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话语
“女娃，俺可曾听过此招法名讳？”乞丐不把斧头抬起，而是郑重地问道。
“……江湖无人知。”秋风挺直腰背，平静地回答。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哈哈哈哈！”乞丐叉腰大笑，在后面青衣剑士几人疑惑的眼神中对两个人招手：“走吧，第三关再让俺见识你真正的招式。”
秋风看着乞丐，点了点头：“多谢前辈。”
“多谢前辈！”
九里说完便拉住秋风的手腕，头也不回地往后跑，路中间还顺势从倒下的人怀里摸出几张令牌。
“秦前辈，您为何出尔反尔？”长鞭女人看着两个年轻人消失的背影，再看向乞丐手中的斧头。
“林菁，走！”青衣剑士看了一眼那似乎毫无变化的斧头，出声打断女人便向后撤去。
在最后的查看中，女人似乎终于发现了端倪，心里暗暗吃惊。
老年乞丐没管他们的离开，摸出酒壶灌了一口，轻轻放了手中的斧头。
就在他放手的一瞬间，坚石互相碰撞的声音响起，斧面以某个细小的坑洞为中心依势碎裂。
满含气势的天匠之斧破碎成了残缺品。
乞丐丝毫不在意地摇头晃脑，嘴里重复嘟囔着一句话。
“江湖无人知……”
“你怎么样了？”
“吓死了。”秋风踉踉跄跄地往前，好像下一步就要趴在地上。
九里皱眉停下，往后看了看说：“先包扎伤口吧。”
“吓死了。”她重复。
“不是还没死吗！”九里凑过去检查她左肩有些恐怖的刀伤，半边肩膀的衣料都被血浸湿。
他从腰上的‘百宝袋’摸出干净的布条和小瓶药粉。
‘百宝袋’是秋风取的名，指九里腰上一直拴着的小布袋，里面装了许多应急物品，像是他一直都准备着面临危险。
黑发少年看了还愣着的她一眼。
“你的衣服……”
“吓死了！”秋风突然提高声音喊出来，似乎在驱散最后的余惧。
“……把伤口露出来。”旖旎瞬间消失，少年目空一切地快速上手。
“痛的话你就喊出来。”九里仔细地包扎，指尖像蝴蝶一样轻碰她细腻的肌肤，“反正你喊三次就不会‘死了’。”
好累跟吓死了都是三遍。
秋风动了一下，似乎在思考，然后煞有其事地说：“还没到那程度。”
九里打好一个稍显可爱的蝴蝶结，站起来看看周围：“我们得往东边走，越靠近初始地越好。”
秋风点头，正准备站起来却看到少年慢吞吞地蹲下身，背朝着她。
“……上来吧，这样快一点。”毛茸茸的脑袋低着，像是不想让人窥见他的表情。
秋风的视线从少年纤细的腰部顺着脊椎上移到粉白的后颈。
“可以骑脖子上吗。”
“……”
“开玩笑。”
像是趴在桂花树梢上，甜蜜过人的香气在拂过的风中也能撬动她的五感。
少年的身体在真正贴合的时候才发现远不止衣衫紧裹的纤细，流畅的肌肉线条，优越的骨长，以及柔顺的夜色长发缠绕在她的侧脸。
在他的背上几乎没有移动的颠簸，少年就像踏在空气的分裂层，以极快的速度穿越在树林中。
片叶不沾身。
“你会轻功？”秋风像是失忆了再次问道。
“……不告诉你。”少年轻轻地嗫嚅，声音带着莫名的撒娇意味，回答出第三个答案。
“喔。”少女像是轻易接受了这个答案。
三月十五，卯时。
山雾慢慢散去，东山的日出不急不缓地将光亮洒在白坚会第二关的初始地，一根浅浅的白线后人声再无。
“请第三关晋级者跟着前面的弟子前往本派第七窟，各位在第七窟已经分配好个人间，请好好休息明天辰时将开始第三关，注意在关卡开始前不允许内斗及切磋，违者丧失大会资格。”
在山里呆了四天，像野人一样的秋风跟九里缀在队伍末尾，边走边抬头看着前方的队伍。
第三关闯关者很少，只有九个人。
听说在卯时之前初始地还展开了乱斗，之前躲躲藏藏的很多人想在最后结伙偷袭那几个有充裕令牌的人，但是结果显然易见，那几个人又多了几张令牌，远远超出要求的五。
秋风两人因为受伤到得很晚，恰巧没有参与进最后单狼收割群兔的乱斗。
除了他们俩，其余七个人居然都是老面孔。
陈氏姐妹、持刀女人、阵法师、长鞭、青衣剑士以及双斧乞丐，现在得叫单斧。
岩山窟共有十四窟，其实就是十四个不同场地分布在东山不同方位，十个内门三个外门以及一个藏宝窟，第七窟应该是历届白坚会的第三关场地。
