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不是愚忠
江楚儿拿着这笋,剥皮切片,配上膳房柜子里的金华火腿、百叶结、猪脚、莴笋,一起放进炖盅中熬煮,她眼珠子一转,又自行往里面加了些干百合和淮山药。
不到一会儿,已经到了饭时,掌勺师傅们进膳房操作,不料一推开门,只闻到鲜香四溢,一盏粗瓷炖盅在灶台上,小火熬煮着不知道什么东西,闻这味道只觉得让人口中生津。
“这是做的什么好菜?”掌勺刘师傅开口问道。
“是我做的,我看那方竹笋无人会烹,放在那里只觉得可惜,我家母以前在富贵人家府里学过厨,自幼教过我一些南方菜的做法,现在这手法在京城大略已经快失传了,我大胆试了一次,师傅要不嫌弃,盛一碗尝尝,看看我的手艺,做的可不可口?“江楚儿早候着了,她把这番话说了出来,又去拿碗盛汤。
刘师傅尝了以后,只觉汤白鲜香,笋清香脆嫩,滋味醇厚,赞不绝口。
“谢师傅赏脸,不过随手一做,哪里能跟师傅您的手艺比,就是最近听说咱们驸马爷风寒未愈,饮食不进,驸马爷要是尝了这道菜,不知能不能博他一乐。”江楚儿沉思了一下,大胆提议。
“好,你这小丫头挺机灵的,就按你说得办,一会儿把这份菜给驸马爷也上一份。”
要是能让驸马爷高兴,赏钱那肯定是少不了的,刘师傅也乐得做个顺水人情,他也好得些银两。
“好菜也得配个好名,驸马爷若问起来,这道菜我给它起名叫做清欢煲。”江楚儿抿嘴一笑。
午间正房里来传菜,江楚儿眼见着传菜的小厮把这一盅清欢煲从膳房端了出去,她才放下心来,自己胡乱吃了几口,也不知道那道菜合不合驸马爷的口味。
正房偏厅里,驸马爷梁千翊捧着一本书,他的眉头微蹙,外面已经是深秋了,院里的银杏树叶子金黄,洋洋洒洒铺了一地,他嘱咐下人不用清扫,院里那金黄的一片让他想起西疆连绵的大漠,他年方五岁,便随着良王去了西疆,他是在那里长大的。
“世子,您该用膳了。”
文武在门前探身,他一挥手,身后的几个小丫头依次捧上食盒来,不一会儿,桌上摆满了各色珍馐佳肴,配着一副碗筷。
梁千翊在桌前落座,眼皮微抬,浓眉下面的桃花眼里露出一丝嫌弃,旁边的小丫头已经递上来一碗人参鹿茸虎鞭鸡汤。
“驸马爷请喝汤,这汤里的药材是公主亲自跟宫里的老太医们要的方子抓的,大补元气。”小丫头殷勤地说。
一听此言,只听到“啪“的一声,梁千翊手里的的筷子被拍在桌子上,他唇角轻轻一抽,发出一声冷笑。
“去去去,驸马爷用膳,你们少多嘴。”文武见势不对,忙上前来,向两边的丫头们摆摆手,撵她们出去。
“世子,这赫月公主,实在是欺人太甚,饭菜要是不合胃口,您想吃点什么,都告诉小的,小的去吩咐厨房,另给您做。”文武嘴里小声抱怨着,上来端走那份鸡汤。
梁千翊一个凌厉的眼神飞过去,公主为何如此殷勤地往驸马府里送补药,还不是拜文武所赐。
文武自知有错,忙低下头,往桌子上一瞅,桌子上的饭菜一口未动,一个看着不起眼的炖盅就搁在桌角,他突然一拍脑门。
“对了,世子,刚才厨房的下人说,今天临时现做了一份好菜,叫什么清欢煲,起得这什么怪名字啊,您尝尝看,膳房的师傅都说好。”
说罢,文武盛了一碗给梁千翊送到面前。
梁千翊看了看面前的汤,面色冷淡,只不过随意拿着汤勺舀了一勺,送入口中。
他眉头一挑,似岁月深处的某根神经被挑动,这味道,似曾相识,只不过已经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尝过。
文武看到他的反应,看来这道菜挺合世子心意。
“世子,最近那个赫月公主一天到晚尽弄来些什么参茸补药来,其实就是惦记着让您乖乖就范,咱们世子是什么人啊,岂能随便被她摆布,您先喝着,我吩咐膳房的师傅们多做些合您胃口的饭菜来。”
“这菜,是谁做的?”梁千翊缓缓开口道。
“哦对,是那个叫林楚儿的丫头,还是公主派来的侍女,我按您的吩咐,都给分派去打杂了,让她们近不得身,那个楚儿我看虽然长相出众,但在膳房里面,笨手笨脚的,打碎东西被王妈责骂,想不到她还有这个手艺。”
