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56章
江樊的话,一下子把屋里的另外两个人僵住了。
谢淮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他的眼睛微微睁大,慢慢转过头去看江樊。他以为自己会看到一个玩笑的表情,但是没有。江樊很痛苦,他努力地控制自己的呼吸,握拳的双手在衣袖下微微发颤。
三年前?扫雪?滑到?
谢淮瞬间理解了江樊话里的意思,他快速把头转过去看周苗,却看见周苗跟他一样的震惊,似乎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
“你是说,夫人是因为……可是不是说是动了胎气吗?”谢淮很艰难地才从嗓子里把声音挤出来。
“没有真的摔倒。”江樊把从画屏那里听来的事情经过,再一次说出来。
“当时她脚下一滑,差点摔倒。但是身边只跟着画扇和画屏,虽然勉强被拉住,没有栽倒地上。但是她俩支撑妙元,也挺困难的。那个时候是冬天,她穿得厚,身子又重,凭借她们两个也就只能让她不摔倒而已了。我估计,妙元当时也在用力,希望可以把身子站直。”江樊继续把事情说完。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所谓的‘动了胎气,寒气入体’,倒也不算是谎话。”谢淮在脑中把整个过程捋了一遍,轻声说道。
“确实不是谎话,只是过程省略的太多。”江樊冷笑一声。
“我不信!”周苗面色惨白地站起来,她的声音慌乱,但仍然不敢相信自己的手上,在无意识间就多了一条人命。
“我不信!”周苗再次说道,“如果,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为什么我还呆在江府?夫人没有任何理由,留着害死她孩子的凶手在府里。而且,而且前不久,她才刚刚救了我一命!”
“信不信随你!”江樊不想对她解释那些细枝末节,“我只问你,你究竟为什么没有打扫干净!你究竟知不知道,那些被你随便堆在路边的雪,会随着时间,慢慢化开!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有人经过那里,不小心踩上那些雪水,有可能会摔倒?”
江樊似乎已经被痛苦折磨得不成样子。说话间,他的眼睛慢慢变得通红,声音因为情绪激动,而变得嘶哑。
“我,你先回答我的问题!”周苗看着江樊的眼神,感觉到头皮发麻。她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可是眼睛却始终注视着他的眼睛。
“我绝不接受像你这样,没有证据地往我头上泼脏水!告诉我!回答我的问题!”周苗不知从哪里鼓起的勇气,硬是跟江樊对峙起来。
“哈哈哈,好,好,我告诉你。”江樊怒极反笑,在疯了一样的狂笑结束后,他咬着后槽牙,冲着周苗一字一句道:“让我来告诉你,为什么妙元明知道发生了什么,却仍然把你给留下了。因为她傻,她慈悲。她认为这件事情跟你,跟那个红玉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她把一切都怪在自己的不小心上面,觉得是自己跟这个孩子没有缘分。”
“二郎,别这样。”谢淮有些看不得江樊的这个状态,眼眶润湿,但仍然试图进行无用的劝解。
江樊一把拍开谢淮试图安慰的手,声音悲切。
“你找我要证据?人证你可以不信。但你可以用你的脑子,好好想一想。如果被你打扫的那个庭院没有出事,为什么妙元要把你和红玉叫去问话?为什么偏偏问的是这件事?你就真的没有试图联想一下吗?妙元出事的日子,和你们被问话,以及你们被问到的那个日期那么接近,你就没有想过一下,这之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我,我……”周苗被江樊的一连串问题砸得头发懵。她试图去辩解,可是却完全没有可以解释的地方。
“如果即使是这样,你也仍然觉得跟自己没有关系,那我无话可说。”江樊说完,连看都不想再看周苗一眼,走到椅子旁,随手把一本账簿拿起来,坐了下去。
“我,我不知道。我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我只是……”周苗所有强撑起来的胆气,忽然全都泄了下去。她变得有些慌乱,无法面对这样的真相。
“是什么?说啊!”谢淮也有些心急。
“我,我那天。”周苗眼角含泪,有些不知所措,“我那天打扫的时候,忽然想起一件事,要去问红玉。随便扫扫之后,就先去找她了。我本来,我本来是打算问清楚再回去继续打扫的。可是我听到红玉在跟一个我不认识的人,在背后说我的小话。她说我蠢,说我好戏弄。我,我当时太难过了,没一会儿就离开了。”
“然后你也没有想过要再回去,把事情做完?”江樊觉得这个理由太荒唐了,这一连串的事情发展下来,就像是一个笑话。偏偏这个笑话,整整折磨了他们三年。
“你为什么不把手头上的事情做完之后再去问?你想问她什么?”谢淮也觉得这件事情太过可笑。
“我,我忘了。”周苗在两双眼睛的注视下,艰难地把这个答案说出来。
“忘了?忘了!”江樊愈加感到悲伤,一个导致了后面一系列悲剧的问题,就这样轻易地被周苗遗忘在了脑后。他看着周苗的眼神,恨意更甚。
“周苗,你果然没有良心!你活该众叛亲离!萍心骂得是真对啊。”江樊感慨道。
“萍心骂我?为什么?”周苗的大脑仍然一片混乱,猛地听到江樊又提起一个熟悉的名字,下意识追问。
“因为红玉啊。”江樊笑容恶劣,“你不知道萍心跟红玉是好友吗?听萍心说,红玉被赶出府之后,没多久就被逼死了。而她被赶出府的这件事,说到底跟你也有关系啊。如果不是因为你主动要帮忙,如果不是你答应了要帮忙,却没有完成,她是不会被赶出去的。你现在感觉如何?还觉得自己冤枉吗?无论如何,你的手上现在有两条命了。你还觉得我在泼你脏水吗?”