向上走过数不清的台阶，称得上精致的的院落出现在眼前。第七窟建在崖边，右边是天空与森林的交界线，越往上越像是踩入了某个隐秘的天边客栈。
“各位前辈请上前领取自己的房牌，会有弟子守候在外院，有任何需求前往说明即可。”
拿完八号房牌，秋风感受到几股视线停留在了自己的身上，在她转身进院的时候又消失不见。
九里最后一个拿到九号，装作不经意地扫过已经离开前院的一些背影。
秋风转头说：“好受欢迎。”
“谁？”他不理解。
“我。”秋风大拇指一翘，指向自己。
九里皱着眉，面色诡异地看她。
“伤怎么样了？”他扯开话题，“刚才那个弟子说了房里有金疮药跟补血药丸你记得……”
啪！没等他说完，还在眼前的人已经消失，秋风冲进了自己的小院，头都没有回。
少年愣了下，重重一哼，抬脚往旁边的九号房走去。
打开后，是与门派粗犷名号不符的精致小院与房间，每一样器具都价值不俗，准备好的饭菜与浴桶都蒸腾着热气，跟野外比起来简直犹如仙境。
九里似乎想到什么挑挑眉然后关上了门。
秋风沐浴跟吃东西完成后便倒床睡去。
棉被是华贵的丝绸针织，玉枕上的玄龟栩栩如生，堆金如玉、拥有全江湖垂涎的宝窟的岩山窟果然名不虚传。
秋风眨眨眼，然后睡着了。
等她伸着懒腰再起身的时候太阳都已经西斜，房间内的日光都所剩无几，她揉揉眼打开衣柜。
全是她尺码的衣服，果然在整个第二关也有岩山窟弟子监视着能力出众的闯关者，以求在第三关给他们最好的服务。
秋风脑袋钻进去仔细挑了挑，像是要挑最好看的样式，穿戴整齐后扔颗补血丸到嘴里，她打开房门。
啪，旁边的门恰巧也开了。
是七号房。
秋风看着红色长鞭女人走了出来，面不改色。长鞭女人这时也看到她，笑起来。
“小妹很巧啊。”她弯弯的眉眼格外好看，胭脂的颜色特别贴合她的肌肤。
秋风不说话，似乎在戒备。
“别这样嘛，现在禁止内斗我是不会违规的，”女人倚在门上歪头看她，“第二关的事就让它留在山里吧，我们重新认识一下怎么样？”
“……秋风。”少女直视着女人，沉默一会开口道。
“什么？”
“我的名字，秋风。”
“……噗，真是直性子，我叫林菁。”
林菁讶异于少女的快速转变，掩嘴轻笑，一双桃花眼摄人心魄。
“秋风妹妹可是为宝窟的某样宝贝而来？”
秋风点点头，说：“并不是什么知名的东西，前辈是想要那根紫龙烈磷鞭吧？”然后眼神移到她腰间那根红色的长鞭上，鞭把雕刻着一个张扬的龙首。
这回轮到林菁沉默了，“秋风妹妹真是见多识广……”她抚摸自己的长鞭，“我的确为了另外一根烈磷鞭而来。”
“但今年正好撞上了天斧鬼秦鹤酒来凑热闹，我之所求怕是希望渺茫了。”
林菁状似苦恼地皱眉，转头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向秋风；“可妹妹拳招世所罕见，最后拼一拼我看也是有胜算在的……”
“吓死了。”翠色发带少女应激似的挺直身体，前言不搭后语地出声。
“？”什么吓死了。
在意味不明的短暂沉默后，林菁轻咳两声，续上话题：“跟在你身旁的那个少年，你们可是同门？”
秋风摇头：“怎么了？”语气变换，似乎这是她感兴趣的话题。
林菁挑挑眉，压低声音：“我想也是，那少年身法与你完全不同，轻功之异也是我生平初见，而且……”
女人的声音消失在夕阳的余晖里，整个院落的风悄悄变凉。
“你为何杀掉第二关同伴？”秋风在转移话题，上一个话题的答案让她不想再深究。
林菁笑笑，似乎摸清了她的想法，侧着身往外走：“他人不义，我自无情。”
秋风看着女人离去的倩影，思考了一下，退回去合上了门。
九里被院子里的响动惊醒，他飞快踏出门，紧绷的神色瞬间消失。
某个小贼正理所当然地翻着墙，非常不熟练地半边身子挂在墙头，两只脚在空中乱蹬。
“快来帮我，下不去了。”小贼理直气壮地朝他喊。
少年深深地叹口气，上前抬住她的腰轻松地把她放了下来。
重新挽着发带的少女朝他笑，她换了一身淡黄色的衣料，每个边角都绣着一簇簇的花。
“你干嘛？”九里叉腰问她。
“开会。”秋风系好发带甩甩脑袋，往小院里的秋千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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