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方厨娘的脸色一僵，她手里拿着的餐盘都尴尬丢到一旁，看着面前这位年轻的女军官，露出苦笑。
“中校。”
那晚以后，整艘军舰上谁不知道找到奥黛先生时，这位中校也在厨房。传言可在他们这些后勤里长了腿一样，毕竟omega男人那张脸长在那里，谁看了不心动。
方厨娘以为自己惹怒了这位军官，
分了个眼神给侄子：什么情况。
乔鹤有点害怕，又不得不硬着头皮：“婶婶，莫琳中校需要坐笔录，就是上校去世的那天晚上。”
方厨娘明白，立马露出个理解的表情，顺便把刚刚那句话给带过去，小心打量：“好，好，中校要吃早餐吗？我先让人准备好在休息室你等您。”
方厨娘没看出莫琳的表情，
只见她颔首，环视周围一圈。
“早餐食堂准备，休息室不要有闲杂人。”
方厨娘赶紧点头，让人去准备。心里不免唏嘘，吃个单独准备的早餐都不吃，真是正直得有点铁面无私了。
一行三人到厨房侧面的办公室，门刚关上。
乔鹤就束手站着，被婶婶推了一把：“倒水。”才回过神，倒了杯水还被方厨娘嫌弃手脚不利落。
“中校……”
方厨娘瞥了一眼乔鹤，坐下露出胖脸露出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我知道都告诉调查组了，那天晚上我真的只是看了一会粥。”
莫琳看向女人，她虽然紧张却没做什么出格害怕的动作，反而有种势在必得的自信感，只淡淡问道：“煮粥的时候倒入了几升水。”
方厨娘楞了楞，显然没想到是这个问题。
“大概……15升左右……”
厨娘伸手摸摸鼻子，很容易露出破绽。
莫琳拿着手里杯子轻轻晃了晃：“总共加了几次？”
“应该是2次……”
方厨娘刚开口，就得到了莫琳冷漠严肃呵斥。
“撒谎。”
方厨娘不太敢看这位中校，她刻板得甚至有些不通情达理，几句话之间方厨娘已经开始出汗。
惶恐站了起来：“中校……我……我没有。”
莫琳将杯子抬起来，倒掉一半，只剩下一半：“煮粥按照水米4:1，当天晚上奥黛先生只煮了一碗粥，也就是四分之一的米，加上满满一碗的水。”
“米少了，水怎么可能还是15升？”
莫琳那双绿色的眸子微微下沉，
凌厉的模样，不威而怒。
方厨娘已经有些不支，又听见莫琳接着道：“从奥黛先生进入厨房到端出那碗粥只用了大概半小时，当晚用的液汽大火转小火熬干之后，时间上加一次水，基本可以达到粘稠度。”
方厨娘见莫琳问的这么仔细，
以为上校的死跟那碗粥有关。
心里砰砰乱跳，甚至没站稳踉跄两步到莫琳面前解释：“中校，那晚我拉肚子，进出好几趟……放了几次水真的忘了。”
这件事她没跟调查组说，
害怕被指责玩忽职守。
这次方厨娘的表情真的是恐惧了，她甚至道：“先生来的时候，我是在灶台旁边守着的……”
“我这只手当时不小心碰了陶瓷罐，还烫伤了。”
方厨娘扒拉自己手背递到莫琳面前：“您看。”
烫伤，新伤。
方厨娘见莫琳看得认真，想到了什么突然道:“后来就是乔鹤这孩子跟着奥黛先生进厨房，我因为前厅有事就出去了。”
甲板的监控时间确实与方厨娘出现的时间吻合，甚至能在甲板放大摄像看见厨娘手背的疤痕。也就是说莫琳在甲板跟奥黛先生分道扬镳之后，由乔鹤陪同到达厨房，方厨娘离开后。
什林·奥黛的所有行程都有证人，
没有任何错漏。
莫琳伸手在口袋关掉录音笔，站了起来：“嗯，知道了。”
方厨娘微微惊诧，心里打了半天的腹稿解释又给咽了回去，好一会道：“那……中校需要用早餐吗？早餐已经在食堂准备好了。”
