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危机
【光正十四年，三月十四，白坚会第二关倒计时两天】
东山的夜晚有着跟白天截然不同的温度，冰冷的空气凝滞在每个人的肺部。日出前还会升腾起山雾，远看犹如守神下凡云绕山中，近看就不怎么美好了，至少对于白坚会第二关的闯关者不友好。
视野受碍，每一步前进都是压踩着心脏，淡淡的夜色跟雾气成了攻击者最好的匕首。
“……有人。”陈语一伸手止住妹妹前进的步伐。
陈语双一听瞬间绷紧了神经，慢慢俯身抽出腰间的细剑。
陈语一把手按在自己的剑上，飞快地感知着周围，常年习武的身体在冰冷雾气中轻轻战栗着。
看着一动不动的姐姐，陈语双吓得快要满头冒汗，手腕上的金刚链重得出奇。
怎么回事，是轻功高手吗？气息没有办法确定来源。陈语一转头示意妹妹，然后慢慢往前。
两步，前面的姐姐抽出细剑横在眼前。
眼前的雾气慢慢散开，刹！剑光一闪却落了个空，敌人的庐山真面目——
一只松鼠被眼前的人类吓得放弃松果就跑。
见此，陈语一长舒口气，正要把细剑收回。
头上突然传出树枝颤动的诡异响动。
“小双！”陈语一全身的毛孔瞬间打开，细剑如光一样扫向后前方的树丫。
可是还是晚了，一根同样连接完好的金刚链横亘在她们姐妹之间，然后随着从树上跳下的两人的交错后退，金刚链如绞绳一般缠绕住陈语双的脖子。
陈语一呼吸一窒。在恐惧接管心脏前，她的身体给了反馈。
她果断地将细剑入鞘，然后以闪电的速度插入金刚链缠绕的缝隙。
或许没有她的剑，再收紧一点她妹妹的脖子就要断掉了。
“等一下！”陈语一在后面两个黑影下一个动作前大喊道。
那两人很给面子地没继续攻击，只是依旧紧绷着锁链。
“可以给你们。”看着眼前不争气妹妹满头冒的汗，陈语一叹了口气，“我们有三张令牌都可以给你们。”
“姐姐……”陈语双可怜兮兮地看着长姐，知道自己又犯错了。
“成交。”右边的黑影开口道，出乎意料地爽快。
九里正准备试探这两姐妹是不是真的只有三张时，秋风没给他机会。
“喂……”
三块坚字令牌像小刀一样飞到秋风怀里，力道之重充满怨气。
“点她的麻痹穴再自点。”秋风接着说，语气平静。
天边这时泛起鱼肚，微微的光亮使陈语一看清了偷袭者的身形，似乎是比她们还年轻的少女少年。
如果这两个人要动手陈语双的脖子早失去完整的骨头了，说到底她现在没有选择的资格只能信任这两个年轻人。
在妹妹哼哼唧唧的声音中陈语一按照秋风的要求点了她们的麻痹穴，身体短暂地失去了控制与感知。
啪！在陈语一点完穴的下一秒，妹妹的锁链就解开了，再一抬头，两个年轻人消失在最后的白雾里。
“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陈语双把脑袋一搁在姐姐肩窝，不想正面面对长姐的训斥。
哪想陈语一只是说了句幸好，然后安静地等麻痹散去。
——
“好大方呀秋风少侠。”九里蹲在地上耍赖，瞪着前面拉链子想让他起来的秋风。
秋风看着把自己手揣在怀里，被锁链拴住蹲在地上的少年一时无语
“怕还有人偷袭。”她慢吞吞解释。
“骗人！”少年艳丽的五官皱在一起，抵抗怀里锁链的力道，“上个人膝盖跟手腕都碎了，哪会等着麻痹穴出场？”
秋风憋着气用力扯着锁链，看着蹲在地上的小猫抵抗无效地慢慢向前挪。
“……她们是姐妹，还带着锁链，不忍心。”翠色发带少女明明胜利在望却突然认输了，她蹲下来平视着少年如深海一般的眼睛，语气放轻了许多。
九里看着她有些奇怪的表情，轻轻哼了一声。
“七张了，还剩三张。”
秋风见他开口便松了口气，慢慢站起身。
三月十四，两人已入山一天，谨慎且小心地藏在山里的角落，以偷袭为主要方式劫掠落单的闯关者。
他们两个在仔细分析那场大战的痕迹后，一致决定要避开人数众多的同盟，跟那个恐怖的斧术高手。
因为金刚链的存在，无法灵活运用双手的他们不可能面对全力的围攻。
但是几天下来秋风摸清了九里过于轻盈的身法，配合着金刚链甚至能在奇袭中做到出人意料的攻击手段。
黑发少年从蹲在地上一动不动到蹦蹦跳跳只需要一眨眼，他像森间小鹿一样在前面跳着观察动静，突然耳朵动了动，扯扯锁链。
秋风上前装作无意地吸气，小鹿身上的桂花香似乎有些凉淡。
“大事不好！”少年深蓝色的眼睛快速地眨着，声音放低了几度。
秋风身体应激性地紧绷。
