，事情发生后，慌拉着骆羽往外出。绿耳、璐儿在外久候，见其上迎。正欲离开，被舍主叫住。

        给了一点散银。叫再也别来。道：“你可知，你这样会给馆舍带来多大麻烦。就是这样，道馆损失，尚不知如何弥补……提醒你这孩子，未来万事小心……”

        应淯一路跟着，骆羽反复说：“应兄请回吧，多谢。”

        应淯迟疑，却是不听。问住哪，欲相送。又问可否来府上一聚，切磋琴艺等。

        骆羽道：“看兄端雅文弱，实不忍伤。有幸相识，但请勿扰！”

        应淯却呆，道：“不伤。无妨。骆兄琴艺、脾性应淯见所未见。”

        璐儿插话打趣：“应公子可有宋玉、潘安貌呢。公子，我们要多留留，兴许街市一行，会有百家姑娘扔来花果，够我们应一时之急呢……”

        骆羽道：“这等应急之物，不要也罢。”

        绿耳也笑插言：“这两天，果子倒没有，有人向俺们扔过花和绢帕呢。昨天那花多得都能直接插头上了……若是有应公子，估计街上立时成花田了……”

        骆羽冲她俩露出牙齿：“想打人……”

        应淯只有一侍童，一路黑着脸。这时拉着应淯：“公子，我们回吧。”

        两相别。不提。

        是夜。客栈中，主仆三人无语。

        良久，骆羽道：“挣钱不易。明天我们看能不能做些粗活……”

        次日卯时，三人就到了市场安排短工的“辅力所”。但三人无精工技术，像精刻、精画、精雕、细匠活计都干不上。再是些手艺活：泥瓦、木工、裱贴之类，也是不行。再再，就是纯粹的体力活：扛包扛袋、工程建设、河沟清淤等等，领人的工头根本不用她们三个。日上竿头，三人左让让，右退退，被人拨来撵去，眼睁睁看着人渐稀散。正准备离开，有绸庄急调运绢匹，说不能要太粗的人，手要细，不然可能弄坏东西。管事的这才喊：“三小子，来活了！去扛绸绢干不？”三人脆答：“干。”

        进城中绸庄，装卸绸、绢匹，需先换了衣服，带上手套、肩褡，一干，就是三十余车，真咬牙和血干下来，还被骂懒骂慢。

        干完，已是下午。三人在街边各叫二饼，无汤。叫小儿上水，还怠慢。边吃，三人边齐齐哭了。一塌糊涂。

        骆羽脸上挂泪：“我明白了，只合取得功名或上阵报国，才能不愁吃喝。而我年少。”

        绿耳亦泪汪汪，听见她这么说，悄声：“那也得是男儿郎。”

        骆羽道：“不要嫁人，我还小，一身力气，只消做些有益的事。”

        璐儿：“搬搬绸缎，不算无益，你倒是能搬得动啊。反正，我搬不动了，啊——”又哭了起来。

        绿耳：“若靠着这个过活，我也不行。嘤嘤——”也垂泪。

        骆羽不哭了。倔强地把泪一抹。“不行，总消做些什么，不能枉活！”

        两人含泪看她。

        骆羽却话锋一转：“我们回家吧。卖掉所有能卖的……”

        三人将所有好衣、好鞋、好物都典当、卖掉，连母亲送的金凤钗也典当了（这是十五岁生辰母亲的礼物。骆羽再三嘱咐掌柜，会想办法赎回来的）。

        两日后，三人布衣、布鞋、布头束，佩剑，简行囊，出临安城。准备步行回家。

        近傍晚，三人在村落不远处，寻得一间土地祠。土地祠很小，无窗，里面杂乱、蛛网密布，久无人供。三人砍来柴薪、打来水，洒扫一番，找粗木柴草将门封堵。幸有烟囱，三人在里面生火，烧水，就着干粮，歇息。

        渐夜深。山野相围，各种响动都能惊人。偏骆羽淘气，专拣魂啊、鬼的故事来逗吓二人。璐儿吱哇乱叫，直往绿耳怀里钻。绿耳也怕，只求骆羽：“莫讲，莫再讲，嘘……听……”

        骆羽也是怕的，让听，就真的安静地听。外面风吹树木，发出阴森的声响……不知什么扑棱棱飞，还发出难听的叫声……近处还有莫名之物窸簌划过门前……似远近都有可怖之物……三人搂抱在一起，熄了火，躲在角落里，睁大眼睛。一会儿，又扑打欢笑……终相抱而眠……

        忽有拍门声，惊醒三人。挤在一起，都大气不敢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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