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大侠
这位自来熟人士看起来跟九里差不多年纪，粗麻衣衫虽然廉价却格外规整，她把头发随意地扎成两个丸子，可爱的脸被衬地更加柔软。
“谁要听你的名字？”九里依旧一脸不敢相信地看着红痣少女。
“你饿了吗？”秋风的眼神在少女脸上转悠一圈，发现她耳朵尖有块黑黑的污渍。
“她已经在吃了——哇我的板栗！”少年连续告状无果只能郁闷地嚷嚷。
那边的说书人还在聚精会神地编造白坚会魁首的传言，秋风看着狼吞虎咽的少女，招招手让九里坐下，接着问：“最近传言很多吗？那个白坚会魁首。”
红痣少女闻言停了一秒：“呃算是吧，好久都没有拳法扬名了，你们看起来是江湖人？知道得吧？自从那个人以后，拳法就像忌讳。”
见秋风默许此人蹭饭，九里翻了个白眼，迅速夺取了仅剩的鸡腿，丝毫不搭理这个蹭饭的。他突然察觉到异样，抬头看向秋风，后者的眼神在听见红痣少女的话后有一瞬间的改变，但很快消失不见。
他愣了一下，看眼碗里色泽饱满的烤鸡腿，然后慢慢夹到秋风碗里。
“哇——好饱！”红痣少女吐出最后一根骨头，充满感激地看向秋风：“姐姐真是我的救命恩人。”说完就抱了上去，像是在用拥抱表示感谢。
秋风回过神来，接受了这个拥抱，少女的体温很高像是抱住了一颗小小的太阳。
“为了报答这顿饭，乌星三十九巷小霸王就特意叮嘱两位一件事。”
“别告诉我哪家戏班最难听。”九里接嘴。
红痣少女摇摇手指，特别郑重地俯身低语：“近些天常有美貌的年轻女子失踪，官府查不到任何痕迹，少侠可要保护好我的恩人姐姐……”
说完她看九里，拧着眉毛看了一会再转向秋风：“恩人姐姐也可以注意点这位公子，感觉他也挺危险的，夜里劫匪很容易看错。”
说完还没等秋风笑，少女就飞快地往客栈外蹿，跑得太急还撞到了在门边用膳的一个人。
那人被撞了也神情茫然地抬头望了望，然后继续对旁边的小二比划着什么，似乎患有耳疾。
秋风眨眨眼收回目光，看着九里继续埋头吃剩下的菜，她也拿起筷子。
两人安静地吃了会，九里问：“你知道那个人？”
“谁？”
“朱雀。”九里继续夹菜，观察着秋风的表情，“神雀统西殿，万里闻其鸣的【朱雀】——”
“姬炤。”
这个名字她流畅地说了出来，表情依旧像深潭一样平静，“上一代天阙总领，鸣雀宫宫主，我自然知道。”
九里停下筷子，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正待他开口，客栈的人群突然传出响动。
“有贼！我的钱袋被偷了！”远处一人急急地站起来。
“我的也是！啊我的玉佩！”随着越来越多的人察觉到自己身上财物的遗失，九里眼神一寒，马上看向秋风。
秋风下意识往腰间摸去，然后她沉默了。那个拥抱原来并不是在感谢。
“什么丢了？”九里站起来，招呼小二结账。
秋风抬头看他：“信，推荐信。”那个孩子拿了她全身上下最不应该拿的东西。
“好一个小霸王，”九里哼一声，“走吧，请人吃饭的善良家主，找人去吧。”
秋风被他炸毛的表情逗得笑，两人快速朝客栈门口走去。在路过门边那个被撞的人时，秋风下意识地低头看他。
那是个小少年，全身上下没有一点装饰，他圆圆的眼睛盯着客栈吵闹的场面，似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看了一眼，秋风就随九里往外走去。
“气息不错。”黑发少年时刻关注着她的动向，了然地开口。
“是个用剑的好手。”但秋风似乎没看见他的剑，估计也被……但是会有武者被偷自己的武器吗？
九里逮住一个路人就问三十九巷在哪，结果那人看他一眼，了然地说：“外地人？被元宵给偷了？”
“乌星城根本没有什么三十九巷，放弃吧，她就像小耗子一样，你们这会问路的功夫她早就把东西倒卖了。”
九里回头看秋风，谁知秋风抬头望了望远处继续问：“城里哪里有煤屋？”
小偷全身整洁，只有可爱的耳朵尖被蹭了一点煤灰。
路人朝西边指了指，“全城的煤屋都在旧街那边，外地人还是别去那边的好，很多混混……”
还没等他说完，面前的年轻人就不见踪影，在恍惚间似乎是少年带着少女直接原地消失。
——
“老大今天你收获颇多呀！”满脸黑的小跟班缀在沈雨宵后面拍马屁。
她装模作样地点点头，“卖得也快，只不过就剩几张纸没卖出去。”今天居然真的有人让她蹭饭，她也手下留情没拿银子拿了几封叠起来的信。
原以为是什么墨宝或者通行证却只是简单的信件，倒卖贩子自然也不要这种东西。她仔细看手上的这几封信，突然看到信封的暗纹格外精致，每一封的印泥纹章都不一样，像是独有的标志，还有点熟悉……
“元宵大侠今日得了哪些宝贝啊？”奸猾的声音在前方响起。