“前面……”少年语重心长地说，“有水源！”
秋风也装模作样地点头，跟着少年往前。
拨开树丛，一股溪流从崖间留下，水花扑腾着，溪底的鹅卵石光滑照人。秋风用指尖触进水流，山泉冰冷的舒适感抚慰着她的疲惫。
九里把头发全薅在脑后，在秋风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扑哧一声就把脸埋进溪水里。那气势活像要把这水流吸干。
噗，少年猛地把头抬起来，水花四溅。
秋风用水轻拍着脸颊，安静地等着他的食用感受。
黑发少年撅起嘴，水流打湿他的额发，水气浸透他白嫩的面颊，纤细的颈部滑落的水珠被光照得若隐若现。
山中精灵于此饮水，纯洁艳丽。
“好冰啊！”九里发表了自己的食用感受，小脸紧皱。
秋风不理他了，解开护手慢慢地清理着自己的指尖。
在轻柔的水流中出现的是一双陈旧的手，跟少女春日般的脸不同，无数细小的伤疤横亘在洁白的皮肉，每个关节的厚茧都阻挡着水流的顺畅，漫长时间中的疼痛都刻在了她的双手上。
“人流越来越往西侧走，有东西在缩小捕猎网。”秋风依旧低着头。
九里把手泡在溪里，“嗯，再这样下去我们碰到那个同盟的几率很高……”
“如果遇上了，怎么办？”九里沉默一会，还是说了最坏的情况。
“不知道。”秋风系上护手，转头看他：“试试吧。”
“十个人你也能赢？在这种情况下？”九里抬手扯扯泛着黑光的金刚链。
翠色发带少女还是看着他，似乎在探究什么：“……我保证。”
“你知道在心里说的话我是听不到的对吧？”
秋风若无其事地站起来，在少年的抗议里观察着周围的路线。
突然，树林远处上侧传来响动，拼杀声传出，剑刃与脚步混合，呐喊配合着杀气浓度瞬间炸裂。
“走。”秋风与九里面色一沉，两人不约而同地朝反方向离开。
他们以极快的速度奔逃，但是后方的声音却擂鼓般不消反增。甚至在模糊的树影间，不同的脚步声也慢慢出现，不是积极应战而是四散奔逃的一致。
在行进间，离他们最近的一人脚步蹒跚地向前，逃命的慌张感在那个人的脸上展露无遗。
捕猎网竟真的到了他们眼前。
两个人沉默着绷紧神经，前面的九里默数着周围逃窜的脚步声。
一、二……四个人。除了他们还有四个人在奔逃，两个人向西最快最远已经快要脱离捕猎网。
一个在他们后侧刚刚已经失去了声音，最后一个就是离他们最近的蹒跚剑客。
秋风感知到的杀气在后边呈半圆型面追逐不停，似乎人数上也印证了这就是在那个战后现场的团体。
“右边。”九里低声说，必须脱离那个剑客，让他成为诱饵。
两人修改路线在树林间用尽全力地奔逃，一路上树枝的因为高速的冲击不断抽打他们的全身，后面的脚步声像钟一样不断地震荡在他们耳间。
突然，声音停歇了，只剩下他们俩的喘息与不敢停下的脚步。
劫后余生的轻松没有到来，而是近乎浓烈的怪异感萦绕全身。
不对劲。
在这个念头产生的一瞬间，秋风拉住了九里，俩人猛地停住步伐，汗水浸湿了额间。
两个人缓慢地呼吸，看着前方慢慢走出的几个人影心脏一紧。
不止前方，周围树上，后方都出现了整装待发的闯关者。
他们被包围了。
秋风看着后面慢悠悠走过来的剑客，竟是刚才一同逃窜的那人，轻声说：“阵法，我们被骗了。”
九里捏紧拳头，这才理清那挥之不散的怪异感，根本没有包围网，在他们进入水源周围时恐怕就踏进了同盟内某个人搭建的阵法。
后方的杀气根本就是阵法影响他们感官的幻觉，那个装作受伤的蹒跚剑客和远处两人都是一伙的，引诱他们往陷阱里面跑。
高妙严谨的守株待兔，等待猎物跑进笼子再拨开幻觉使其享受绝望。
“我们有三块，可以直接给你们。”九里吸气开口道。
“小弟，撒谎可不太好。”右边跳下来一个持刀的女人，金刚链拷着一个脸色苍白男人。
阵法师，秋风跟九里对看一眼。
“行，全部的都……”
“停，别废话了。”后面的剑客伸了个懒腰，笑嘻嘻地打断求和话术，“年轻人第一次来没参加过第三关吧？第二关放一个人就是增加一个风险，但是嘛机会还是得给的，来决定吧——”
周遭恶意笑声渐起，被包围的中心卷起血腥的旋风，所有人似乎期待着一个游戏的降临。
“杀掉另外一个人的人可以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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