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十月初一，大婚之日。
一早，还在梦乡的尹莲曦就被丹苹拖了出来，懵懵懂懂的小姑娘完全没有身为新娘的自觉，任由着一群丫鬟为她梳洗、换装、打扮。
好累哦……看着镜子里一身大红婚服的自己，还有忙忙碌碌布置婚房的丫鬟们，尹莲曦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
为什么成婚要这么麻烦啊？他们不是已经睡一块了吗？成婚不就是女方搬到男方家，睡一块吗？
睡一块三个晚上，好像还行。第一晚他惹哭她，嫌她吵，自个儿去茶榻睡了；第二晚她生他气，一个人霸占了一张床，他看她一眼，又去茶榻睡了；第三晚她睡时他没回，今儿醒来他也没在，不知道他有没有回房。
若是他天天不回来睡就好了，她一个人和团团睡一张大床，可舒服了。
“小姐小姐，表妹来了！”
丹苹一句提醒，尹莲曦瞬间有了精神，睁大眼睛，转头看向门口。
果然，是坏心眼的表妹带着坏心眼的丫鬟来了。
“王妃娘娘，别动哦，奴婢正给你描眉呢。”荆园的大丫鬟亭遥笑道。
亭遥自幼便进了王府，一直在荆园伺候，性格沉稳，办事周全，深得陆云阙信任，在王府有一定的话语权。
“哦。”尹莲曦乖乖不动了。
贺甯嫣带着织锦进了门，径直走到尹莲曦身旁，看着她，笑了：“王妃娘娘，今日是你和表哥的大喜之日，小妹备上薄礼一份，祝王妃娘娘和表哥永结同心，白头偕老。”
织锦将手中的礼盒放到她手中，她盈盈向前两步，身子微向前倾，双手向前，送到尹莲曦的面前。
尹莲曦端端正正坐着，看着镜子里的人，一眼看到她丰盈的胸脯，不由在心里赞叹一声，又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那对平平无奇的小包子，突然间有点自惭形秽。
姐姐说，大，才更漂亮。
她又仔仔细细端详了贺甯嫣一翻，好像……确实更漂亮呢。今儿她穿了一身淡紫色的襦裙，式样简单大气，很显身材，面上也是精心妆扮过的，满头珠翠摇曳，且娇且媚，好看得很。
哼，在她大婚之日打扮这么漂亮跑到她面前不守规矩，她就是存心来气她的。
尹莲曦初时便记了她的仇，今儿一见，攒着的小仇怨立刻便上头了。
“表妹，你好像没给我行礼？”她目光天真地盯紧了镜子里的贺甯嫣，轻轻问了一句。
她是燕王妃，贺甯嫣是燕王的表妹，于情于理，她见了她都是要行礼的，可她就这么跑进来，礼在哪，她可没瞧见。
一时间，房间里鸦雀无声。
贺甯嫣面色一白，暗暗咬了咬牙，她是故意没有行礼，原以为这丫头年岁小，注意不到这些，没想到竟被她直白地指了出来。
“难道是王府没有这个规矩吗？”尹莲曦疑惑地看向镜子里的亭遥，询问。
“回娘娘的话，不是这样的。”亭遥恭恭敬敬地回答一句，转向贺甯嫣，“表小姐，按照规矩，你要向王妃娘娘行礼。”
不过是一个出身不高的表小姐罢了，殿下心善才留她在府中，让她管一管王府的事情。如今殿下娶了王妃，王妃才是王府的女主人，今后她们自然都要听王妃的。
贺甯嫣像是被狠狠打了一巴掌，脸色一阵青白，却还要挤出笑容，规规矩矩地行了礼：“小妹见过王妃娘娘。”
“嗯。”尹莲曦心里高兴起来，脸上却没显露，小脸依然严肃，对丹苹说道，“把表妹的贺礼收起来吧。”
“是，小姐。”丹苹走过去，从贺甯嫣手中接过礼盒，放到一旁。
贺礼收下，尹莲曦便端坐着由亭遥继续为她描眉，没再理会贺甯嫣。
贺甯嫣干站着，尴尬极了，心里羞恼，恨不得自己不曾来过。
本只为全了礼数。今日表哥大婚，她作为常住在王府的表妹，若是不声不响，没有一点表示，容易授人话柄。
再则，今日虽是这丫头做新娘，她却始终认为她配不上表哥，一个青涩的丫头，要身材没身材，要风情没风情，她知道怎么讨表哥欢心吗？
内心的不甘让她起了好胜心，她特意让织锦好好为她妆扮一翻，选了最昂贵的衣服，想借着送礼来压一压这丫头的气焰。
不曾想，却让自己丢了面子，还攒了一肚子气没处发泄。
此刻她算是明白，这丫头哪里单纯，分明是只狡猾记仇的小狐狸精。
不过，她也别得意，表哥知道了她心里的人是皇上，怎么可能还会喜欢她，就算是给了那么多聘礼也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她安心等着看她失宠便是。
这么想着，她的心情逐渐平静下来，脸上浮现笑容，柔声开口：“王妃娘娘，若是没有其他吩咐，小妹便先告退了，罗总管那边还需要帮忙，小妹过去看看。”
尹莲曦赢了一回，心满意足，没再为难她，让她离开了。
