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凡间事五
本以为楚宿还会磨磨蹭蹭,熟料他竟然顺从地跪在地上,乖巧得让她惊讶了几分。
“这么乖”
楚宿的回答让她很满意:“我是太子殿下的一条狗,太子让我做什么,我就得做什么。”
看来他把今天的话听进去了。
战姚保持着笑容,奖赏似地伸手摸着他的脸,想起还不知道他现在这个身份的名字,便说:“告诉孤,你叫什么”
楚宿身体僵硬,仰着头说:“我…我叫楚宿。”
还真是一模一样的名字。
然后手慢慢下移,从脸移到他的脖子上,她微微一握。
便听见楚宿难受地闷哼了声。
有那么一刻,战姚很想一把掐死他,可这么做立马会被天界那群老东西知道。
于是她十分可惜地松了送手,漫不经心地手指撩开他的衣领,从里面勾出一根细链子,说:“很喜欢,嗯”
楚宿不敢直视她的灼灼目光,硬着头皮说:“…嗯。”
战姚用另一只手捂住嘴笑。
堂堂大神官,竟然喜欢狗铃铛,这还真是令她愉悦。
轻轻晃动了一下,铃铛响个不停。
战姚心情不错,便打算施舍他几天安生日子。
她指了指床头的药膏,说:“给孤上药,表现得好的话,孤带你去一个好地方。”一个你终身难忘的地方。
楚宿拿起药膏,手指扣了一点下来,刚想敷上去,却发现战姚眼睛一直看着他。
他不自然道:“殿下,劳请闭上眼睛。”
“不要,”战姚歪着头,说得直接:“孤想看着你。”无论是狼狈还是失望亦或是其他神情,她都要尽收眼底。
虽然他是天界大神管的时候,她不是对手。
但现在,主导权在她战姚手里,在他与他的这次博弈中,他是失败的那一方。
楚宿拿着药膏的手几乎不稳。
战姚挑了下眉,失了几分耐心:“孤不喜欢等人。”
楚宿稳住好心神,战战兢兢地给她上着药。
结束之后,也不知是屋里太热还是他自己太过紧张。
额上竟然起了一层薄汗。
好在太子没再多说什么,他伺候着她睡下后,便顺利地出了门。
屋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雪。
冷风吹在脸上让他清醒不少。
楚宿握紧了手,这才发现把药膏带出来了,他想进门把东西还回去,但手刚抬起就停下了动作。
太子现在应该睡了,要是把她吵醒,她会生气。
还是明日再说罢。
第二日,战姚百无聊赖,离冬祭日还有几天时间。
这段时间她不会再找楚宿的麻烦,因为他昨天的表现很好。
但府里实在太无聊了。
这具身体太弱,又走不了太远的地方,前几次从长公主府和皇宫那回来,都感觉昏昏欲睡。
无奈,战姚漫无目的地闲逛着太子府,偶然来到一个凉亭。
她看见几个小厮聚集在亭子里。
难怪她一路走来,都没看见几个人,原来是躲在这偷懒。
就在这时,她看见了楚宿,他正在纸上写着什么。
估计是写得丑,李二哈哈大笑说:“郎君,你这字跟毛毛虫一样。”
旁边的几个小厮说:“好像还写错了一个字。”
“这个晏字好像多了一横。”
这群人倒是能给自己找乐子,战姚心想。
没有人注意到她。
她走到一个空位,看见楚宿与毛笔较真的样子,有那么点“赏心悦目”。
楚宿脸皮薄,动辄就红了脸,磕磕巴巴地说:“我…我家里穷,自小没有读过书,实在是献丑了…”
“那你的家人呢”
楚宿神情黯然:“我三岁的时候他们就去世了。”
“那你这些年都是怎么过来的”
楚宿说:“做一些跑腿的活计。”
“太惨了。”
李二说:“好在你现在遇到了我们太子,别看她凶,其实她可是个大善人,太子府虽然穷,但我们的工钱还是会照常发。”
“对啊,”一个小厮说:“我听公主府的人说,公主看着很有钱,但还是会苛刻下人的工钱。”
战姚挑了挑眉,不知这究竟是夸还是贬。
楚宿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神情。
李二又说:“郎君你既然喜欢写字,不如求殿下,让她给你找个夫子”
楚宿刚想说话,却不想一抬头就撞进一双戏谑的眼中。
不是战姚是谁
他腾的起身,太过紧张笔都掉在地上,毛笔上的墨水溅在她绯色的披风上。
楚宿暗道糟糕,殿下喜洁,他这下怕是又惹她不高兴了。
于是忙跪在地上请罪。
李二几人看见战姚来了后也是吓得不轻,一个接一个跪在地上。
“殿下饶命啊,奴知道错了。”