“召她上来见我。”梁千翊吩咐道。
文武愣了一下,世子今日突然对一个侍女感兴趣,而且还是公主派来的,他不敢多言,只立马下去传话。
江楚儿在膳房本来已经等的意兴阑珊,这个驸马爷,想要引起他注意,看来还真得花点功夫才行,正自觉无趣,不知如何跟紫英交代,一想到城里的烟花巷,她后背不免发凉。
偷鸡不成蚀把米,早知如此,还不如继续老实呆在城南的贫民区,好歹能保住清白和性命。
江楚儿趴在几案之上,旁边是一堆鸡鸭鹅肉,自己好端端一个尚书千金,如今整日不是被吩咐去洗菜洗碗,就是要操刀劈砍一些腥臭生肉,她正垂头丧气之际,膳房外传来消息,驸马爷召见楚儿。
江楚儿一个打挺,从那堆食材中站起来,立马精神百倍,她拿起手绢,慌忙拭去眼角摇摇欲坠的泪滴,跟随传话的老妈子走了出去。
“刚才那汤——,是你做的?”梁千翊高高坐在堂上,他的眼神中带有三分怀疑四分审视,让俯首站在偏厅下端的楚儿有些紧张,不过她定一定神,抬头冲梁千翊嫣然一笑,眼波流转。
“不错,这正是奴婢亲手做的,家母家传的手艺,除了做豆腐以外,还会些南方特色菜,最近天干物燥,这方竹笋刚上市,有道是,不鲜不时,不时不食,用方竹笋的鲜,搭配金华火腿肉的咸香,奴婢又额外加了百合、山药等去火润燥之物,想必能对驸马爷的咳疾痊愈有些效果。”江楚儿侃侃道来,说得头头是道,她心中略有得意,瞧瞧抬眼望上去,梁千翊的脸色丝毫未有任何变化。
“这清欢煲,可是你起的名字?”梁千翊垂手放在案上,手心轻抚案上的一块黄花梨镇尺。
“人间有味是清欢,奴婢斗胆起了这个名字,是借用东坡先生的一句《浣溪沙》,这道菜清淡素朴,恰好应景。”
江楚儿迎面对上梁千翊冷冰冰的目光,不卑不亢。
膳房里的师傅都对她这道菜赞不绝口,她心知驸马爷能唤她上来见他,必定是这道菜引起了他的注意,如今看来接近他一事已有三分眉目,江楚儿面上不免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欣喜之色。
“哼,雕虫小技。“堂上男人冷哼一声,那棱角分明的脸上浮出讥诮之意,目光薄凉中透露着寒意。
江楚儿身子一顿,她未料到会遇到这种反应,一时之间不知如何辩解。
“你满嘴里文章,华而不实,你说你是褡裢坡的豆腐坊之女,怎么还懂得这些无用的诗词歌赋,一介村妇,学这个作甚?是豆腐坊生意不够好,你闲的太过,还是现在卖豆腐的都要附庸风雅,给人灌些迷魂汤?”
梁千翊一字一句,云淡风轻地说出这番话,不过却句句扎心。
好你个不知好歹的梁千翊,一张英俊到让众人黯然失色的面孔,好皮囊下面竟藏着这样的刻薄。
江楚儿深吸一口气,转念一想,开口便道:“奴婢虽然出身穷苦,但家父还未过世之时,在村中的私塾里授课,他闲暇时间教授我一些文章,奴婢不敢在驸马爷面前卖弄造次,可驸马爷口中所言,一介村妇,学这些诗词经学是白费周章,奴婢不敢苟同,家父常言,男子女子,皆为天地灵秀凝结而成,委实要区分得那么泾渭分明,男的要学富五车求考功名,女子只用学些针织烹饪,会料理家事便可,实乃历朝历代古板迂腐之见,故而奴婢自小也学些文章经纬,不求有所收获,只求自娱自乐消愁解闷而已。”
堂上的镇尺被用力一拍,惊得下首的江楚儿和文武一滞。
“荒唐,一派胡言。”梁千翊眉毛一挑。
“闭嘴闭嘴,世子面前,不得多言。”文武上来伸手拦在江楚儿面前,“你快退下吧。”
江楚儿一咬唇,只得自行退回到膳房里,她挽起衣袖,在膳房后院拿起一柄斧头,一块一块地去劈开本来已经劈成块的柴火。
“死驸马,臭驸马,西疆来的男人都这么不懂风雅吗?”她一边小声嘟囔着,一边使着十分力气,膝前的木柴,都被她一一劈成手指粗细的大小。
偏厅里,梁千翊起身站立在书架之前,却久久未从书架上取下一本书籍来。
“世子毋庸气恼,这丫头刁钻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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