沈雨宵暗道倒霉，今天还没来得及把银子放到家里，前面的几个黄口大牙的小混混掐准时候来堵她的。后面的跟班看形式不好，瞬间遁地就跑。
“老大我先溜了，你顶住啊！”好一个没义气的。
沈雨宵慢慢后退，把手上的信揣进兜里：“李二腿你今天就是要打劫？亏我之前还给你买药。”
“元宵大侠说啥呢，你手上的银子不也是别人的吗？我们不过是黑吃黑。”领头的跛脚男人给旁边的人支个眼色，渐渐包围巷子里的少女。
“我呸！白眼狼！”沈雨宵恶狠狠地瞪着他们，在最近的人两步远的时候突然发难：“小霸王二式，小腿一踢！”
遭难的人痛苦地惨叫，捂住胯//下往后倒去。李二腿吐口痰直接喊：“抓住这个小耗子。”
“哇！小霸王二式连招，小腿乱踢！”少女冲着来人们的胯//下一直踢，但这二式连招好像不管用，她被狠狠推到墙壁上，脊椎骨生疼。
就在一人嫌她吵闹，举拳要揍她的时候，巷子另一边突然降落下两个影子，其中一个落地响声震颤，另外一个轻若无物。
沈雨宵察觉动静，眯着眼也往那边瞧去，然后她愣住了。
这么多年来唯一让她蹭饭的年轻人站在那里，身姿笔直，面色清丽，翠色发带缠绕着其发丝，年纪看起来比她大不了多少，琥珀一样的眼睛在不远的距离与她对视。
“九里。”
她对旁边一脸不愉快的美貌少年说，后者在她出声的前一刻便向前，快速又尖利的手刀像是恐怖的处刑斧，在眨眼间瞬间劈倒了所有人，只剩李二腿浑身哆嗦着往外跑。
秋风走上前，望着愣住的红痣少女，伸出手掌：“我的信。”
沈雨宵看着后边踩着混混过来的九里，乖乖把信拿出来放在面前人的手上：“大侠饶命……”
“小霸王怎么回事？你的那个招式名也太不入流了。”九里凑到秋风旁边，盯着搓着手尬笑的沈雨宵。
“哈、哈哈，乱取的……”
“一式叫什么？”秋风检查好信，放进腰封，似乎很感兴趣地问。
沈雨宵不知道这两人想要干什么，只能继续搓手：“一式叫，戳你狗眼……”
“哈哈哈哈！”九里在旁边笑得弯了腰，秋风对红痣少女说：“其他人的东西呢？”
沈雨宵张嘴正准备回答，却看见旁边窜出来小黑脸，这个小跟班急切地举着双手大喊：“老大不好了！那帮崽子又来抓你了！”
没等秋风二人反应，沈雨宵一个熊抱把秋风给扒拉住，像是抓住救命稻草：“恩人姐姐救救妹妹吧！”
“谁来了？”秋风拉住九里冲过来的手。
“方才我说过的！很多女子失踪！那帮匪徒见我孤苦无依、无人在意好几次差点把我掳去！”趴在秋风胸前的少女一双水汪汪的杏眼，似乎推开她就是罪过。
身旁九里的眼神快要射穿她的脖子，秋风拉开少女的肩膀：“但你刚才偷了我的东西，我不能白帮你。”
“大侠想要什么？”沈雨宵假装委屈，小黑脸在另外一头慌张地左顾右盼，急切地喊着来了来了。
秋风想了想说：“你得把你今天偷的一把剑给还回来。”
“自然自然！啊！他们来了！”少女大叫起来，慌张地往巷口指，小黑脸已经躺在地上装死，几个蒙面的高大男女进入小巷。
秋风扫视那几人，总觉得这些人跟在船上打劫烟儿的格外相似。蒙面人们看秋风把红痣少女拉到身后，今日他们被下了死命令必须带回这个少女，就算出人命也在所不惜，所以纷纷抽出棍棒。
“把那个红痣的女娃交出来。”领头的开口。
秋风没有停顿地往前走，九里站在后面没动，他得看住这个小滑头免得她趁乱溜走。
沈雨宵在后面扒拉着墙，对九里说：“你不去帮她吗？她就一个人耶。”
少年闻言转头看她：“自个儿看清楚。”
沈雨宵面对这样的语气偷偷做了个鬼脸，然后往前看去。
该怎么形容呢？应该说是她出生以来见过的，最有冲击力、最具力量美感的场面。
第一人抡圆了实心的铁棒朝翠色发带少女头上砸来，她仅微微降低重心，笔直的拳路带着旋转的气压挤入敌人腹部。然后后双肘宛若沈雨宵记忆中，光京朝门上那两柄尖矛，生生碾碎两边冲来之人的下颚。
还有两人大叫着冲来，她扭转腰身蓄力，第一拳直击面门，第二拳冲入胸心，两道拳力透过第一人的身体震荡在第二人的要害。
说书人怎么说得来着，时间好像在沈雨宵眼里变慢了，她只听见空气中的余波在裂响，那条翠色发带亮得吓人。
说书人说，每出招之时天雷轰动，长空八百万里均是其拳风之响。
“母亲，真正的江湖高手是什么样的？”毫不相关的回忆涌上大脑，关于这个问题的回答，她尊贵的母亲只会摸摸她的珠钗，重复着话本上的句子。
她幼时幻想着遥远江湖的人物，历年来，语言太过单薄，传闻实在浅显，只有亲眼看见了她才能对幼时的自己说——
巨响停歇了，少女站在倒地不起的人们中央。
你见到的大侠会有一双美丽的琥珀眼睛，一条缠绕在发丝上耀眼的翠色发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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