“够了!”谢淮见江樊说得越来越过分,连一些平素不会说出的话都说出来了,就知道他现在已经失去理智了。
“够了,二郎!你冷静一点!”谢淮再次说道。
“你知道吗?萍心真是恨透了你,你以为她当真是好心,特意告诉你去小花园的边上祭扫?她是想要你的命!大户人家处处都有规矩,私下祭拜便是犯了忌讳。尤其是,府里明明有专门祭拜的地方,而你仍然选择私自祭扫。那就更加是犯了大忌讳!到时你再说自己不知道,有谁会信?恐怕都会以为你是故意为之。”
江樊仍然不管不顾,看着周苗因为他的话而痛苦,他忽然感到一种扭曲的快感。于是说的话,更加难以入耳。
“你是真幸运!三年了!三年了都没有人抓住你!否则,你早死了!你以为你还能像现在这样质疑我?张嘴闭嘴地说自己不相信,不接受?”
当江樊口不择言地冲周苗说出那些刻薄话之后,心里却反而觉得更加的痛苦了。那些因为逞一时口舌之快而得到的快感,只愉悦了他片刻。随即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苦楚。
他红着眼,慢慢地把头转向谢淮,悲痛从他的眼中溢出,却没有流出一滴泪水。
“谢淮,妙元差一点就没了!”江樊说道,“我差一点就见不到她了!”
江樊的眼前一片通红,他仿佛看到了那个充满血腥气的房间。
赵妙元就躺在那张他最熟悉的床榻上,生死未明。孙幼清抱着她,哭得声声泣血,不断地祈求上天开眼,恳求赵妙元能够清醒过来。一盆又一盆的血水被送出去,然后一盆又一盆的热水被送进来。后厨的炉灶不停,烟囱里一直冒着白烟。外边飘着漫天大雪,而屋内的炭火烧得人头发昏。
“就差一点!真的!就差一点点!”江樊逐渐崩溃。
“二郎,都过去了。你听我说,二郎,都过去了。一切都好起来了。”谢淮半跪在江樊面前,一次次重复。
公主府。
“什么!”赵妙元声音发颤,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她和孙幼清独自谈了许久。到了该吃饭的时候,却没有看到江樊的身影。一开始,孙幼清还开脱说,江樊是去别的地方闲晃了。直到瞒不过去了,才坦白自己让画屏把人赶走的事。并且,为了能够顺利把人赶走,她允许了画屏将三年前的事情和盘托出。
“妙元,我知道你很生气。可是为了赶走那个周苗,这是有必要的。”孙幼清硬着头皮解释道,“如果可以,我也不想说的。”
“什么叫,有必要?”赵妙元难以理解,“你这次真的太过分了。你怎么可以擅自替我做决定?甚至,你之前分明答应过我,不会将这件事情说出去的。”
“我过分?我只是想要帮你!”孙幼清说道,“你忘了自己之前被她害得多惨吗?你差一点就醒不过来了!而她,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平日里,缩头缩尾地藏在江府里就算了,可她现在是个什么样子?每日跟着你出出入入,登堂入室,言谈举止仿佛是个大家闺秀的样子!我怕她那一天真的把你害死了,而我根本找不到地方去后悔!”
“我知道你对我好,我也知道你是在帮我。”赵妙元深吸一口气,“可你不能绕过我,代替我做决定啊。之前每一次,因为我知道你是为我出头,所以有些话就算你说得再难听,我不是也没有阻止吗?”
孙幼清不知道灵魂交换的事情,所以对江樊假扮的‘周苗’感觉到危机感,这很正常。对于这个唯一的朋友,赵妙元也一直感到很感激。所以,她对她几乎有着无限度的容忍。
可是,这个容忍是有前提的。
她背负了命运的判词二十多年,对于被决定什么事情,到了一种厌恶的地步。即便这个目的,是为了她好,也会让她感到难以忍受。无论对象是谁。
“但你这次真的太过了。”赵妙元说道,“如果你对她有这么多的意见,你可以跟我说。即便我不认同你,我也会想个折中的办法。而不是由你,来替我决定赶走谁,不赶走谁。甚至为此,破坏我们之间的约定!”
赵妙元并没有感到气愤,她只是觉得很失望。她早该想到的,孙幼清不喜欢周苗的这件事,绝不是自己三言两语就可以解决的。按照她的性格,一直隐忍不发,背后一定酝酿着一个大动作。
“你先冷静冷静。我去找他。”赵妙元走出房门前,忽然一转头,看见孙幼清像蔫儿了一样坐在那里,不发一言,轻叹一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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