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与君割裂
说完,便往回走了几步,贴在门外的墙上绷直身体,陈兰芝也慢慢挪过来。
“您是大法官,熟读律法,自然知道,您就算买下了盛公馆,没有这张房契,房子依然不是您的!”
裴照认真翻看那几张纸,而后才道,“你这都是前朝的印章!”
“您真是贵人多忘事,十几年前,政府便说,所有前朝的房契,地契一律有效,只要政府没颁新的律法,这房契就有效!除非,裴先生,您想以一己之力让政府改了这律法?”
没待裴照接话,她又道:“这有点难!”
“宋小姐,容我也提醒你一下,你说的十几年前的政府,它如今也不存在了,那当时颁发的法律自然也是不作数的!”
裴照知道这话一点都站不住脚,只不过沈兰青的东西,他不想痛快的还回去。
“裴先生,我很感激您,当初能买下盛公馆。说实话,这房子在任何人手里,只怕我都不敢像今日这般登门讨还!您从事法律工作,对这行颇懂,想必不会跟我扯皮!当然,您当初多少钱买的,我如今便也依着市价给您返还房款!”
“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一直没出声的裴老太太说了话,一双眼睛带着毫不掩饰的嫌弃来回打量宋慈音。
“高出市价也是应该的!那,您开个价,在我承受范围内,我都愿意!”
在返还房款上,宋慈音从未想过要占便宜。
“如果我拒绝呢?”
裴照盯着眼前这个女孩子,浅绿色丝菊刺绣的旗袍短袄,黑色的及踝长裙,外面套着一件黑色带毛领的毛呢大衣,两条小麻花辫轻巧地挽上去,造出精致的两个空圈来,堪堪隐在毛领里,衬的那张脸更加像记忆里的那个人。
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又觉得有点失态。
在屋外的陈兰芝闻言也有一瞬间的失神,这么多年过去了,提起沈兰青,他还是放不下。
“您会的!如果,如果您真的不放手,那我们只能对簿公堂了!”
“你威胁我?”
裴照现在瞅着宋慈音的一张脸,越瞅越觉得像沈兰青。
“不是威胁,是正常流程!咱们向来崇尚先礼后兵,其实这么说也不大合适,毕竟您当初与我母亲有几分交情!所以,我希望您多考虑考虑!”
宋慈音准备走了,看眼下这二人的神情,想必今天是要不来一个结果了。还真是跟自己预想的不一样。
“今日我便不打扰了,您若想好了,着人告知我一声,我会等到下个星期这个时候!多谢!”
随即,转身欲出门,却瞥见那门外一抹衣角,她硬是逼自己回了头,“裴老太太,我是不会做姨太太的,您裴家我也高攀不起!”
说罢,脚下生风,头也不回离开院子,似逃也般没有任何犹豫。
裴老太太欲起身还要说些什么,却被裴照一把安抚住,轻轻摇了摇头。
藏在眼底的疲色让老太太心猛地一坠,“冤孽,冤孽!怎地就我裴家子孙与那沈家,如此纠缠不清?前头有你,后头安儿又来了!这沈家女儿到底有什么好,让你们一个,两个的都跟丢了魂一般?还有,盛公馆的事,我不同意!”
“可这事,确实是人家占理!”
“你当初买的时候就该知道,那为什么还要买?”
老太太怒瞪已经颓坐在椅子上的儿子,恨铁不成钢,“这许多年过去了,你到底还是没放下!痴儿,痴儿!”
倚在门外的裴境安丝毫没有心思再继续听下去,眼里的神色一暗再暗。
什么叫高攀不起?什么叫做姨太太?自己心里从未想过要让她做姨太太!相识这么多年,她当真一点都不相信自己吗?还是,她一点都没动过心?
“你我母子,同病相怜!都是命!”
陈兰芝的嗓子有点涩,却不得不打打起精神,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说了这么一句貌似安慰的话。
裴境安没把母亲的话听在耳里,只一瞬,他便抬腿追了出去。
已是寒冬腊月,裴家大院又处在锣湾巷的小雨胡同,离主巷道还有些距离。
她出来的时候,天飘着零星的雪子,空气里凉的人心肺疼。
还未待她走出胡同,便听身后哒哒有脚步声追来。
她知道是裴境安,但是她不想回头。
“我从未想过要娶姨太太!”
脚步声跟在她身后,她走他也走。
“我知道!”
“你该相信我!”
“相信你什么?”
宋慈音停了脚步,转过身,飘飞的雪子打到脸上,颇是一番粗糙感。
她只皱着眉,等着下文。
“相信我有这个能力处理好这个事情,给我点时间!”
