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蝶意
“你这不是欺负人，我不会轻功。”秋风还治其人之身。
但她似乎摸透少年不服输的意思：“可以啊，我也想知道。”
九里不知道为什么，心底深处蔓延出一股胀感，漂亮的眼睛有点离不开面前的人。
在等待间隙，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但默契地往观阵台看不到的角落蹲着。先不说九里，秋风有点过于显眼了，甚至有其他门派弟子特意来到他们的等待区打听她的消息。
所有人都在议论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年轻少女究竟是谁，她用的到底哪家功法。
“我说过了。”秋风刮刮自己的鼻子。
“什么？”九里跟她一起蹲着，两个人就像路边的小树桩。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把头埋在膝间，声音闷闷，让人看不见她的表情究竟是怎样的。
“当然是我。”
九里目光微闪，这句话的语气怎么……
“请晋级者秋风、霹雳玄月刀上台。”
两人对视一眼，站起来分开前往两侧。
秋风接收到无数的视线，听见自己的名字出现在人群中。她感受着自己异样的心跳，深吸一口气，再次扎紧了发带。
站上台，少年俏生生地停在对面，他歪头看她，像只好奇的漂亮小猫。
咚——钟声响起，白坚会倒数第二场斗武开始。
秋风其实真没有把握能抓住他。
她看着少年毫不在意地向她走来，心里想了一下还是踏步冲了过去。
一点杀气都没有，拳心都没捏紧，纯粹的前冲。
少年放下最后一点戒心，突然想笑，但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秋风以最快的速度展臂，伸出五指想要够住少年的外衫。
晚了。
在她离少年一寸的时候，后者已经轻轻跃起，像小猫一样在她的上方翻过。秋风抬头，甚至能看到九里做的得意鬼脸。
在他艳丽的小脸上显得可爱。
秋风闷哼一声，心想居然如此卑鄙，跑得快不说还用美色攻击。
她调整重心，手指快速撑地，将整个身体的力量上挑，然后在半空中重新伸出五指。
九里挑眉，在下方猎手迅速的判断中，依旧轻描淡写地朝她笑。
他又再次失去重力，在空中巧妙地侧身，整个身体弧度翻了一圈。
秋风又抓了个空，两个人同时落地。还没等秋风再次出击，九里先冲了过来。
比她的速度快了不止一倍，前冲的气息保持着绝佳的隐蔽性。
秋风皱眉，果断地伸手，这次只不过捏紧了拳头，带着冲突意向。
她得破坏掉少年的气息。
九里目光一闪，在颇具压迫感的拳力来袭之前，他似乎决定了什么，依旧前倾，把小脸不偏不倚地凑到了少女来袭的拳路之中。
他可没疯，只是想要……
风涌动在他的额间，恐惧有一瞬包裹住他，他知道这是全力之下能把他颅骨打碎的五指。这样只要她愿意，连山下约定的报酬也不用再付了。
可是——
风停了下来，任何涌动都静止。他的额头抵住了有些暖意皮肤，突兀的指关节碰在他的眉心，轻柔地没有一点力道。
少年睁开了眼。
秋风疑惑地把脑袋伸到旁边瞅他，眼神里写着：你干嘛？
九里慢慢后移，额头离开，他的发丝却像是不舍一样缠绕在秋风的拳上。
就是这里！
秋风忍住笑，猛地在这个间隙再次出手，这个距离就算是小猫也跑不掉。
少年看着少女拼尽全力的表情终于笑了出来，然后轻轻侧身，再跃起。
猫变成了蝴蝶。
在场众人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如果评选最美丽的武功类别，江湖中无人不提轻功。
但此时台上少年的姿态已经脱离了功法，近乎纯粹的意念化成所想之物，此刻他就是静止的蝴蝶——
他降落在秋风伸直的臂间，拳心之上是他的五感与心脏。
少年发间银铃传出轻响。
“春风一等少年心，”林菁看着台上的两人，眉眼柔和下来，“真是动人的景色。”
第二个好机会！
秋风很认真，她没放弃。猝不及防地左手出击，堪堪触到跟前少年的腰带。
她手指一勾，伸进那根绣着祥云的衣带，似乎拉住了少年的重量。
结果于事无补，少年挣脱她的手指，不再停留，轻松绕个圈落在她的背后。
“霹雳玄月刀出线，秋风胜！”
秋风回头，看见九里得意洋洋地站在台边的白线后，一脸你也不过如此的表情。