待贺甯嫣主仆二人走后，亭遥开了口：“娘娘其实无需在意表小姐，表小姐到了出阁的年纪，这次殿下回来，定会安排的。待表小姐离开王府，就不会再让娘娘烦心了。”
尹莲曦软软糯糯应了声，很听话。她看得出来，面前的这个丫鬟在府中有一定的地位，她要同她处好关系。
祖母说过，不必同每个人都交好，但关键的人定不能得罪，恩威并施，多给自己留些余地。
亭遥为她画好眉，仔细看了看，满意地点了点头：“娘娘眉形本就好看，稍稍点缀便可。”她说着又拿起胭脂盒，用手指蘸取，轻轻涂抹到尹莲曦的脸上。
“娘娘可知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尹莲曦迷惑：“今天是什么日子吗？”不就是成亲的日子？
亭遥：“今天是殿下的二十岁生辰，殿下在战场两年多，应是没好好过过生辰的。”
“哦……”原来他的生辰是十月初一，与她差了三天。不过，她的生辰都没好好过呢，她才不管他。
亭遥点到为止，没再说下去，继续为她上妆，梳发，戴上凤冠。
“小姐真美。”丹苹看着妆扮好的尹莲曦，忍不住赞叹。
小姐模样出众，仔细妆扮过后，更是光彩照人。
尹莲曦没见过自己这样打扮，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左看右看，很是新奇，直到镜子里出现一道高大颀长的红色身影，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丫鬟们不知什么时候都出去了。
是他呀……
对上那双暗如星辰的眸子，她心尖儿一颤，一双乌黑的眼珠子一转，瞟向别处。
他穿着新郎服的模样真好看，虽然只是匆匆一瞥，却已印刻在她脑海。他若不是待她那么坏，她说不定会喜欢他呢。
他居然说她是他买下的……她又不是货物！就算过了一晚上，她还是要生他的气。
陆云阙看着镜子里新娘打扮的小姑娘，眸色暗下，双手覆在她的肩膀上，犹如深壑的眼眸添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柔情。
盛装打扮的她少了分纯真，多了分娇媚，更似前世的她。
手掌下的小身子动了下，像是不满他的碰触，他冷声开口：“动什么？”
尹莲曦浑身一僵，抬头看向镜子里的他，很小声地说了句：“你的手好烫。”呜呜呜，成亲的日子，他都对她这么凶，她好可怜哦。
他没有移开手，仅有的柔情散去，语声疏离淡漠，全无新郎官的喜气：“你的祖母和大哥也在，乖一些，不要丢了燕王府和你尹家的脸面。”
“啊！”尹莲曦眼眸儿一亮，惊喜不已，一下站了起来，转身面对他，仰高了头，“祖母和哥哥也来了吗？”
对上她明媚的笑靥，陆云阙微微一怔，不由自主地抬起手，去触碰她的脸。
莲儿……为什么骗我？这么单纯美好的你，怎么狠得下心把冰冷的尖刀刺进我的心脏？你可知我有多痛？
看他的手伸过来，尹莲曦下意识地往后躲，没让他碰着。
不习惯让别人碰。可当他的面色变得不愉，眼中又添戾色，她顿时便后悔了，碰就碰一下嘛，也不会怎样……
陆云阙手掌握拳放下，没说什么，拿过一旁的红盖头，为她盖上。
“看不见走路了。”娇柔的声音从盖头下传来。
静寂片刻，她柔软的小手落进一个宽大的手掌，她的心“扑通”一跳，想缩回，但想起方才他变脸那一幕，硬生生忍住了。
没事没事，牵个手而已。
“跟好。”
他的声音传来，她忙不迭地点了点头，乖顺得很。
陆云阙牵着她的手出了房门，丫鬟们纷纷跟上。
尹莲曦什么都看不到，只能随着他的脚步往前走。他的手很热，热意传到她的掌心，又蔓延到她的心里。
不知为什么，她的脸蛋开始发烫，像被火烧一般，心跳也好快，越来越快，脑子里嗡嗡嗡，什么也想不了。
渐渐的，声音多了起来，似乎有很多人在周围，说着，笑着。
突然间，鞭炮声响起，震耳欲聋，吓得她一下抱住了身边的陆云阙，埋首到他怀里。
她隐隐约约听到人群中有人在笑，还有小孩子拍手叫：“新娘子吓到啦，新娘子抱住了新郎官，羞羞羞！”
呜呜呜……丢脸了，他会不会不高兴啊？
有力的臂膀环住了她的腰肢，手掌轻轻拍了拍，似在安抚她。她登时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原来，他也会对她温柔体贴吗？
两人原地停了片刻，直到鞭炮声歇，陆云阙才放开她，重新牵过她的手，带着她一同步入热闹的大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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