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54章
赵妙元在床上又养了几天,才勉强可以下地。
出了之前的荒谬事之后,孙幼清再也不相信江府的仆人了。自那日起,就带着自己的人,住进了江府。所有赵妙元要喝的汤药,都是她的心腹亲自熬煮。中间不曾经手他人,直接从后厨端到卧房。
“你这样太夸张了,我真的没有那么虚弱。”赵妙元背靠着枕头,脸色苍白,看着一定要给她喂药的孙幼清,很是无奈。
“你要不要看看自己现在的脸色?都白成什么样子了?”孙幼清皱着眉,对赵妙元的话表示不赞同。
“就算是这样,我喝个药也还是可以的,你这样……”赵妙元更加无奈地笑了。
“我这样怎么了?”孙幼清端着药碗,避开了赵妙元伸过来的手,“你现在这么虚弱,一会儿药洒了可怎么办?”
孙幼清说完,舀了一勺药喂到赵妙元嘴边。赵妙元见孙幼清不容她拒绝,犹豫了一下,还是乖乖喝了下去。
“咚咚咚——”
赵妙元正喝着药,忽然听见一阵很轻的敲门声。
“何事?”孙幼清扬声问道。
“回公主,被关进柴房里的那个婢子,听说妙元上人醒了,吵着要见她。”门外人回道。
“这种事情也只当你来打扰?”孙幼清不悦。
“公主恕罪!只因那婢子刚才疯了一样的胡言乱语,提到了一些事情……”门外人又道。
“她说了什么?”孙幼清又问。
原本对答如流的人,听到孙幼清的这个问题,忽然沉默了。孙幼清意识到,恐怕这些话不适合就这么隔着门说出来,暂时把碗放在一边,起身要到门外去。
“什么婢子?你们在说什么?”赵妙元听这两人说话,像是在打哑谜一样。
孙幼清的步子顿了顿,然后回头去看赵妙元,不太确定她现在的身体状况,适不适合听到这些。
“我说了,我没有你想的那么虚弱。有什么事情,你可以不用瞒着我。”赵妙元像是明白孙幼清在担心什么,继续说道。
孙幼清叹了口气,然后让门外的人进来,自己又坐了回去。
“是这样。害你摔这一跤的人,已经找到了。我虽然能够过来照顾你,但是这毕竟是你府上的事,我不能越过你和江樊代为处理。所以就暂时先把那人关押在了柴房。”孙幼清三言两语把话说完,“人已经关了几天了,就等你好一些,或者是等江樊回来。没想到,还没等审她,她倒自己先闹起来了。”
孙幼清说完冷哼一声,然后示意婢女把刚才没说完的话说完。
“回公主,那人辩称当日庭院扫雪的工作,她是交给了周姨娘,与她无关。”婢女说道。
“周姨娘?江樊有姨娘?”孙幼清听见这个称呼,当即皱眉。
“之前我从庄子上带回来的那个。”赵妙元在旁边解释了一下。
“不是说江樊很生气吗?他还跑到谢淮那住了快一个月,你居然没有把人赶走吗?”孙幼清反问。
“本来就是因为无处可去,才被我带回来的。总不能突然又把人赶走。”赵妙元说道。
“那留下来当个婢女就是了,怎么还是个姨娘?江樊又不认。”孙幼清还是觉得奇怪。
“带回来的时候,就说了是让当姨娘的。最后变成是婢女,不太好吧?而且,婢女是贱籍,入了贱籍再变回良籍太难了。”赵妙元进而解释。
“你这死脑筋。”孙幼清扶额。
虽然大多数时候,她觉得赵妙元这样的性子十分可爱,但有时候又觉得真的会把人给气死。
“那现在怎么办?”孙幼清问道,“现在既然攀扯出来她了,干脆一并发卖出去吧。”
“还是问清楚吧。”赵妙元摇摇头,“把两个人都带过来,先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过多会儿,周苗和红玉就被带了过来。因赵妙元尚在病中,身体不能见风,卧房里垂着重重纱帐。屋子里弥漫着十分浓重的药味和用作掩盖气味的花香。
“见过夫人。”周苗和红玉一并行礼。
几日未见红玉,周苗大吃一惊。她看上去不仅憔悴,而且衣衫不洁,头发也没有梳整齐。她行完礼想要问问红玉这是怎么了,可是红玉却好像没有看见她这个人一样,全程目不斜视。
纱帘后,传来赵妙元的声音。
“起来吧,今日叫你们前来,是有一事要问你们。你们不必担心,说实话就可以了。”
两人于是应声起身。
“周苗,我听红玉说,几日前你曾答应她的请求,帮她打扫小花园旁边的那个庭院,可有此事?”赵妙元问道。
“是有这样的事。”周苗答道。
“那,你为什么要答应这样的请求?”赵妙元又问。
“我和红玉是同乡,自我入府后,两人的关系一直不错。那日看见她像是身子不适,所以就主动提出了要帮忙。”周苗又答。
“原来,不是她拜托的你,是你主动提出的。”赵妙元说道,“那,你最后打扫得如何?”