莫琳颔首，没有其他多余的表情。
每一个任务她都只是在尽力完成，可目前看来，这种尽力不知道是因为程翊伯大校的命令。
查寻可以给什林·奥黛戴上杀人凶手的污点证人，还是为了找到脱掉嫌疑的证明。
莫琳第一次陷入了两难。
对于一个军官来说，命令高于一切。
可对于一个军官来说，真相也高于一切。
命令与真相取决于她的天平偏倚。
走了两步莫琳停了下来，刚好停在厨房中点区门口，莫琳眉眼清冽，坦然看向中点区的操作台。
方厨娘小心问：“中校……”
她突然道：“早餐配点是什么？”
方厨娘心又给吞回去，颇为自豪的介绍：“这配点是红糖馒头，从东边的小岛上请来的师父……”
方厨娘的话被打断。
“不是没有红糖吗？”莫琳沉默良久，这句话却像当头一棒狠狠敲在方厨娘头上。
方厨娘都要哭了，才发现这句话是为了刚才红糖水那件事，果然是听见，现在更是欲哭无泪，看来年轻的中校真的跟寡夫有点什么。
“红糖昨天晚上都拌料了，只剩两三块……”
“军舰上的糖是紧俏货。”
方厨娘总不能自己推翻自己，只不住看向莫琳：“这件事，我虽然是管事但是也不好办。”
莫琳鲜少管理后勤的事情，这些事一本都划给贺蕊管辖，她想了片刻。
良久：“红糖水用处是？”
方厨娘脸都僵了，又觉得好笑，憋得脸红。
哭着脸，靠近莫琳小声说。
“先生的易感期……”
-
贺蕊坐食堂吞了几口馒头的时间，梅布莱冷着一张脸走了过来，看上去她脸色依旧不好，甚至好几天没出现在甲板上。
贺蕊瞥了一眼，塞一口馒头。
“噩梦缠身？”
梅布莱坐下，一头大红的短发塞到蓝色的帽檐里，她难得穿得这么规整，伸手拿了贺蕊一个馒头，闷闷吃起来。
好一会，梅布莱似乎咽不下去，又机械咀嚼。
吃着吃着，梅布莱突然干呕吐了出来。
贺蕊惊讶看着她：“梅布莱……”
这样一个大个子的女军官，佝偻着脊背，眸子垂下眼底一片冰凉，梅布莱用手擦掉唇边的残渣。
“莫琳不会恶梦缠身吗？”
梅布莱的眼神甚至很恶毒，她将视线全部都给贺蕊，让知道这场事件的人来评判给予自己心理安慰。
贺蕊愣住，她有些尴尬，甚至不知道说什么。
梅布莱放下馒头，阴冷冷留下一句话：“告诉莫琳·法勒，杀同僚的是她，跟我毫无关系，我会活得更好，爬得更高。”
说到最后冷笑一声：“还有，那张照片没了，以后千千万万的照片会等着她，身败名裂。”
“那只是个警告。”
梅布莱走的踉跄，贺蕊听的一头雾水，
拿了两个红糖馒头跟着追出去。
食堂侧门是仓库，从西边走过去经过一条长廊能通往后面几间独立卧室，目前其中一间卧室里住的正是被调查的什林·奥黛。
贺蕊走出来，没找到梅布莱，倒是看见莫琳站在原地，她手里拿了什么递给圆脸的小服务员，那服务员点头朝着长廊方向走去。
“早训，检查了吗？”贺蕊问道。
这个时候，莫琳才抬眸看过来，她依旧穿着晨练的衣服，没换上制服，有些意外。
“检查结束，已经上报大校。”尤婕上校死亡，程翊伯阴差阳错成为军舰上的执行控制者，大概是司令部的事情有些纷争，他好几天没下发新的命令。
贺蕊拿了块馒头丢给莫琳：“不吃早餐吗？”
视线却落在她身上，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但贺蕊依旧好奇大早上的，她站在这跟服务员能说什么。
莫琳摇头并没有直接回答。
贺蕊见状知道她心思缜密，又是平民阶级出生，虽然坦然但执行任务的时候一般不会泄露，就提了一句：“刚才梅布莱出现食堂，他跟我说‘照片’什么的，让我转告你还有少了一张，还有千万张的照片等着你身败名裂。”