“姐，他们干嘛呢，直接来一个弃权不就好了。”陈语双不理解。
陈语一笑着点妹妹脑门，摇摇头：“历年来白坚会的斗武台上全是强硬的敌对，能在今年出现调风弄月的戏怕也是后无来者。”
两人走下台，九里高兴得脸几乎在发光，秋风撇着嘴不理他。
“白坚会第三关前半场已全部结束，最后一局夺魁战将在未时举行，各位前辈可前往大厅享用午宴，午后再前往观阵台。”
岩山窟弟子高声宣布，并指引着人流离开场地，参会者们似乎有另外的用餐地，那个胖胖的弟子又跑了过来。
“第三关参会者请跟我来。”他还拿着一个小旗。
“姐姐别灰心，这是没有办法的事。”九里在旁边蹦蹦跳跳，不嫌烦地一直凑在秋风脸边。
秋风心里不爽嘴硬了一下：“最后差点就勾住了。”
少年闻言眨眨眼，状似惊讶地捂住嘴：“秋风少侠可知勾住腰带，我可就要衣衫不整了，还是说——”
“秋风妹妹。”熟悉的声音插进来。
被打断的九里不着痕迹地皱眉。
“林前辈。”秋风颔首，拉着九里站到一边。
“九里公子。”林菁笑着同少年打招呼，几乎没有一点异样。
九里扬起笑容，也微微颔首。
“秋风妹妹可要一起用膳？”林菁转头拉起秋风的手，眼波如水。
“刚才的弟子说大家自入房间用膳，我们也不便叨扰前辈。”九里想都不想，迅速拒绝。
林菁还是礼貌地微笑：“不扰，我房里还有熬的葛根苓连汤，秋风妹妹不如去尝尝。”
“好呀。”秋风像被诱惑的小孩，自作主张地点点头
“可……”九里被旁边的人截住话头。
林菁笑笑，就要拉着秋风走。九里不动声色地看着，也不移脚步。
他低头，发间的小铃铛摇摇晃晃。
手腕被握住，他抬头，看见秋风转过身拉住他，像是知道他在耍小脾气。
“葛根苓连汤，”秋风凑近他，声音低低，“有解酒功效。”
少年清醒下来，懂了她的意思。
——
三人坐在林菁的屋子里，桌上八珍玉食香味扑鼻。
“林前辈可有关于秦鹤酒前辈的消息告知？”九里端着身子，也不动筷。
秋风倒是饿极了，左一块酸辣鱼片右一块甜芝麻卷，像是丝毫不关心两人要说什么。
“九里公子倒是喜欢开门见山。”林菁卸下长鞭放在一旁，“我行走江湖听到的一些小道传闻罢了。”
江湖之中小道秘闻最有价值。
“为何告知我们？”少年依旧试探着。
秋风见九里不吃，夹块红豆糕放他盘子里，脸蛋鼓鼓地瞧着他。
九里盯着眼前的红豆糕，停了半晌，终于动筷。
“因为，”林菁看着两人的动作笑，“我想跟秋风妹妹交个朋友。”
林菁房里点着香，跟她美丽热烈的形象不同，是淡淡的木檀香。
秋风还在吃，转头看一眼林菁，再看一下九里，饭似乎更香了。
“两位可知，天斧鬼名号是何时流传的？”林菁喝口茶进入正题。
“二十年前，独闯深涧门。”九里答，“三天三夜打碎深涧门七七四十九重守山杀阵，深涧门因此放弃北原山旧址，举派搬迁至更北深涧不为人知处。”
“没错，凭着他进山前在猎户家顺的一把斧头。”林菁声音平静，却宛若降下巨响。
“怎么可能……”九里顿住了，嘴角还沾着糕点碎末。
“真的很强。”秋风适时补充。
诡异的安静，在即将与武林绝顶高手之一对战的当事人开口后，持续蔓延。
“一把砍柴用的斧头，盛名门派数十年来苦心造就的万象阵法，前者胜了。”林菁续上话，像是习惯少女的突兀发言，“天匠造物不过虚言，如果觉得避着秦鹤酒的武器就行的话，那大错特错了。”
秋风终于放下筷子，没有起伏的表情好像下午上场的不是她。
“林前辈可还有想知道的事？”她突然说。
林菁温和地看着她，算是清楚这个少女虽然看起来缺了根筋，但心里总是跟明镜似的：“我妄图知晓，秋风少侠功法名讳。”
不是妹妹，是少侠。
九里这时也看向秋风，他其实也是想知道的。
翠色发带少女坐在桌边，身体依旧挺直，木檀香浸润在她的眼底，某种情绪也在酝酿。
她开了口。
——
“会很帅。”秋风冒出一句。
两人从林菁房里出来，慢慢悠悠地前往斗武场地，还有一点时间，跨过前方的大门才是真正紧张的开始。
“什么？”九里问，身边少女的脸照在光下有着莫名的圣洁感。
秋风摸摸自己的发带，转头笑：“我的招式。”
“我的招式，会很帅。”
门开，白光乍泄，人声鼎沸，阵台兴奋的浪潮卷云而起。
“白坚会夺魁战即将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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