裴境安扯下围巾,几步上前要给宋慈音戴上,后者倒退一步,拒了。
“自古婚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虽说现在讲究自由婚配,但是得不到家族认可的婚姻是走不长远的!”
“相信我,我会让他们认可你,不,认可我们!”
裴境安执意给宋慈音戴上围巾,后者无奈放弃了抵抗,只等他戴好后,自己又慢慢给它取下来,认真捋好,而后微微垫着脚,把围巾又给对方围了上去。
“怎么认可?像戏文里唱的,绝食?离家出走?裴四公子,那不叫认可,那叫妥协!是他们对你的妥协!我的身份就在这里,改变不了,我也不想改变!以后,我们还是,不要来往了罢!”
“裴四公子?”
裴境安往前紧逼一步,宋慈音便后退一步:“连名字都不肯喊了?非要生分到如此地步?”
宋慈音抬头,眼神分外坚定,“对!我还要提醒一下裴四公子,管好自己的言行。外面小报何其势力,明明是你说的话,做的事,最后倒成我的不是了!用词之侮辱,你不也瞧见了吗?看在我们多年同窗,你便放过我吧!”
“我怎么不知道你宋慈音何时这么在乎外界的声音了?”
“我在乎,我怎么不在乎?”
宋慈音声音忽地拔高,意识到失态后,她随意抹了下脸颊:“所以,裴四公子,你从来不了解我,对,最后一点,我从未承认过,我们的关系能亲密到谈婚论嫁!我们只是同学!”
“从未承认?那我送你祖传鸳鸯玉佩,送你同心锁,你为何要收?”
裴境安只觉一口气堵到胸口,没处发泄,让人简直要发疯。
“那是,那是我没见过世面,见钱眼开!”
宋慈音低下头,咬紧了下唇,“东西已经整理好,明日就会给裴四公子送过来!”
“那,那些书信,我给你的,还有你给我的那一句,若水三千,是我理解错了吗?”
双眼已涨得通红,心理防线摇摇欲坠,他还在死撑。
“你没理解错,是我故意的,我早就知道你我两家之间的那点瓜葛,再加上我贪慕虚荣,想着大家都喜欢的裴四公子,喜欢我,想想就过瘾!”
风刮得更猛了,宋慈音只觉浑身血液都要冷到凝固了。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你是这种人!你是故意的,你不想让我陷入到两难境地!”
裴境安突然想到一种可能,这是宋慈音故意要跟他划清界限,不想带给他麻烦,一定是这样!
“我这个人不肯吃亏的,若不是颜碧珍找上门,大庭广众之下骂我,我也许还想着同你玩一段时间呢!谁不知道,裴四公子是个多金又多情的大傻子!”
是真的冷,说出这样一句话,宋慈音只觉嘴唇都在打哆嗦。
裴境安一把扯过宋慈音的衣领,像拎小鸡一般将眼前这个女人拎到眼前,她眼里的嘲讽自然被他瞅了个正着,他心里的那根线“叮”轻轻断了。
“我只问你一句,”他还想垂死挣扎,“你对我,从未动过一点心?”
宋慈音右手抚上胸口,从牙缝里挤出一个清晰无比的“是!”
裴境安的手松了下来,将宋慈音轻轻往外一推,嘴角勾起一抹笑,眉梢眼尾尽是嘲讽:“也是,一个从章台巷出来的人,想我裴四公子怎么可能当真呢?你可以滚了!”
宋慈音猛地愣住,随即垂眼,没作任何停留,转身小跑出去胡同口。
转弯过后还容不得她喘口气,便瞅的两个探头探脑的人,宋慈音眼尖瞧得他们怀里的纸和笔。
“你们哪家小报的?”
正是一腔怒火和委屈没地方发泄,宋慈音抡起手里的包对着二人砸过去,“都是写的什么下三滥的玩意,怎么不找个歪脖子树,套根绳,两厢干净!说呀,你们哪家小报的?”
那两小青年没防备挨了第一下,第二下便拔腿就跑,三下两下钻到别的胡同里,没了踪影。
宋慈音本就没打算能追上他们,他们这群人惯会躲藏和盯梢,她根本不是对手。
她也只是借着这个理由,出一口心中的浊气。
眼下她出了胡同,往北边的毓秀街一拐,风裹着已经半湿的泥土糊了她一裤腿。
已是半晌午,加上天气不好,毓秀街远不如往日那般热闹。
烤白薯的小贩蹲在大圆桶后,朝双手哈上一口气,转而去捂旧毡帽遮不住的耳朵。
不时有人力车询问宋慈音是否要坐车,都被她委婉的拒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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