贺蕊没进一步问什么事，
毕竟保持相互的尊重才是相处长久道路。
照片……
莫琳想起昨晚寝室看见的那张照片，竟然觉得有些好笑，只是一个瞬间灯光混着氛围拍下的，却真的像极了两人之间无法言说的关系。
三天的时间能产生什么，莫琳并不太明白一个alpha会多么不堪一击的被omega俘虏，甘愿成为一个忠诚的爱慕者，至少在她目前的人生规划中没有出现这一项目。
莫琳想起军校时期，常常在路边买棉花糖的那个少年，他长的干净，又有两颗梨涡，笑起来的时候嘴角，十七八岁的年纪她大概会在学校门口值岗换班时看那个少年几眼，长达一年之久却没有上前买过一次棉花糖。
她不喜欢那个少年吗？
答案是，喜欢的。
可她不喜欢吃甜的，
所以不愿意迈出一步。
莫琳不知道从哪拿了根烟，军舰上的压力很大，也很压抑，她指节扣过烟尾最后停滞在手里打不出火星的打火机。
摩擦了两下火星“蹭”一下留下了昨晚的焦味。
她垂眸，盯着手里的火机，绿色的眸子一点点将视线凝固，没有人知道这个年轻的军官在想什么。
她又磨蹭了几下。
“哗”
一瞬间，火星在眼前短暂掠过。
她又想起自己昨晚失控的步步紧逼。
莫琳仿佛眼前出现了那人那张白皙的脸，还有那一瞬间的笑，比起清冷的羞愤，是温柔的像泉水几乎能将所有都容纳，所以让她产生了“得寸进尺”的锐利行为。
“莫琳。”
贺蕊打断了她的思绪，有些不解看着同僚。
“打火机没气了不丢掉，留着做什么？换个新的不是更好吗？”
贺蕊摸出自己的打火机想给她，结果想到什么又收回：“我忘了，你不喜欢二手的东西。”
她不喜欢二手的东西，大概是原生家庭带来的，平民家庭很少会诞生alpha性征的孩子，因为很难养育。alpha性征的孩子需要送往专属的学校学习，政府虽然会有补助，但平民家庭依旧很难支撑，费用成倍花，莫琳上面有两个beta姐姐，衣服用品基本是二次回收或者三次回收。
她不厌恶这种行为，
只是成年后不太喜欢。
后来即便是自己再破的东西，也不喜欢别人给予的二手，这些年周围但凡是熟悉的朋友都知道这个年轻的出色的中校唯一的癖好。
莫琳将烟收了回去，看了一眼走廊方向。
转身离开。
-
程翊伯的召见不太早不太晚，原因是三天后他需要短暂离开军舰，程翊伯召见了莫琳，还有好几个年轻的中校。
不像尤婕，程翊伯甚至已经将莫琳当做上校的职位在用，话里话外让这些中校将每日的整理汇报上交给她，从侧面也是在驯服这个年轻人。
捧杀，大概不过这样。
但很有用。
离开的时候，中校们没有跟莫琳过多交流，程翊伯却泡了一壶茶等待。
“进度如何？”
就算是两人，莫琳也站得笔挺，帽檐的尾瞟落在肩头跟一缕散下的碎发缠绕，她望向程翊伯：“每一项证人证词都在指向排除嫌疑人。”
程翊伯看着年轻人,没有得到预期的答案也并不恼。
手里倒过茶水，一点点进入杯盏。
他轻轻晃动那杯茶，最后递到莫琳面前：“嫌疑人我们定为一个月排查期，这次我离开军舰，我希望莫琳中校能……”
那杯茶一点点晕染开。
“彻底地、深入地”
“了解我们的上校遗孀。”
莫琳垂眸，眉头微皱。
最后抬眸。
程翊伯的眼睛眯成一条线，慈祥和蔼又让人不适。
“这是任务。”
这句话推她朝前迈了一步。
糖依旧是糖，厌恶却是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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