“应该,打扫得还行?”周苗不太确定。
她自觉自己已经打扫得很用心了,只是差了些收尾的工作。
“原来你管那样的叫做还行?”孙幼清冷嘲出声。
周苗和红玉也是这时候才知道,原来纱帘的后面不止赵妙元一个人。
“好了,不是说了让我问吗?”赵妙元安抚孙幼清。
“红玉,你当日身子却有不适吗?”赵妙元转而去问红玉。
“回夫人的话,许是夜里雪下得太大,有些着凉。醒来后,嗓子有些不舒服。”红玉答得小心翼翼。
“原来如此。你当时可有将此事禀明?”赵妙元又问。
“不过是小病,因此未曾禀明。”红玉回答。
“那你这几日被关在柴房里,情况可一切都好?”赵妙元继续问道。
红玉摸不清赵妙元这些问题的关联性,只能继续老实回答。
“我知道了,你们先回去吧。”赵妙元把话问完之后,就让人把她们带下去了。
等到房门再次关闭,孙幼清才再次开口说话,语气依然带着嘲讽。
“这懒仆!”孙幼清啐道,“下了场大雪,就觉得嗓子疼。被关在柴房里几天反而身体康健?多半是设局让那个周苗跳呢。那个周苗也不是什么好的!关系好,主动提出帮忙,最后却帮成那个样子?还把你害成这样!”
“这件事情跟她们的关系不大,是我的原因。”赵妙元摇摇头,“就算没有这一遭,我这个孩子,可能也保不住。”
“怎么没关系?要不是她们没有好好打扫庭院,你怎么可能会摔倒?”孙幼清对赵妙元把这件事情揽到自己身上感到不快。
“可是,我没有摔倒。”赵妙元指出孙幼清话里的漏洞,“她们两个或许都偷懒了。但是,那个庭院并不是真的不能走人的。我刚进去的时候都还好,反而离开的时候差点摔倒,这难道不是我自己的原因吗?”
赵妙元无法告诉孙幼清关于自己命格的事情,但是又不能任由着她把一切祸端都怪罪在她们的头上,于是只能尽力解释。
“这怎么会是你的原因?”孙幼清怒极反笑。
“孩子的状况很好。这八个月里,除了后来感觉身子有些沉之外,我并没有任何的不适。大夫每次给我把脉的时候都说,这个孩子很健康。可是这么健康的孩子,在画扇和画屏及时拉住我,让我免于摔倒之后,还是没了。”赵妙元说到这里,愈加感到命运弄人。
“你这样说,像是不打算追究她们了。”孙幼清面色一沉。
出乎孙幼清的意料之外,赵妙元听到这句话,摇了摇头。
“那个红玉,态度散漫,懈怠工作,还试图给别人设局。再加上她刚刚在我们的追问下,依然坚持声称自己当时是身体不适。这样的态度,太恶劣了。就算没有发生这样的事,江府也容她不得了。把卖身契还给她之后,然后就让她离开吧。”赵妙元说道。
“至于周苗……”赵妙元忽然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了,认认真真地想了好半天之后,才继续说道:“虽然她允诺之后,只履行了一半。但是念在这原本也不是她的工作,接下来的三个月里,就让她份额减半吧。”
“就这样?”孙幼清震惊。
她觉得这点惩罚,跟轻轻放下没有什么区别。虽然她原本也没期待赵妙元会赐死这两人,但她以为至少会把她们两个人都发卖出去的。
“这样就足够了。”赵妙元点点头,“说到底,这件事情没有人是故意的。她们并不需要为这件事付上太大的责任。就惩罚她们自己真的需要负责的部分,就可以了。”
若不是每个人都说她的孩子很健康,一定能够顺利出生,母子平安;若不是她自己也觉得这个孩子怀得很平稳;若不是她甚至根本没有跌倒,她也愿意低劣地将这一切推脱到人为的因缘巧合,而不是命运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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