战姚微蹙着眉,盯着衣摆的墨迹,心里有点烦躁。
凉亭很安静,一排排的人跪趴在地上。
良久,楚宿听到那人叹口气。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却不想再次听见了对方说:“知道错了还不滚”
他和李二等人都叩谢着殿下的恩典。
战姚又把楚宿留下,待到其余人都走后,凉亭只剩下她与楚宿。
她能感受到楚宿的不安。
战姚坐在刚才李二坐的位子上,正要拿起桌上的宣纸。
楚宿也不知哪来的胆子,连忙用双手遮拦,却不想跑得太急,差点跌进战姚的怀里。
战姚虚握着右手,放到嘴边咳嗽了下,才开始说:“这般心急,难道不知孤有断袖之癖”
她还是没忍住想要羞辱楚宿。
而楚宿也果然如她所想,脸都气红了,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手给孤拿开。”
楚宿只好不太情愿地收回手。
看着那纸上的字,战姚嗤笑出声,她家两个徒儿用爪子刨的字都比这好看一百倍。
“写的是什么”
楚宿说:“是山河海晏。”
“啧,”战姚说:“你这字写出来也不怕丢人。”
楚宿声音细若蚊蝇:“殿下,别看了。”
“生气了”
楚宿想说不是,但又看对方愉悦的样子,还是闷闷道:“嗯。”
“哈哈哈,”战姚朗声大笑,一个没稳住咳嗽了起来。
还挺疼的。
楚宿忙慌地想过去拍着她的背顺气,但想到她不喜欢被人触碰,于是只能尽着心意,给她倒了杯热茶,恭敬地端在她面前。
战姚接过,浅浅地饮下,这才好受些。
刚刚咳嗽完的战姚眼睛有点红,像是受了欺负,刚哭过一样。
楚宿鬼使神差地喊了声:“殿下。”
“嗯”
“我想上学。”
刚说出来就后悔了。
战姚慢慢放下杯子,平静地看着他。
楚宿知道自己僭越了,跪下说:“殿下赎罪。”
战姚俯下上半身,抬起对方的脸。
楚宿仰着头看着她。
战姚一字一顿地问:“想上学”
楚宿思索着怎样回答她才不生气。
却不料耳垂被她捏住,还惩罚性地轻轻揉搓了下。
楚宿瞬间瞪大了眼睛,身体僵着不敢乱动。
战姚似乎觉得他耳畔的手感不错,多摸了几下,然后才收回手说:“孤说过,孤不喜欢等人。”
楚宿红着脸,磕磕巴巴道:“回殿下,我想的。”
“孤允了。”
楚宿猛地抬头:“什么”
战姚已经起身,人已经走远了几步,声音轻飘飘地传来:“孤说,孤允了,半个时辰后,过来找孤。”
回到寝殿,战姚叫李二打了盆水,细细地把触碰楚宿的地方洗干净。
她不想碰他的,但是看他那可怜兮兮的样子,她实在是忍不住。
而每次碰完后,战姚都浑身不适,只觉得触过他的地方像是被火烧一样,如若不及时用水清洗干净,她会控制不住把那块肉剜掉。
这可能就是贱吧,她身体里留着逻河那个贱人一半的血液,所以她才会这样。
战姚静静地想。
直到手搓红,她才让李二带着盆离开,屋子里就她一人。
战姚向吃得多打听到皇子贵族上学的地方后,门就敲响了。
不用想都知道,来的是谁。
“过来。”
门外的楚宿抿着唇,心道她又生气了,声音都生疏不少。
只是不知道她这次又是因何生气。
他进门以后,就看见少年躺在软榻上,正在看一本书。
屋子里多了几盆炭火。
战姚头也不抬说:“拿着桌子上的太子令,去上斋时,没人敢拦你。”
上斋是皇孙贵族们上学的地方,这楚宿还是知道的。
他内心很震撼,这种地方,像他这样身份的人,怎么能进去
良久,他拿着令牌来到少年面前,不解地问:“殿下…为什么”
为什么…讨厌他还会对他这么好。
又不是真的喜欢他。
喜欢一个人的眼神他还是能看出来的。
毕竟他之前过的是看人脸色的日子。
李二说殿下喜欢他,但她看向自己时没有丝毫情意。
战姚睨着他,说:“跪下。”
楚宿却没有照做,而是直直地看着她,仿佛很想知道答案。
他又问了一遍:“为什么,殿下,能告诉我原因吗?”
这种眼神还真是令人不爽。
一直被刻意压制的恶意在慢慢释放,战姚慢慢说:“想知道为什么”
楚宿点头。
“那就像一条狗一样跪好啊,你这个样子让孤很为难。”她笑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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